李四喜觉着不对劲。

钱家老大和他媳妇都住这儿，钱大娘也经常在院里晒暖，怎么都不见了？

钱氏一下子慌乱起来，心虚地嘴硬：“你胡说什么呢！我娘就是病了，不信你们可以进来看看。”

她确实想要快点改嫁了，只是她还没有和离，贸然找男人会让村里人议论纷纷，这才搁置下来。

她没办法，只能上前拍门。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李四德眼瞎了，就是个吃喝拉撒都要她照顾的废人，有什么资格跟她这么说话？

钱氏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如果你是来接我”回去的，那还是算了吧，我嫂子跟家里闹掰走了，家里就我和我娘两人，我要留下来好好孝顺她。”

“你确定不是因为起了想要改嫁的念头，所以才用这个当做借口？”李四喜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戳穿她。

她这段日子正想着怎么给自己物色个好男人呢，也时常想着给李四德怎么说清楚。

现在猛然间看见李四德，她倒是心虚了。

李四喜眼疾手快地抵住门，“嫂子，怎么不让我们进去啊？回娘家才这么些天，你都不认识自己的相公了吗？”

李四喜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才实话实说：“二哥现在不是落魄了吗？我那个嫂子回娘家没回来，估摸着是不想跟我二哥过了，我陪他去看看，若是真过不下去也没办法，你说是不是？”

秦若寒点点头，替她理了理碎发，“路上小心。”

“知道了，你快走吧。”李四喜心里甜滋滋的，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温柔。

“不会。”

“钱氏，你这些天在娘家省亲也该回去了吧？”李四德也跟着开口，依旧阴沉着脸。

一看他这模样，钱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紧赶慢赶到了钱家，发现钱家院门紧闭，冷冷清清的仿佛没人住。

那个婆娘不会真不愿意回来了吧？

他心里慌得很，匆匆喝了口水就跟着李四喜上路了。

“有人在吗？钱大娘？”

李四喜叫了好几声，才有人急匆匆过来开门。

现在还不到跟他们撕破脸的时候呢。

“不用看了，我知道你娘病着，把她接过去咱们一起照顾吧。”李四德难得没有暴躁，反而很是冷静地说出这话。

看出他在试探钱氏，李四喜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钱氏咽了咽口水，心里惊讶他怎么对自己娘家人这么孝顺，急忙摆摆手，“不了不了，回去只会给你们添麻烦，等我娘病好了，我会回去的。”

“你娘身子虚，又是腰上不能根治的毛病，二嫂，你得说个回去的期限吧？”

李四喜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心思。

钱氏咽了咽口水，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回话。

“她不回去了，李四德，你们和离吧。”

钱大娘颤巍巍从屋里走出来，扶着门框才不至于倒下去。

“娘，你怎么出来了！”钱氏吓了一跳，慌忙上前去扶着她。

李四德急得上前两步，差点被门槛绊倒，“大娘，你为什么要让我们和离？这日子过得好好的，我们还有几个孩子呢，和离了孩子怎么办？我是个眼瞎的。”

“你也知道你眼瞎啊？”

钱大娘冷笑一声，“以后我闺女再跟着你，又要照顾你又要照顾孩子，以后还不得累死在你家里？我可不能让她受气！”

“就是，你平时对我就没过好脸色，我是不想再受气了，我要再找个好人家。”

钱氏也跟着挺直腰板，说的理直气壮。

在家里这些天，她可算是听娘说明白了。

要是再跟着李四德，以后过得一贫如洗还要任劳任怨的干活，什么时候累死都不知道，还不如找个好男人再嫁了，到时候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如今已经三十多，还是几个孩子的母亲，哪个正常人家的男人会要你？”

李四德循着声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走，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

钱氏一把甩开他的手。

看不见周围，李四德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多亏李四喜扶着才没有摔倒在地。

李四喜看不得自家人被欺负，心里有了火气，“嫂子，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你的条件根本找不到什么好人家，赶快回去和我哥好好过日子，我想办法给你们找个赚银子的营生。”

“行了！”

钱大娘脸色阴沉地盯着兄妹俩，毫不客气地嘲讽：“就凭你们能给我女儿什么银子花？李四喜你都自身难保了，赶紧带着你眼瞎的哥回去，和离的事就这么定了，过几日官府见吧。”

