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自从当年镇妖城一事之后，林辰就再也没见过虚空上仙了。林辰曾听闻，因为镇妖塔遗失，虚空上仙自认为有罪，便请罚到寒风岭驻守十年。现在一晃也有十年了，刚才林辰看到虚空上仙就站在至清上仙的旁边，想来他也是接受完处罚，赶回来参加葬礼的吧。

“拜见虚空上仙，多年未见，上仙可还好？”林辰客气的行礼道。

虚空上仙一离开，至清上仙招招手，就让林辰跟他边走边说。

“不知上仙找我所谓何事？”林辰开口问道。

虚空上仙走上前来说道：“林师侄，倒也是别来无恙呀。这几天的事情我都了解了，虽然唐师弟最后还是走了，但还是该谢谢你一声才是。”

“你叫林辰，白绫仙子的孩子。我刚回宗门就听师尊说到了你。今天本就是我唐突，想要见见你，自当需要厚着脸皮让都师弟来引荐才是。”至清上仙语言柔和，说话也非常客气。

“好了，”虚空上仙说道，“竟然你俩说上了话，我就先告辞了，我还得向师尊回禀些事情呢。”

“恭送上仙。”

虚空上仙摇了摇头：“倒不是我有何事，而是有一人想见你，托我给你们引荐下。”

“是谁？”

听了问，虚空上仙转头向不远处的至清上仙看去，微微点了点头。那至清上仙似乎能看得到似得，竟然大步走了过来。

至清上仙生下来时就看不到光亮，但他却以非凡的意志走上了修仙之途。他十七岁那年参加断剑门选拔，考核官以他身有残疾想让他放弃加入断剑门的念头。

但他不服输，非得参加考试，而三场考核下来，他也顺利得以通过。听说，当时他的事情还惊动了前任掌门七宝祖师，为此在至清上仙进入断剑门时，七宝祖师还亲自接见了他，并当众夸他为人中美玉，天妒之才。

有传言，当年七宝祖师有意收至清上仙为第四位亲传弟子，但不知何缘故，至清上仙倒做了燕掌门的弟子。但不管做了谁的弟子，至清上仙的确是了不得的人才，他眼盲但心却格外的透亮。

林辰站在外围也是注意到了至清上仙，这不仅是因为他有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貌，更是因为他一直闭着一双眼睛。林辰虽说是第一次见到这至清仙人，但也是一眼确认了他。谁叫至清上仙是门中的传奇人物，一名瞎子竟成为了了不得的仙人，这在世上可是绝无仅有的。

“是梁师兄想见你，”虚空上仙说道，“也是他非得要我来引荐下的。”

看到至清上仙来到跟前，林辰马上行礼道：“至清上仙要见弟子，弟子实在受宠若惊。如何还得要虚空上仙做什么引荐呢，合该弟子亲自拜见才是。”

此时，当唐希夷的坟头最后一块砖砌好，众人祭拜一番后便各自散去。林辰本也不愿多逗留，打算随着人群就要往外走去。但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林辰回头一看，叫他的人竟然是虚空上仙。

至清上仙虽是逍遥洒脱，但宗门的事情他还是尽心的。掌门的一封书信，他便直接到了玄山上任。金达岭一事他也奉命去调查，很多重要的情报都是由他提供的。

现在，至清上仙回来了，听说掌门有意委以其重任，不再放他‘快活’了。

“上仙你这可是折煞我了。说来惭愧，若我能发现的及时些，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结果了。”

“世事难料，师侄你也是尽心了。”

“今天碰到你，是有两件事想向你确认下。”至清上仙领着林辰往祭陵中僻静无人的地方走去。

“上仙请说。”

“这第一件事，温扬尘的病可是你治好的？”

“这……温师姐的病有所好转，弟子的确是出了些力的。”林辰回答道。他不懂至清上仙为何会问此事，这可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是因为你修行了破灭法眼的缘故吧。”

“这……”

“你不必惊讶，我也修行了此功法。因为修为比你高，所以便洞悉了你也修行了此功法。破灭法眼是一等一的上品功法，它不仅能破除虚妄，还能在潜移默化之间消除他人身上的魔障。竟然你能治的好温扬尘的疯病，想来她的病根是受了邪祟的侵扰所致。嗨……要是我当初有回来一趟，也许也能早些治好温扬尘的病了。”

