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接口道：“万干事？”

蒋前乡长点点头：“不错，他用矿上的电话打到乡上，找了当时的万干事，万干事到了矿上，看到情况严重，然后才电话联系我，我塌麻当时在县上开会，怎么可能联系得上我嘛！就因为这点，他才打了电话到市里，联系上了当时的高副市长。然后，这一切才再也盖不下去。等我接到通知赶到矿上的时候，高副市长已到了那儿指挥救援，这时哪还有我什么事，就因为我后出现这点，后面不知怎么就成了我想隐瞒矿难。卧槽！”想来蒋前乡长二十多年来一直在想着这事，暗里也不知骂了多少次了，所以说到这事，嘴里不由得就骂了出来。

江晨听得眉头一皱：“刚才你不是说他去打电话叫了朋友？”

蒋乡长摇摇头：“矿上有电话，从矿洞到矿办公室，也就一分钟的时间，十五六分钟，够打十来个电话了。而且奇怪的是，万干事接到这电话后，也不是第一时间就联系我们，而是先到了矿上，然后再用矿上的电话一个个打电话，最后打到了市里，这中间又耽搁了一个多小时。其实如果第一时间能早点通知到乡里，能早点开始救援，后面难说还能多救几人出来。”

江晨道：“这没啥蹊跷的啊，你怎么说蹊跷了？一级级地往上联系，联系不上了，才会捅到最高，这处置没错啊。”

蒋前乡长自然也明白，他自己也是政治生物，放到他处在那位置，估计他也会如此做，所以他现在也想得开：“我也不怪他那样做，小小年纪，肯定是有人指点，怪我，得罪了人，屁股又不干净，这样的事，别人不踩真对不起这机会。”

江晨点点头：“如此说来，这也不算是蹊跷啊，只是说人家选择了最利于自己的方式来做而已。”

蒋前乡长跟着也点点头：“我说了，那个叫李大富的矿工，蹊跷的是先联系了自己朋友，然后就没再联系矿主矿管。后面我还根据调查的那几个被他救出来的矿工的证词，也就是从炸药炸塌矿洞，到他去救他们出来，中间有十五六分钟的时间，这个时间，那叫李大富的矿工在做什么？没人知道？”

江晨无话可说了，那时可不像现在，什么市长热线到处都贴得有，你想联系到一个副市长，如果没有人直接指点，哪可能查得到这电话？如果是这问题，确实是有些蹊跷。

江晨跟着苦笑了下：“难说他们正好就有了市里的电话。”

蒋前乡长又是轻蔑地一笑：“你信？”

江晨听出了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刚才你说蹊跷之一是那个叫李大富的人，难道和这有关联不成？”

蒋前乡长点点头：“那李大富，调查时查了记录，他应该要在矿洞内的，后面问起的时候，他说的是他处在矿洞的外沿，所以在塌之前就先跑了出来，查他的出工记录他应该在死人最多的那个岔洞内，从那儿怎么也跑不出塌方的范围，除非是他本来就在矿洞外。这是没查明白的地方之一。”

江晨奇道：“这样明显的事，怎么会不查这点？”

蒋前乡长点点头：“这点承认，是活该，只是，为何没人通知下面的矿工？这是我觉得蹊跷的地方之一。”

江晨摇摇头，这实在无法解释，他也找不到太多理由，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就是万干事需要一个契机搭上市里的线，然后正好乡里有人与蒋乡长不对付，然后指点了下，顺便透露出市里的电话，于是一拍即合，自然的，这在县里开着会一脸懵逼的蒋乡长，自然就成了被人踩在脚下的垫脚石了。

无怪会如此做，做为一个政治上的生物，利用各种机会上位，那是一种本能，万干事的这种本能启动得很年轻，二十岁不到就知道了这点，无怪人家能在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

蒋前乡长道：“按理来说，矿上出事，矿工逃出来，首先是找看场的，看场的不在，然后才是找矿管，矿管如果不在，那肯定是找矿主，那天后来我计算了下时间，李大富逃出来后，他先找的不是矿管和矿主，而是就先找了他的朋友——”

蒋前乡长接着说道：“关于这个李大富蹊跷的地方还不止这点。”

江晨哦了声，看了眼边上一直没说话脸色难看的李婉婷，嘴里问道：“他还有什么疑问？”

蒋前乡长切地一笑：“听着是不错，但那天，那个矿主和矿管虽然不在矿上，但就在乡上住的地方，虽然没有像现在这样方便有手机，固定电话也有的啊，他们也没打电话去矿主住的地方，找不到了矿主和我，就直接打到了市里，当时的乡高官可是在乡上，他们怎么没去联系他？”

