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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0 章 唯有相思不可医

  • 作者:宇文喵喵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12-31 23:53:55
  • 字数:14814

“《梦回》,《乞巧》还有一出《玉咽雪》。”

虽别别扭扭不肯承认,可温恪带魏殳来的地方,确是整个州桥夜市最热闹的去处。

花灯如星,抱起中央一轮贴了银箔的瘦月,众人引颈望去,却见一只雪团似的玉兔灯栖在月钩,晨星般亮眼。

“哥哥想要吗?我替你将最顶上那盏雪兔灯摘来。”

一丈高的戏台子就搭在街边,台上台下围了许多裹着彩绸的神仙宝象,百盏莲花灯挂在棚顶,再看底下那足足七间阔的台面,雕成花瓣的白松木板次第环抱,远观竟如州桥岸边,绽开一朵巨大的千叶莲。

传说牛郎织女仙凡相恋触犯天条,王母娘娘一怒拔簪划出银河,唯有七月初七,二人方能鹊桥相会。

借这乞巧吉日,上京百姓挖空心思琢磨出各样把式,百戏云集,万人空巷,只为讨得娘娘欢心,求她老人家高抬贵手,让天下有情人双宿双栖。

正说话间,莲台上华灯摇动,鹊桥仙列阵而来。台面粼粼的灯影恍若天河倒坠,百盏花灯冉冉随波升起。

狮子憨憨而立,人模人样地打拱作揖,环着莲台打一圈圆场,乐音倏然一变,那金狮一扭头抖落重绸的狮帔,竟从锦绣堆里,翻出数十尾藤胎布羽的鹊桥仙。

“平剧有西皮、二黄,昆曲行腔婉转,黄梅花腔明快,”魏殳瞧了温恪一眼,忍俊不禁道,“我虽不常听戏,却还没见过哪一派的折子戏是这样的——恪儿,你可别诓我。”

“哼,我说是折子戏,那便是折子戏——这一出演的,正是‘金狮献寿’。”

“不是来赏州桥明月么?怎么……”

“怪我年少贪玩,粗心大意。从今往后,不会再将你弄丢了。”

温恪的话音很轻,魏殳却一下领会了其中的含义。怔忡间佛珠被人轻轻勾过,却是温恪指尖微动,循着凉滑的玛瑙,一寸寸覆上他的手背。

气氛一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伴着颍川湿漉漉的晚风,和波上蔷薇色的灯影,魏殳莫名觉得耳热,不太自在地别开眼去:

他这般胡搅蛮缠,分明还是孩子心性,哪有半点大理寺中杀伐果断的端肃威仪。

魏殳忍笑忍得辛苦,不由别开眼去。温恪不肯在心上人面前丢了面子,却也瞧出不远处的莲台上,是乞巧节给朝天宫西王母娘娘筹办的皇会。

“哪三出?”

州桥月色如旧,他竟有一瞬的恍惚,当年那个受尽宠爱、率意天真小麒麟,不过弹指间,已如玉树抽条,身量长得比他还要高了。

温恪浑然未觉,笑道:“畅音阁今日在州桥对过临时搭了个戏台子,听说是官家亲自点了三出折子戏,哥哥想看吗?”

台上彩旗一摇,锣鼓便响彻云霄,一头彩绸的金狮滚上台来,随着急促的鼓点翻腾起舞。鼓声倏然一顿,紧接着响起曲项琵琶声,那狮子倒立而起,把口一张,竟喷出一团赤金色的火焰来。

“好!好!”

