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应该笑才是啊。”

“笑不出来，我就是想哭。”

“你走吧，我走不了，你带着我只能是个累赘，你去告诉连长……”

张琳急切道：“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和你一起死。”

王小壮掀动着苍白的嘴唇，努力地弯了弯嘴角，“打完仗，我若是不死，我娶你。”

张琳刚想问怎么回事，就听见头顶上闷声一响，有人开了枪，然后有什么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砸得密道里一阵灰土落下。

“从后门走，我掩护你们，快！”来报信的哨兵脸色变幻，提着手里的三八式就走了。

“枪呢！”王小壮挣扎着爬起来，张琳把他的枪拿过来给他，“王育才，你伤还没好，我先带你走！”

王小壮听了这话，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脑子里也是一阵眩晕，让他如腾云驾雾一般心满意足。

“再吃点！”

“好！”

他这一枪看似凶险，但奇怪的是什么也没伤着，子弹擦着两个肺叶打穿了他的身体，造成的空腔面积十分狭小。张护士说，像这种情况，一百个人里面都没有一个。之所以那么多天没醒，是因为失血过多，脑部供氧不足。

王小壮摸着阎王殿的门，“砰砰”地拍了两下，刚好守门的小鬼不在，他没地方可去，只好回到了阳世间。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张琳舀着碗里的肉粥，小心翼翼地吹凉：“这些獐子肉是徐莹让人送来的，你多吃些。”

王小壮缓缓地吸了口气，感觉胸部一阵剧痛。

张护士把粥碗重新端了起来，还没喂两勺子，却听见门帘外有人急匆匆地跑来。

“国军兄弟，你们快走！日本人来了！”

“没有啊，我是高兴。”

她放下了碗，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进了粥里。

“你怎么哭了？”

“打完仗？”张琳抹了一把眼泪，“什么时候才能打完仗？”

“相信我，用不了多久的。”王小壮伸手帮张琳擦眼泪，“等那时候，我带你回我家，我家离虔城不远，出了城门往东南不到两百里。我们家是地主，有八十亩良田，三十几户佃农。我娘很小气，但是肯为我花五块大洋求护身符。你长得这么漂亮，人又好，她会喜欢你的……咳……咳……”

“你快走，他们拖不了多久的。”王小壮推了一把张琳，“告诉连长和老徐，谢谢他们。”

“王育才！”

“快走！”

说话间，又是一声枪响，密道口“噗通”一声滚下个人来，正是刚才通风报信的哨兵。他的额头上被人开了个洞，此时的交通站里，只剩下了两个哨兵看家，看样子都已经牺牲了。王小壮使劲地端起了枪，拉动枪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子弹推进了枪膛。

楼梯上下来个日本兵，王小壮“当”一枪把他撂倒，枪托震在了他的胸前，剧烈的疼痛让他险些晕了过去。

“我来帮你！”张护士见王小壮枪都拿不稳，便要上前帮忙。密道上显然已经聚集了一堆日本兵，正叽里呱啦地在说些什么。

“你怎么还不走！”

张护士欲言又止，王小壮从她的腰带上拿出了一颗手榴弹，“你不走，我就炸死我自己！”

“你炸吧，连我一块炸！”

“瓜婆娘！”王小壮从周亮的嘴里学来了这三个字，还是第一次说出口来，“你死了，谁去跟连长和老徐他们报信，这里是共党的交通站，如果信息传不出去，会死很多人！”

“王育才！”

“让你走，你就走，再婆婆妈妈，我死给你看！”

张琳见王小壮从来没有过这么坚定的表情，可是她已经决定不再让王小壮一个人面对危险，她宁死，也要和王小壮在一起。

王小壮已经没有力气来管他了，他现在连枪栓都拉不开。日本人只要下来一个人，他们就连死的机会都没有。

“叮！”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一声金属声，王小壮心里一凉，日本人一颗手榴弹从楼梯口丢了下来，“当当当”地已经滚到了面前。

“张琳！”王小壮第一次喊张护士的名字，“这一辈子我怕是娶不了你了，我们下辈子见……”

一声剧烈的爆炸过后，邹城的眼皮子猛然跳动了几下。张德贵满脸的黑烟，只剩下了一嘴的白牙。他扶着包子兴走出了硝烟之中，两个人看上去千疮百孔，浑身都是鲜血。

“德贵！”周亮第一时间冲了上去，看见张德贵还在那笑，“狗日的……还想抄老子的后路！”

山坡上胡勇探着个脑袋，看了过来，张德贵伸出个大拇指朝胡勇喊：“炮神，好样的！”

刚才真是千钧一发，张德贵和包子兴且战且退，迟滞敌人的进攻步伐。可是日本人仗着人多，见对方只有四个人阻击，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分兵合围，想把他们包了饺子。两个弟兄前后阵亡，张德贵也挨了两枪，包子兴一口气打光了四个弹夹，敌人依然不要命地发起冲锋。他们用机枪封锁了两人的退路，然后从侧翼靠上去，向他们扔手榴弹。包子兴的胸口被炸得血肉模糊，张德贵的脑袋上也被弹片豁开了一道口子，眼见鬼子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阵地随时不保。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颗迫击炮弹带着尖啸声飞进了人群里，连着张德贵和包子兴一起炸了个日本人人仰马翻。

等张德贵从剧烈的耳鸣声中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周围躺了七八个日本兵，自己和包子兴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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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说话了，我来说！”张琳怕王小壮一激动，再崩开了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连忙捂着他的嘴，“王育才，我答应你！等仗打完了，我和你一起回你家。我们自己种几亩菜田，春天你陪我看油菜花，夏天我陪你钓蛤蟆。我会侍奉你的父母，再帮你生一堆伢儿……”

王小壮摇摇头，“我吃了好多了，吃不下了，你也吃点吧。”

“我吃过了。”张琳撒了个谎，“我刚才吃了个烤獐腿，味道真的很不错。等你好些了，我就烤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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