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林三姑娘在合宫花宴上狠狠出丑了一番，回府后仍旧心绪不宁神色游离，大有疯癫之状。

要她看，好好一个京城才女，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痴痴傻傻疯疯癫癫，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才对，指不定就是将军府里的人干的，嫉妒林三姑娘才貌双全又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料理掉。

翠云将一封信一样的东西递给陆英：“陆先生，我家娘娘请您务必亲启。”

陆英接过信，又抬头看了看翠云的表情，没有急着打开：“娘娘从前说过，事成了，便再没有瓜葛。”

这和柳欢容处理柳七七的手法还挺像的......

陆英正想去洗漱，听见这话一愣，打开门瞧见婢女身后的女子，女子露出小半张脸来，陆英看见她时瞬间心底掀起疑惑，但还是接纳进屋。

“不知有什么事情能让娘娘身边的人漏液前来？”陆英看着面前穿着斗篷的女子放下帽子。

正是翠云。

“啊！”陆英猛地一颤惊醒，婢女急忙在门外询问，她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个真切的噩梦，真切到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差点贴到自己脸上！

“我没事，下去吧。”她强忍着不适打发走了婢女。

窗户外，仍旧是黑漆漆的夜，伸手不见五指。

她也不是第一日这样干了，现在这个年纪已经是实打实的老姑娘，家里头就她一个人住着，父母兄弟全都相继去世，回去了就是面对冷冰冰的墙壁。

夜已深，明日考验的是书法和女红，竹沥将需要用的材料准备好了，只剩下一些摆放的顺序还没完全弄好。

陆英自告奋勇留下来当值，顺便把各个贵女要用的女工布料摆放整齐。

越华堂的西厢房，今日陆英宿在这里没有回去。

婢女离开几步，见越华堂大门处站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婢女上前交谈了几句就把女子带到陆英房前：“先生，您的远方表亲来了。”

远方表亲？

陆英一个人坐在桌案前，不知不觉便比白日多想了那么点东西。

要说故作清高，那个林大姑娘更甚！

是不是现在的世人就喜欢这种做派？从前那林三姑娘也是这幅样子，惹得京城里头多少公子哥神魂颠倒昼夜难眠......

陆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心说柳欢容已经完美解决了所有事情，她作为越华堂的老师之一，也不必为柳七七这样的学生劳心劳心，该高枕无忧才是。

可是今夜不知怎么，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柳七七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倾城容貌，绝色风姿，一身红衣远远站在那里回头看着自己......

“陆先生应该知道，如今的后宫是谁在做主。”翠云懒得多费口舌，“得罪了娘娘就是得罪了皇上，陆先生当真觉得自己的过去毫无污点可寻么？”

这是威胁，也是警告。

陆英的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因为气愤一个奴婢都敢这么和自己说话，还是因为害怕。

她打开信封拿出信纸，确定屋子周围没有人偷窥才快速看起来。

看完一遍，她似乎不太敢相信内容，于是又从头到尾浏览了一回。

翠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陆先生若是明白自己该做什么，那奴婢就回去复命了。”

“等等！”陆英的声音都带上急躁，“娘娘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已经说定了，我只干那一次，唯那一次！”

翠云冷着脸，看向陆英的眼神没有半分奴婢看主子的恭敬：“陆先生饱读诗书，大约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句话，娘娘让您做什么，您照做就是了，何苦又要旧事重提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陆英被说得愣了愣，眼前恍惚又飘起一片血雾。

她手里的信纸飘到地上，翠云弯腰捡起，摘下灯罩将信纸放在蜡烛上，蜡烛的火光很快让纸张化为灰烬。

翠云重新拉起斗篷和硕大的帽子，裹得不露一丝破绽，乍一看真像那些从乡下来投奔京城亲戚的小门小户女子。

“陆先生，翠云言尽于此，娘娘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陆英回过神，握紧拳头对着翠云的背影说道：“当初那事，你跟在皇后身边也起了不少作用吧？”

翠云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奴婢一直是贵妃娘娘的奴婢。”

“贵妃？呵，难道不是柳四姑娘么。”陆英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柳四姑娘真是好手段，人在明安府坐着，手却能伸到将军府和宫里头去。”

柳欢容和林淼要好，又和贵妃一起扳倒了柳皇后。

她陆英就是个越华堂的教书先生。

纵使百般讨好柳欢容，可把柄在人家手上，她的处处讨好根本就是无用功。

翠云皱起眉，很快又释然了：“奴婢知道陆先生是在说气话，只是气话归气话，事情还要办妥才行，否则这气话岂不是要到阴曹地府去说给阎王爷听了？”

翠云的语气高昂，还带着点嘲讽。

一个越华堂的教书先生，竟然还比不上一个跟在贵妃身边做事的奴婢！

陆英简直要抓狂了，翠云见状也不多做停留，顶着夜深霜重就匆匆离去。

房间里还残余纸张焚烧的气味，有些刺鼻，有些呛人。

陆英瘫坐在地上，想起信纸上的内容，又不得不爬起来走出房门，走到竹沥存放女红布料的房间。

她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自从听了那个林大姑娘弹得琴和作的画，陆英觉得自己的神经越发敏感了，尤其是方才那个噩梦......

她没害死柳七七，却在这个柳家七姑娘入宫当贵人前的最后一场校验上，和贵妃，和柳欢容，一起送了一份大礼。

她调换了柳七七的琴弦......

是，是......没错......她陆英，干了自己一向最为不齿的事情。

她收了贿赂。

她换了琴弦。

她摧毁了柳家七七的骄傲。

没办法，谁让这个学生这么讨人嫌呢......太过夺目到讨人嫌，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那眼睛已经没有了，只剩两个血窟窿，鼻子和耳朵也被削得扁平，嘴巴一张，源源不断的血就冒了出来。

自打杜若来了之后，平日不和旁人有交集的方子苓和方子川都开朗起来，整天同杜若嘻嘻哈哈，资历最深的竹沥也向着杜若。

她就不明白了，一个风尘出身的女子，常年待在烟花柳巷的地方，骨子里应该是俗不可耐的，偏这个杜若故作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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