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我说点真心话吧。”鹿灵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陆时余点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喂。”

“赵一歌是吧，鹿灵有跟你在一起吗？”陆时余毫不客气单刀直入地问。

“我真不是读书这块料，你就算逼着我进了学校，坐在教室里我也是每天听天书，我学不懂，我真的学不懂，那些什么化学元素，什么AB，它们分开我认识，可组一块儿我是真的懵，还有那些方程式，什么假设设一个X，我为什么要假设？我不懂我……”

他自小区门口出发，沿着小区到学校的路慢慢行驶，目光四处搜寻，手上也没闲着，不断地在手机上翻找着他知道的所有鹿灵同学的电话，挨个打过去询问。他给自己的计划是，如果所有电话打完都还没有消息，那就只能调监控了。

终于，在拨到不知道地几个号码时，他总算有了一点点收获，电话里，鹿灵的一个同班同学提供了一条线索：你可以找找赵一歌，他好像在和鹿灵谈恋爱。

什么玩意儿？谈恋爱？听到这个消息，陆时余的眉头皱得快跟核桃一样了，挂掉那位同学的电话，他立马拨通了刚刚拿到手的赵一歌的号码，等待接听期间，他的口中似乎一直在骂骂咧咧。

说不定哪天我就回去了，谁愿意让你管我了！是你自己多管闲事……

这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陆时余的心头，他不断地问自己，是他错了吗？是他错了吗？他以为自己从小渴望有个家，渴望能有人关心，就认为鹿灵一定也渴望这些，殊不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这天下午，陆时余一个人在餐桌前坐了很久很久，日光从窗外投射进来，一开始很强烈，后来变得柔和，渐渐地光线越来越淡，直至窗外天空的蓝色越来越深……

“你知道今天家长会上我都恨不得把脸收到外卖盒里打包带走吗？”陆时余坐在餐桌前，守着一堆画着红x的试卷，语气很是冷静。

陆时余没有大发雷霆，这让鹿灵一时摸不清对方的套路，反倒不知该如何接招了，只得小声嘟囔：“每次都叫你不去，可你不听啊……”

“哦……”陆时余深觉有理地点着头，诚恳发问：“原来都是我的错？”

转眼半月过去，期末已至，虽然陆时余已经用尽毕生所学给鹿灵恶补，然而成绩起色却并不大，家长会上，陆时余坐在教室里看着手中的成绩单，再听着主科老师们的一一总结，他完全明白，老师们口中的那些“极个别同学”，“某些人”，“更有甚者”，“老鼠屎”……指的是谁，当有写家长听到某处“嘎嘎”发笑时，陆时余却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蹲着哭。

陆时余抬头看了眼窗外，天已经黑了，鹿灵还没有回来，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针转过一圈又一圈，已经快十点了。大门仍然还开着，是鹿灵跑出去的时候打开的。他起身从餐厅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敞开的门，他并没有去关上的打算。

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点四十，陆时余再也坐不住了，拨打了鹿灵的手机，果然关机了，他抄起桌上的车钥匙，疾步往停车场走去。

她看得出陆时余很痛苦，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更痛苦呢？她也知道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只要继续读书，她就会继续让陆时余失望，她也不想……

鹿灵依然不敢说话。

“哟，语文作文这么长一篇呢……”陆时余瞪着惊奇大眼再仔细一看，“扣了分？”他看看试卷，又看看面前的鹿灵，再看看试卷，又看看鹿灵，简直难以置信，从小到大，除了交白卷的，他就没见过谁分的作文能扣掉分，眼前这姑娘莫不真是高人？陆时余无奈地摆摆头，嘴边的笑意愈发地苦涩，“鹿灵啊，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什么叫我逼你进学校？你生在这个社会你就必须得读书，读不懂你就要努力读懂！”陆时余的雷霆怒火终于烧了起来，他厉声打断了鹿灵的话，声音越来越大，“不读书你就只能去做混子，去学坏，去坑蒙拐骗，否则你就会吃不饱饭横死街头！”

看着眼前发飙的陆时余，鹿灵满腔委屈，她明明在一千三百多年前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她来到这个狗屁世纪，凭什么？眼泪迅速蓄满眼眶，然后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发飙谁不会？我一肚子委屈我又跟谁说去？鹿灵终于也忍无可忍地将情绪如火山一样爆发了出来，喊道：“不要张口闭口就是这个社会，这个社会有什么了不起？谁愿意待在这里了！谁稀罕！我就不读书就不上学怎么了？我就喜欢不学无术到处流浪怎么了？还有，说不定哪天我就回去了，谁愿意让你管我了！是你自己多管闲事！！！”吼完，鹿灵风一样转身夺门而出，丝毫不给陆时余再说话的机会。

“什么什么在一起？”赵一歌被对方问得一头雾水，反问：“你谁啊？”

“我是鹿灵的家长，鹿灵现在离家出走了，她是不是找你去了，你俩现在在哪儿？”陆时余的口气可谓是相当不好，要不是遇上赵一歌这个好脾气，换做别的男生可能早把电话给他撂了。

“鹿灵离家出走了？其他同学那儿问过了吗？”得知鹿灵出走的消息，赵一歌哪里还管对方是什么口气，首要关心的肯定是要怎么找人。

“臭小子我警告你，你可别跟我这儿玩儿花样，乖乖把你地址报出来，或者你把人完完整整给我送回来，我也可以不追究你诱拐未成年少女的责任，否则我要你小子好看！”陆时余连唬带诈，竟然对一个孩子拿出了自己申嫌疑犯那套。

赵一歌听得一头雾水，话里的意思好像都明白，又好像都不明白，他疑惑道：“叔叔，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凭什么就断定鹿灵一定在我这儿，她不见了我也很着急呀。”

“为什么在你那儿你不清楚吗？我说这丫头成绩怎么上不去呢，感情是忙着谈恋爱去了。”

“原来您是以为我在和鹿灵谈恋爱呢？”赵一歌终于明白过来了，“叔叔您别听其他同学胡说，我和鹿灵就是好朋友，算了，现在先不说这些，找人要紧，叔叔您先别着急，我这就和您一起分头找去。”

看样子鹿灵真的没有去找过他，陆时余的语气终于不再那么上火，渐渐平静了下来，“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孩儿就别出门了，你要是想起什么线索就打这个电话告诉我。”

“叔叔，鹿灵已经出走多久了？要不您还是报警吧！”赵一歌着急道。

陆时余冷冷回道：“报警，报什么警，我就是警察！”然后撂下电话，往交警队的方向驶去……

看着跑走的鹿灵，陆时余怔怔地留在原地，脑海中不停回放着鹿灵刚刚说的话……

“倒也不是……”鹿灵笑着安慰道，可话刚说一半就打住了，心下猛然醒悟，天呐，她怎么能把陆时余刚才的问话当真呢！她连忙收起笑脸，重新低眉顺眼地站好，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再看对面的人。

安静许久，她听到了试卷翻动的“哗哗”声，陆时余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气极反笑：“呵，该说不说你也是个人才，英语分，哈哈……”这两声哈哈真是要多生硬有多生硬，仿佛是从打字机里蹦出来的一样，一个是一个，都不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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