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时间在献俘仪式之后，地点则在西市。

《唐律》规定，所有和外夷有关的刑罚，执行的时候都要选在外国商人聚集的西市。

等到坐稳之后，李承乾对黄安吩咐道:“宣诏吧。”

黄安应诺一声，走上前，展开一道诏书，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门下:昔宗周煌煌、威名远扬；功臣昭昭，布武四方。魏城县公、左武卫大将军、云麾将军牛进达，厥师千里，荡平逆臣，明德有功，献俘太庙，益显臣节，进怀化大将军、琅琊郡公，余职如故。”

为的就是警告这些蛮夷，在天朝上国面前要最好老实一点，谁敢蹦跶，就拍死谁！

三人拜谢一声，仰头一饮而尽。

李承乾喝完酒，将酒樽递给黄安，与众人说了几句慰勉的话，转身重新登上承天门。

......

三人同时躬身而拜:“全赖陛下神威盖世，臣等不敢居功。”

李承乾摆了摆手:“三位卿家无需谦辞，卿等劳苦功盖，朕特备浊酒，以酬尔等之功。”

说完，对跟在身边的黄安吩咐一句:“上酒。”

“半岛三战，斩敌首万两千余，俘虏七千有余，今献敌酋于陛下驾前，听候吾皇发落！”

牛进达的话一说完，人群中的刑部尚书孙伏伽就紧跟着出列拜道:“依大唐律，半岛罪囚，合赴市曹问斩，请旨！”

李承乾端坐城楼之上，旒珠后的目光深邃如潭，右手一摆，朗声道:“拿去！”

李绩话音刚落，在他面前跪着的牛进达就顿首拜道:“臣牛进达，奉旨讨贼，赖吾皇陛下天威，祖宗之灵庇佑，合关宁、河北诸军，幸不辱命。”

黄安躬身应命，取过酒壶酒樽，先给李承乾倒了一杯，然后才给牛进达三人倒上。

李承乾端着酒樽，微笑着对三人说道:“卿等且与朕同饮此杯！”

再然后，城门楼下的三百多俘虏就被押解离场，等待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斩首。

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八传十六，一直到最后，站在城门楼上的三百六十个千牛卫同时高喊:“拿去！”

声音之大，如闷雷一般滚滚而过。

......

等到俘虏们被押下去之后，李承乾缓步走下城头，来到牛进达三人面前。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的爵位从县公升为了郡公，不过当圣旨在大庭广众之下念出来的时候，牛进达的心里还是激动莫名，连忙单膝跪倒:“臣谢陛下隆恩！”

黄安没有理会牛进达，继续念诵:“关宁卫将军薛礼，练兵有方，忠勇过人，进关宁卫大将军，壮武将军，龙门县子。”

薛仁贵也跟在牛进达身后拜倒:“臣谢陛下隆恩！”

“河北王，安州都督李恽......”

黄安一个又一个名字念下去，等到将大部分高级将领的赏赐念完，已经是累得汗流浃背。

当将诏书最后的年月日念完之后，所有人，包括在一旁打酱油的百官公卿，同时拜道:“臣等谨奉诏！”

李承乾从御座上起身，张行成适时喊道:“陛下还宫！”

众人顿首再拜:“臣等恭送陛下！”

......

献俘仪式结束了，可是长安城中的欢乐情绪短时间内却不会散去。

入夜，李承乾在大明宫麟德殿摆下盛大的酒宴，招待文武百官以及此番出征的有功将领。

那些跟着一起进京的士卒，也由光禄寺安排着在丹凤门外参加宴会，吃的是光禄寺御厨制作的珍馐美味，喝的是大明宫内珍藏的御酒，歌舞助兴的全是太常寺教坊司的舞姬。

这种前所未有的安排，顿时就让李承乾在普通士卒的心里竖立了无可取代的地位。

这一夜，整个长安彻夜无眠。

直到许多年后，依旧有人记得，那天夜里，喝的酩酊大醉的士卒，一排排的跪倒在丹凤门前，向着宫墙后面叩拜，万岁之声响彻天地。

翌日，依旧是盛大的庆祝仪式，李承乾带领百官公卿祭祀太庙，向祖宗神明昭示自己的武勋。

......

元新三年秋八月己未（二十六）。

李承乾轻轻睁开双眼，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

昨天晚上，他和众将军一边喝酒，一边商讨军制改革的事，一不小心就喝多了，现在脑子里就跟开了锅一样热闹。

缓了几息之后，皇帝陛下声音低沉沙哑地说道:“黄安，给朕拿些水来。”

黄安没有出现，倒是皇后苏薇从外间走了进来，将一杯茶水递到李承乾嘴边:“陛下.....”

茶水入腹，李承乾的精神好了许多，从御榻上下来，看了一眼眉宇间有些忧色的苏薇，笑着说道:“皇后无需担心，朕无妨，只是有些喝多了而已。”

苏薇没有答话，只是接过女官递上来的衣服，一边替李承乾穿着，一边轻声道:“陛下身系江山社稷，还当多多保重龙体才是。”

听着苏薇平静的话语，李承乾突然愣了愣，眼前这一幕，让他回想起了当年李二陛下面对长孙皇后时的情形。

现在的苏薇，越来越有长孙皇后的风范了。

就好像一汪湖水，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可是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形，谁也看不透。

虽然李承乾自己是造成这一切改变的“幕后元凶”，不过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竟然会觉得有些古怪，似乎心里少了点什么。

苏薇正在替李承乾换衣服，发现皇帝夫君半天都没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疑惑道:“陛下......？”

李承乾低头看着他，沉默半晌，轻声道:“薇儿，再给朕十年时间......”

苏薇不知道皇帝夫君为什么突然说出这句话，一对秀眉皱得越发紧了一些:“陛下何出此言？”

李承乾却不打算给她解释，调整一下绶带，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笑道:“皇后，朕有些饿了，还是让人送些吃食过来吧。”

吩咐三人起身之后，李承乾笑盈盈地对三人说道:“卿等身赴半岛，旬月之间便立下如此功勋，朕心甚慰。”

站在城墙边的太常张行成紧跟着道:“拿去！”

再之后，站在他身边的黄门侍郎卫信和中书舍人韩璞一同时开口:“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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