他这话说得飞扬恣意,魏殳还未出声,温恪已笑吟吟地夺过他手中的银遮面,反手佩在自己脸上。

温恪唇角一翘,从袖中抖出枚金锞子,扣在指尖,瞄着那雪兔屈指一弹。金锞子如流星般疾疾飞出,所过之处,流风回雪,笃的一声,正正打在兔尾上。

那雪兔灯陡然失了平衡,从银月上飘坠,灯腹里的明烛应声倾倒,烛焰擦着灯壁半透的雪绡,眼看就要燃起火来。

众人见状惊呼,却见一位覆着银面的绯衣少年飞身掠上莲台,第二枚金锞子疾掠而出,却是冲着银月下三盏莲花灯芯跳动的火焰——

金锞子擦着灯芯,在炽烈的烛焰里滚了三遭,只听嗤的几声微响,三盏莲花灯倏然熄灭。那金锞子去势不改,弹上银月下摇缀的玉线,电光火石之间,已将悬在雪兔灯上的丝绳烫断。

这一招使得既快且准,手劲拿捏得更是妙到毫巅,众人只见那绯衣少年飘然落地,将雪兔灯稳稳托在掌中,连灯油都不曾洒落半点。

“好俊俏的身手!”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瞧这身姿气度,像画儿里的天神一样——”

台下百姓纷纷高声喝彩,就连戏台上的鼓乐也是一停;远近围观的姑娘们芳心悸乱,一双双含情带怯的眼睛,偷偷往少年身上瞧,都想一窥那银遮面下,究竟是怎样俊美无俦的容貌。

温恪只作未觉,从莲台上一跃而下,几个闪转便隐入人群里。

莲台歌吹继续,魏殳远远望见那盏孤星似的小灯向他飘来,还未发话,便被人拦腰抱在怀中。温恪贴在他耳侧,把雪兔灯递在魏殳手心,亲昵地邀功讨赏:

“哥哥教我的弹梅落雪,用得可好看?”

小小的一团雪兔拢在掌心,烛光摇曳,映得他手心熨帖又温暖。

魏殳抬眸望向温恪,描云錾鹤的银遮面下,是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一双星眸顾盼神飞,比台上千灯更加耀眼,少年意气,竟是遮也遮不住。

他微笑起来,轻斥:“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哪儿能呢?”温恪闷笑,在他耳边飞快地偷亲一下,“我巴不得你歇着才好,往后那些要哥哥出手的麻烦事,都交给我。谁敢欺负你,我要谁的命!”

魏殳只当他说笑,摇头一叹,从袖中取了段红绳,将雪兔灯系在先前折下的桂枝上。

台上曲项琵琶乐音转柔,渺渺传来低婉的洞箫声。众人犹自议论着那摘得玉兔的神秘少年,一时有些意兴阑珊,不知谁先喊了声,人群再度沸腾起来:

“小秋霜,是小秋霜!”

众人纷纷朝莲台望去,但见一道倩影踏月而来,羽衣翩然,罗袂从风,恍若误入凡尘的广寒仙子,正是扮作织女的青衣旦。

“这位‘小秋霜’,可是合春班的名角儿!”

“瞧这扮相,这身段!细腰一掐,不堪一握,湘妃再世,也不过如此!”

“小秋霜十多年的童子功,扮花衫旦更是一绝!你是没见着那一出《霸王别姬》,虞姬舞剑,挥泪别君,当真是拈花一剑,名动京城!”

台下百姓赞不绝口,温恪却嗤之以鼻:“吹得天花乱坠,还不及我家澡雪十之一二的风华。”

他语态得意,自恃怀抱了连城之璧,恨不能昭告天下,可兰陵王面具明明白白覆在魏殳脸上,温恪分明就是个小肚鸡肠的悭吝鬼,把自己的宝贝藏得比什么都好。

魏殳听得好笑,耳畔锣鼓喧天,伴着松烛袅娜的烟气,他嗓子有些难受,笑语还未逸出唇,忍不住低低咳嗽一声。

温恪道:“怎么了?不舒服么?夜凉露重,要不我们先回府吧。”

“不妨事。”魏殳道,难得偷来半日闲,他想多陪恪儿一会儿。

“我赏不来阳春白雪,就爱听个热闹,”温恪替他拢了拢氅衣,贴上魏殳冰凉的脖颈,“你素来性子寡淡,不近人情,不说话的时候,真像一尊无心无情的雪菩萨,一不留神就要乘风归去。”

他顿了顿,笑道:“我怕你孤单,私心想带你沾沾这人间烟火气。哥哥若是不喜欢,我们去别处逛逛。”