江晨觉得这蒋前乡长是有些想当然了：“难说是他们当时慌乱了没有想到。”

蒋前乡长又说道：“更奇怪的是，这个金矿，看场子的分两拨有五六人，你知道，如果矿工手脚不干净，随便藏点出来，那就够他几个月工资了，所以看场的盯得很紧，那天本来该在外面守洞的看场人，三人都进了洞，然后被埋在了里面。也就是，当时看场人、矿管、矿主都不在现场。”

江晨想了下：“李大富会不会是当时跑去找他的朋友万干事了？人遇事时，总会想到找可靠的人求助，也是常理。”

蒋前乡长道：“他都说了，他是打的电话找到的万干事。”

江晨被噎了一下，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难道说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李大富慌张无措，所以才先找到自己的朋友来帮着解决问题，而不是想着把事情先通知人？而后面万干事来了后的处置，也是一样，一个多小时，够想到很多办法来处置事情了，也可能事情处置完了，才想着如何再把事情弄到利于自己，也才有了电话打到市里。

还有什么会让李大富惊慌的？想到这儿，他身上没来由地一冷。

他望了眼李婉婷，李婉婷只是静静地听着，脸色不大好，但比之昨天还算是好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想到这点。

蒋前乡长微微一笑：“想来你也想到了，他们是不是在这段时间，想办法处置一些事情，只是那时没人知道矿洞发生了什么，他们要处置的是什么事，后来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理由他会如此做……”

江晨脸色一正，望着稍有些得意的蒋前乡长，想来他在想出这事的时候，也花了不少精力，估计他觉得，没人能想得到这点。

蒋前乡长说道：“当时那个矿洞在头几天，挖出了一个富矿脉，矿工居然在洞内挖出了狗头金，虽然只是三四百克的一块，但也让人振奋不已，这证明这个矿是非常有前途啊，所以我想情况可能是这样，李大富不知怎么就挖到了一块很大的狗头金，他想据为己有，但肯定是藏不出来的，要知道挖矿的矿工进洞都是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小小一块都没法藏，更别说是大的狗头金了，所以他就想到了一个办法，把看场人诱进了洞内某个岔洞，然后点了炸药把看场人埋在了里面，却没想到份量没控制好，把其他的矿洞都炸塌了，没想到出这样的意外，于是他才慌了打电话给自己的朋友，问处理的方法。”

江晨可以想像当蒋前乡长把这话说出来后李婉婷难看的脸色，他都不忍去查看李婉婷的脸色，只是看着蒋前乡长笑道：“那些看场的不会那么傻吧？李大富能说什么让他们就进了洞？”

蒋前乡长笑道：“简单啊，就说发现了大些的狗头金，看场的自然要进去查看，要知道他们在矿上可是有提成的，不然谁能在矿上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呆得下来嘛。”

江晨想了想，点头道：“确实可以，如果说前两天发现小块狗头金的时候，看场人如果就一起进了洞，然后让他看到，后面当他挖到你说的大块狗头金时，真可能会像你说的这样做了。”

蒋前乡长说道：“看场的人被埋，他就有的是时间来处理那大块狗头金，比如放某个地方埋上，后面再去取。”

一直没说话的李婉婷这时再忍不住，突然尖声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哪有什么大块狗头金！只不过是你猜测，就把人说得这么坏了！”

蒋前乡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大反应，但嘴里却不闲：“这确实是猜测，但除了这理由，我想不出为何看场的会被埋，矿洞为何会不清场就放炮，李大富十多分钟干了什么。”

李婉婷辩解道：“难说他是吓得跑哪躲了一会呢？毕竟那么大的事。”这理由自然是牵强得不行，但也不是不可能。

蒋前乡长耸了下肩：“躲起来还想着去救矿工，又还能想着打电话找朋友。”

李婉婷一时胀红了脸，却没法再反驳蒋前乡长，嘴唇只能是嗫嗫地颤抖着，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蒋前乡长笑了笑：“你觉得是找到市里的电话容易呢，还是到打个电话到乡上叫矿主，或是找县里让人叫我更方便？他一个矿工，一个才工作没多久的小干事，要找到市里的电话，再找到主管副市长，我想不明白，这更简单，还是联系到县里更困难？”

蒋前乡长苦笑了下：“事情大了，大家都想着捂盖子了，既然他说了是他先跑出来的，那就认可了他先跑出来。而且，他后来靠自己的手刨肩扛，救出了三个矿工，大家当然不会再去追究这事了。”

江晨脑里一想，确实是，谁也不会再去想这个矿工当时为什么能跑出来，反正从矿里跑出来的不止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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