“你们确定真要和离？”李四喜眯起眼睛，心中惊诧。

她知道钱氏没什么深的城府，一心想着和离是单纯害怕照顾李四德，一辈子不能享福而已。

可钱大娘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明明知道以她女儿的条件找不到更好的人家，却还是执意要撺掇着钱氏，这怎么都有点不正常。

钱氏挺直腰板，比任何时候都硬气，“直说了吧，我受够李四德的坏脾气，动不动就砸东西闹脾气，也不想跟着他过没银子花的苦日子，这次就算你们不愿和离，我也不会回去了。”

她仰着头，觉得这辈子就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李四德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也能想象出来她现在是什么嘴脸。

他站在院里沉默片刻，最终点点头，“行，和离吧，你准备好了咱们就去官府。”

说完，他摸索着墙根转身就走，背影狼狈仓皇。

李四喜没想到他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钱大娘已经上手过来推她，“出去出去，他都走了，你还赖在这儿干嘛？”

“你别碰我，我自己会走。”李四喜甩开她的手，嫌弃地理了理衣袖才走。

钱大娘被她的反应气得不轻，“你瞅瞅，你瞅瞅他们都是什么人！闺女，你不回去可是做对了，否则迟早被他们磋磨死！”

“是，多谢娘提点着我，不然我还在家里受气呢。”

钱氏连忙点点头附和，心里却多少有点难受。

这次和离了，她也就不能轻易见到几个孩子了，想想还真是舍不得。

路边，李四德走得飞快，横冲直撞的也不怕撞到别人。

李四喜好不容易追上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哥，你这是干什么？正好好的突然答应和离，不想想孩子会没有娘吗？”

“那我能怎么办？”

李四德咬咬牙，终于爆发了，“现在我瞎了眼，什么都干不成，就算是钱氏那样的相貌也敢嫌弃我，抛弃我，我以后日子已经没有盼头了，还低三下四求她回来做什么！”

他越说越痛苦，双手插在发间，无力地蹲下来。

过往行人纷纷议论，有的人也认出他是钱家女婿。

“这不是钱大娘的女婿吗？还真瞎眼了。”

“钱家那闺女多少天没回婆家了，可能是嫌弃人家眼瞎不愿意接着过了。”

“他们还有孩子呢，钱氏就这么跑了，也太自私自利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听得李四德心里更加难受。

李四喜紧紧蹙眉，蹲下来按住他的肩膀，“你又不是永远看不见了，家里会想办法给你找好大夫的，人都说患难见真情，钱氏不想跟你过日子，你就好好治病，等眼睛好了努力干活，再给孩子们找个好继母。”

“我的眼还能好吗？”李四德抬起头，双眼虽然没有任何光采，但脸上的期待显而易见。

李四喜立刻笃定道：“当然，你是被毒气伤了眼睛，既然是毒就有解药，我已经拜托人帮你找大夫了，振作起来，咱们先回家再说。”

听到这话，李四德好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确实是患难见真情，他没想过会离开的钱氏走了，曾经跟他不对付的妹妹却成了最大的希望。

他还真是识人不清。

看他不吭声，李四喜还以为他没有想通，“二哥，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

“谢谢你。”

冷不丁听到这话，李四喜有点反应不过来，“啊？”

“哥以前做了很多错事，现在觉着挺对不起你的，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咱们回家吧，妹妹。”

李四德缓缓起身，朝她的方向露出感激笑容。

这一刻，李四喜也有些动容了。

每个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走正道，就算是她偶尔也有走岔路口的念头。

所幸她这个哥哥及时找到了正确的路，这才没有和他们这些家人渐行渐远。

李四喜眼眶发热，低笑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哽咽，“说这个干什么，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又不像李四兴那么没良心的那样做得绝。

她搀扶着李四德，带着他往左拐，“这段日子你好好待在家里，我让人给你请几个大夫好好看一看。”

接下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钱氏一打开门，猝不及防看到两张熟悉的脸，吓得哎呦一声就要关门。

她只顾着目送帅相公离开，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后有个身影。

李四德愣愣站在原地，一遍遍回想她刚才说的话，突然没来由的觉着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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