晚风拂过颍川,晕开一片朦胧的烟霭,几只乌篷船静静泊在岸边,远处的桨声灯影里,托起三艘画舫,伶人断断续续的歌声,渺渺自舫上飘来。

画舫雅座上,只有零星的几位贵客,一名侍女低眉顺目地托起金樽,却不敢出声劝酒。

她的目光落在客人暗绣金龙的袍摆,心神一颤,跪伏的身子便似风中零落的花枝,轻轻打着摆子。

“春风渡的丫头越发没规没矩——你既没这个福分伺候圣人,出去。”

那侍女如蒙大赦,慌忙搁下金樽,连滚带爬退出雅间。主座的赵楹皱了皱眉,苏伯涵起身请罪:

“官家息怒。”

“苏卿这出《玉咽雪》,倒是唱念俱佳,曲中有意——却不知那怀璧其罪的‘一捧雪’,说的究竟是谁?”

苏伯涵笑道:“官家爱瞧合春班的折子戏,是老臣的荣幸。您前儿个下了口谕,今日只吟风月,不问政事,臣哪敢以曲为谏。”

赵楹神色微微一动,也笑了:“不错。传赏下去,擢合春班青衣程蝶君为天下梨园总管——再点一折《玉堂春》。”

州桥两岸灯月交辉,煌煌如昼,沿着长安街往北,便是朱雀大街,若在临街酒肆放目远眺,隐约可见皇城巍峨的天际线。

临街的一处铺子边,热热闹闹围了不少游人,温恪挑眉一望,却见三四排泥塑的娃娃,大模大样地坐在门口货架上。

铺子不大,生意却红火,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头站在门前,正殷勤地招徕着客人。老头从顾客手中接过银钱,立时便有手脚麻利的伙计跑上前来,将娃娃用红绸子裹了,妥帖塞在锦匣子里。

温恪瞧得新奇,拿起一个来看,那人偶手持荷花,嗔眉笑眼,穿着大红缎子金马褂,大大咧咧坐在莲花宝座上,憨态可掬。

魏殳看了一眼,道:“这是一种名唤‘磨喝乐’的泥偶,七夕用以供奉牛郎织女,也称‘化生’。”

“磨喝乐?好奇怪的名字。”

“磨喝乐本为梵语,乃是佛教八部天龙之一摩呼罗迦的讹音,由西域传入东州的。”

“这位公子说的不错,”店主人百忙中抬头笑道,“若请上这么一对化生童子供奉宅中,可求多子多福呢——您要买一对儿么?”

“多子多……”温恪听得一愣,将那磨喝乐翻过来瞧,果见莲花宝座下篆着“宜男”二字。他如遭当头棒喝,不知想到什么,耳尖蓦地红了,抿了抿唇,将那泥偶搁回架上,转身便走。

“恪儿?”

魏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凉浸浸的,像是初冬拂过梅梢的细雪。

霜雪本是凛然不可侵,偏生这般亲昵地唤着他的名字,竟于凛然无声中,腾起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之意。

多情反被无情恼,温恪莫名有些烦躁,指尖颤得厉害,渴望捏住那一捧恼人的细雪,碾碎在掌心,催开了,揉化了——

真是魔怔了。

温恪低下眉,搓了搓腕间的南红佛珠,试图将心头那点不该有的隐秘情思掐熄。

“你刚才……”

魏殳打量着他的神色,迟疑着是否该说些什么,温恪眉目冷淡,怕教那人瞧出端倪,佯作无事地背过身去,随手从临街摊位上,挑了样小玩意儿。

心思浑不在焉,待东西凉浸浸贴在掌心,他才发现是手里拿的,是一支素银梅花钗。

“买钗子——却是做什么?”

这银钗本是女子饰物,形制虽则秀雅,做工却是寻常,成色也不够好,以温恪的出身,根本不会瞧上这样的东西。

魏殳随口一问,站在他身旁,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支素簪,同温恪手中的,恰成一对。

温恪盯着他手中的梅花簪,喉结微动,那点痴缠不去、掐不熄浇不灭的难言悸动再度涌上心头。

南红佛珠倏然滑落,他附在魏殳耳边,鬼迷心窍一般,轻狂妄语,就这般脱口而出:“结发同心,以梳为礼——梅钗买来,自然是要赠我心爱的娘子。”

灼热的呼吸拂过耳侧,烫得魏殳心头一跳。他素来冷淡自持,更兼天潢贵胄的出身,这等放诞又孟浪的言辞,天上地下,唯有温恪一个,敢这样同他说。

他乜了温恪一眼,故意歪曲了缠绵情意,笑道:“恪儿这是嘲我荏弱多病,男生女相吗?”