听了至清上仙这话，他好像挺关心温扬尘的。但是，至清上仙他可有三十多年都未回宗门了，那他是如何认得温扬尘的呢？林辰不解，或许这其中有林辰不知道的事情吧。

“上仙也修炼了破灭法眼，那是否是因此遭了反噬……”林辰此话一出便发现不对，赶忙便住了口。

至清上仙明白林辰想问啥，他倒是很坦然的说道：“我天生就没有眼睛，也就不存在受不受反噬的问题了。也因此，掌门师尊才会破格让我修行了这门禁术。倒是林辰师侄你需要注意……不过你现在只修炼到第一层，不再往上修炼应该也无妨。”

“第一层，破灭法眼还有更高的层级？”林辰惊讶了，因为按他所得功法记载，他已经修炼完成了才是。

“你不知道？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如何学的这门功法的呢。”

“不瞒上仙，这门功法是我从中州我林氏宗族中求得的秘术。”

“这我就明白了。这门功法本就是你林氏祖先所创，林氏一族带到中州去也是正常。这功法本身就有些违反天道了，哪怕是他的创立者当初也是受到反噬，瞎了双眼。而后世修行者能把这功法修到高深者，也是少有不受反噬之苦的。为此，宗门才把此术列为的禁术。想来你族中之人则是删除后面部分，单留了第一层以做秘术传给后辈修炼。这样也好，你只修炼此功法第一层，风险不高。若是继续往下修行，除非你能天天以龙滴泪水洗目，否则很大可能就要受到反噬的了。”

“弟子明白，只是……弟子斗胆，有一事想请教上仙。”

“何事？”

“上仙你为何能修炼成仙，又为何确信自己不受反噬，难道真……”

林辰这个问题，的确有些出格了，竟然质疑至清上仙为何能成为结丹修士。但这个问题，又的确很重要，因为在林辰的认知里，要想成为结丹修士，必须身与魂一体无缺才行，身有残疾者，是不可能成仙的才是。至清上仙作为盲人成为了仙人，这本身已经颠覆了林辰对修行的认知。

“哈哈，你竟然会问这个问题，看来你所学已是很精了。”至清上仙竟然笑着说道，“想要成仙，不可身有残疾，这算的上是修行中的一条铁律了。不过，我当初是质疑它的，可是我成为结丹修士之后，我反而不能去质疑它了。”

“为什么？”林辰不解，至清上仙能成为结丹修士，不就是对这条铁律的最好质疑吗。

“林辰师侄，你可知道，丹田中基盘化为金丹之后，人的神魂就会归入金丹之内，肉身便成为一副皮囊了。这幅皮囊坏了，只要金丹尚在，有足够的真气支撑的话，就能修复好肉身。以此来说，如果身有残疾，但能够成为结丹修士的话，肉身所存在的缺陷便能自行治愈。这点你能明白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盲人在成为结丹修士后，应该是能重见光明的。可是上仙你……”

“聪明。你应该也明白了吧，我天生就没有眼睛，而没眼睛的我其实也算是身与魂一体无缺的，所以在我成为结丹修士后，我依旧没有眼睛，我依旧看不到这个世界。说来呀，我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听了这话，林辰沉默了。虽然事实没有颠覆他原有的认识，但也让他有了新的认识。

至清上仙继续说道：“我天生无眼，观察事物只能靠感知和神识，但这不能避免我会受到邪术的影响，所以这也是我修行破灭法眼的原因。但是也正是因为我没有双目，功法中一些对眼睛的运用我无法做到，所以我就对功法进行了一些改造。而正是因为这些改造，让我确信自己不会受到反噬的危害。我这种解释，林师侄可还明白。”

“谢上仙指点。”

边走边谈，至清上仙和林辰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墓地，便停下了脚步。

此时，至清上仙突然开口问道：“都师弟说，峻峰的墓就在这附近。林师侄你可知道？”

“这……抱歉，上仙，弟子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位？”