“哪有。”温恪取出三枚足赤的金锞子,“这对簪钗,我要了。”

他出手这般阔绰,老板诚惶诚恐地接了,忙不迭将簪钗包好,却听另一位客人淡淡开口:“柜后七宝匣中那对红珊瑚的耳坠子,成色倒是不错。”

“公子好眼力。”老板满脸堆笑,“这红珊瑚是小人父亲年轻时有缘从朱崖海得来,请了名匠琢成耳坠,朱雀胆似的,只得这么独一无二的一对儿,是我这儿最昂贵的首饰了。您看……”

他还没说完,却见那贵客从袖中取出一袋金铢,轻轻搁在案上。

“多谢贵人赏光!多谢赏光!”

月影朦胧,二人沿着长安街往西,不知不觉已走入了登云街。远处宫城的城墙与雉堞,都如苍青色的兽脊,没入鲸灰的夜色里。街上行人寥落,一墙之隔处,便是贡院与孔庙。

红珊瑚耳坠托在手中,玲珑欲滴,魏殳手指修长雅致,玉砌似的,一望宛若红梅映雪,看得温恪心头一悸。

“哥哥这是……?”

“恪儿赠我梅花钗,我赠恪儿珊瑚坠。”

魏殳的目光似笑非笑朝温恪耳边瞟去,正要嘲他几句,好扳回一局,却见温恪唇角一翘,竟是撩起发丝,微微倾身,露出白玉似的耳垂:

“劳烦澡雪替我戴上。”

魏殳不料他厚颜至此,微微冷笑。他不太客气地拽过温恪衣襟,借着皎洁的月光,这才发现温恪耳垂清白一片,连耳洞都没打,哪能戴珊瑚坠呢。

片刻无言,温恪的目光在魏殳手上转了一遭,笑道:“阿鹤怎么停下了?难得见你有此雅兴,我高兴还来不及。何况……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人衣襟微微散乱,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笑吟吟地望着他,魏殳平白教他看了笑话,冷淡道:“无聊。”

“怎么是无聊呢?”借着明月清辉,温恪分明瞧见他微红了耳朵,不由低笑,“哥哥,你不好意思啦?”

魏殳提了雪兔灯,转身便走,温恪拉过他的腰带,忽然道:“那天马车上,你亲我了。”

“我只是……”

“只是什么?”

“不忍见你神伤。”

一把不容忽视的力度自腰间传来,魏殳冷不防被他抵在墙角。温恪显然不满这个答案,低头望着他,轻声道:

“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冷硬的墙垣贴在后背,夜深露重,愈发衬得温恪胸膛滚烫。

魏殳被困在这逼仄的方寸之地,竟有些微的晕眩。他久病未愈,心力有所不济,面对少年咄咄逼人的诘问,几乎无所遁形。

“缠着我叠纸鹤,念念不忘那雪兔灯,不是小孩子,却是什么?”他别开眼,笑道,“恪儿年岁虚长,身量比我还高,谁知道……”

话音未落,魏殳只觉脸上一凉,遮面已被人揭下,一个不甚温柔的吻,封在唇齿间。

与以往每一个或怜惜、或眷爱的吻都截然不同,温恪如一头焦躁的狼犬,执拗地宣誓着主权,魏殳呼吸一促,被迫仰起头来。

弱处早被人拿捏得一清二楚,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吻,就磨得他眼尾薄红,魏殳腰骨一软,被温恪揽在怀中。

雪兔灯摇摇颤颤,几乎要持握不住,一树梨花压海棠,将坠未坠似的抖,就连素如冷玉的指尖,也渐渐泛起桃花般的绯色。

“灯、灯……”

“受不住了?”温恪捧起他的下颌,不知餍足地轻吻,懒懒瞥了眼雪兔灯,低笑,“给我罢。”

说着,环在魏殳腰间的手顺着衣袖,寸寸覆上他手背,南红佛珠冰冰凉硌在彼此腕间,温恪强制性地同他十指相扣。

方寸之地,触感格外清晰,微凉的晚风一激,愈发觉得滚烫。魏殳长眉紧蹙,只觉如被撬开皮壳的坚玉,柔软蕴藉的内里,被人摩挲把玩。

雪兔灯烛光一颤,终是落在温恪手中。

湿热朦胧的汗意,却随着交握发颤的手指,一路烧去心里,温恪心跳得厉害,苦苦压抑的情意奔涌而出,颤抖着吻在意中人颈侧。

肌肤微凉,素如新雪,唇吻相就,陡然变得滚烫。他眷爱地蹭了蹭,泛起一丝难言的苦闷,嗓音微沉,带着不自知的哑意:

“阿鹤,我想……”

少年的声音低下去,念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眼。

温恪微阖眼帘,袍服系得禁欲又端方。魏殳被他亲吻得昏沉耳热,迟缓地呆了一呆,待明白过来话中的含义,耳尖腾地烧红。

温恪却不依不饶地贴来,撒娇也似放软了声音,在他鼻尖轻轻吻了吻:“可以吗?”

年轻的探花郎像尝不着糖的小孩子,粘人又委屈,魏殳被他诱着哄着,有一瞬的意乱情迷,待触着温恪腰间冰冷的金蹀躞,陡然回过神来——

他……他在做什么?

刹那间萌生的退意旋即被温恪察觉,他一把扣住魏殳的手腕,不容拒绝地,贴在自己腰侧。

雪兔灯啪地跌在地上,随风滚了滚,灯芯颠扑跳动的烛光,倏然熄灭了。

冰冷的金蹀躞硌着他的手,世家衣冠繁复,一时惊悸间,竟怎么解都解不开。魏殳喉头微动,心颤得厉害,温恪似是笑了,轻轻覆着他的手,咔哒一声,将带钩抽开。

太露骨,太放肆。

在皇城天子脚下,最贴近孔庙圣人的角落,一切的礼法纲常,随着倏然滑落的蹀躞带,都被扔在地上。

那人的指腹带着薄薄的剑茧,温恪呼吸一促,只觉三魂七魄,都被那只骨节修长的手,轻轻拢在掌心了。

他死死捏着南红佛珠,迷离了的目光,盯着魏殳那段白鹄似的颈子。有汗珠从额间滚落,滴在那人微乱的衣襟,沿着修长雅致的锁骨,缓缓滑落。

是烫的。

“你身上……”温恪轻声呢喃,魏殳眉尖若蹙,勉力应付道:

“……怎么。”

好香。

一缕冷淡的香意,被情意催开,初闻像是雪里的寒梅,细嗅又如白度母掌中的莲花,飘忽不定,若有若无,却勾得他心荡神驰,摇魂动魄。

温恪情难自禁,埋在那人颈间,只觉那一缕幽微冷然的香意,随着耳鬓厮磨,噙入口中了。

他星眸半阖,呼吸随意中人生涩的动作,带上了苦闷的意味。温恪微敛了眉峰,忽然低低一叹,咬在魏殳颈侧。

南红佛珠倏然落地。

一百零八枚佛珠,合为人世百八烦恼,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他的一切取离与爱尽,所有的贪嗔痴慢,都随着旃檀阁那融了优昙婆罗的心头血,轻轻系在阿鹤一人身上。

借着七月初七皎洁的月光,他仿佛求仁得仁、终偿所愿,浩渺天地,诸天神佛,一同见证这红线的另一头,正是他今生命定的姻缘。

莲台之下观戏的百姓纷纷欢呼喝彩,演至兴处,将银钱宝钞大把大把地撒在台上。

少年的手掌修长有力,掌心那不容忽视的热度,随着指腹的薄茧,一下透去心里。

魏殳这才真切地感知,温恪这双手接过皇榜金帖、押过天子信玺,已同十年前那双属于孩童单薄稚嫩的手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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