‘峻峰’这二字，林辰听得陌生，但又好似在哪听过，可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哦，我说的是雅君。也是，像你们这些后辈，一般也是不了解仙人的本名的，这不怪你。”

是的，雅君的本名叫做郭峻峰。经至清上仙这一提醒，林辰这才想了起来。说来，林辰一直是不知道雅君的原名的，直到雅君走后林辰祭拜时才从墓碑上了解到。但这了解，并不很深刻，这才让林辰一时没反应过来。

其实，林辰不记得雅君的本名，这并不很稀奇，也不算是什么过失。通常来说，仙人取了尊号后，人们都称呼尊号，不再叫本名。久而久之，后辈弟子们也就会不知道仙人的原名叫什么了。

也因此，在之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林辰雅君的本名，林辰也不好冒昧去打听，所以才会不知道。而说来，这种情况其实还有很多，宗门内许多有尊号的仙人，林辰大部分都是不太知道他们的本名为何的。

“上仙，雅君的墓我知道，在这边，请跟我来。”林辰引着一处方向说道。

上了两层台阶，再走几步路，林辰和至清上仙就来到了雅君的墓前。此时，至清上仙非常认真的清扫了墓上的积雪，并在墓前摆上了祭品，放上香炉，点了香，好生祭拜了一番。

“峻峰，抱歉，现在才来看你。上次和你一同游历中原道宗，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吧。时间过得真快，不想你就这样走了。不过你放心，既然我决心回来，我一定会找出真凶，为你报仇的。”至清上仙对着墓碑说道，而这话又似乎有意说给林辰听。

“上仙此次回来，是为了揪出那个内奸的？”林辰问道。

至清上仙点了点头：“是的，这也是今天我想向你确认的第二件事。”

“上仙请说。”

至清上仙面朝远方道：“听说宗门成立调查组以来，一直都是你在负责追查内奸的事情。”

“也不能说是负责，我和师兄弟们都是在龙仪上仙的领导下，尽心做事而已。”

对于这回话，至清上仙不置可否，反而接着说道：“你能告诉我现在进展如何了吗？”

“嗯……”林辰犹豫了一下道，“上仙，实不相瞒，我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停滞不前了，案件一直没有任何的进展。”

“那能告诉我调查到哪里停下来了吗？”至清上仙看得出来林辰的谨慎，于是继续说道，“这事我本应该去问龙仪的，但我了解他，他组建了这调查组后必然是做了甩手掌柜的。所以思来想去，我问他，还不如问你。当然，如果你不愿向我透露，我也只能去问龙仪。不过可预见的是，他必然会找你来向我禀告情况的。林师侄，你说咱又何必如此麻烦呢？”

“上仙说的是。”林辰微微点了点头，“说来，我们其实调查到那内奸和魔头怀怨有着密切的联系，推测那内奸应该是与那魔头曾在宗门内相熟的人。但那魔头叛逃宗门也有百年了，要调查宗门内与其有关的人并不容易，而要从中找出那名内奸也着实困难，所以这才一直毫无进展。”

听了林辰这话，至清上仙原本温文尔雅的面庞也有了波澜：“原是如此。这要凭你们这些后辈去调查，的确有些为难了。不过你们能查到孔不均，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再往下恐怕……嗨，怪不然师尊要我回来，这事情合该需要我来处理……好了，林师侄，我没有什么需要再问的了，不过今天我和你谈的话，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否则会引来不小的麻烦。尤其是让那内奸知道了些什么的话，万一狗急跳墙了可不好，你说呢？”

“弟子明白。”

“过去的都过去了。不知上仙叫住弟子，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至清上仙曾做过稽查司的执事，在他任职期间，办过无数案件，并且无一冤假错案。而且，经历过九真仙人篡位事件的人都知道，当初就是至清上仙找到九真仙人的罪证，揭发了他弑师的罪行。

燕掌门正式继位后，以至清上仙的能力本可以在宗门内大展宏图。但他成为了结丹修士后，却选择去游历天下，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以至于，在这尽百年的时间里，至清上仙回宗门的时间不多，大约三十年前回来过后，也就今天才再回来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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