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林陀等人家大业大，当然可以慢慢筹划。

拔和那靠在垫着羊皮的椅背上，微笑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薛林陀的怒视他当然也注意到了，不过他却并没有向对方解释的意思。

然而对于那些本就生活艰辛的小部族来说，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看着这些人的反应，薛林陀反对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转头怒视着拔和那。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以拔和那的身份，应该和他有着一样的想法才对。

可是对方为什么会带头建议向唐人屈服？难道他不明白，这会让他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

即便日后没办法再像现在这样任意妄为，但至少可以拿着大唐皇帝的赏赐，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翁。

更何况他们手里的权力和薛林陀等人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而已，就算真的没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很可惜。

因此，当拔和那提出要向大唐投诚的时候，在座的小部族俟斤们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站出来抗议，反而都心动不已。

大家之所以冒着风险从陇右跑回草原，不就是因为不想向大唐低头吗？

臣服大唐，就意味着要失去手里的权力，和那些低贱的奴隶一样，成为唐国皇帝的“百姓”。

这是他们没办法接受的。

在薛林陀等人看来，如果要向大唐投诚，那么早在发现肆叶护跑路的时候就可以投降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虽然他们不敢站出来和薛林陀等人唱反调，但是眼中闪烁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

如果不能弄到粮食，那么接下来的这个冬天，将成为草原各族的噩梦，无数部族将从草原除名。

就算日后王师大军出塞，他们也可以继续向西迁徙，去更远的地方作威作福。

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将大半部族的退路都给堵死了！

要么就投降大唐，从而得到救济；要么就窝在家里，看着族人一个个死去。

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要怪只能怪你们的消息太过滞后了。】老狐狸在心里暗暗想道。

和薛林陀等人不同，哥施部并不是从陇右直接跑回西突厥国内的，而是从安北都护府绕了一圈。

在那个过程中，拔和那知道了许多以前不曾听闻的消息。

其中有一条——唐国的皇帝并不打算在西突厥实行和东突厥一样的制度，而是要将西突厥之地作为赏赐，奖励给有功之臣建立封国。

当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拔和那的小心思就活泛起来。

而提前到来的寒潮，更是让他坚定了决心——拉拢一些部族投靠大唐，用这个功劳，跻身“功臣”之列，在接下来的分封中分一杯羹。

如此一来，既能保证自己手里的权力不受损失，又能从天可汗陛下那里得到赏赐，帮助部族渡过危机，更能凭借此事得到许多部族的感激，简直是做梦都能笑醒的好事。

......

至于会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他的建议？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会有。

只不过这些人的意见很重要吗？

在拔和那看来，一点都不重要。

只要过了这个冬天，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王师出塞，所有不服从的势力，都将成为唐人雁翎刀下的亡魂。

想到这里，拔和那也就懒得再去跟薛林陀等人多费口舌，直接说道:“既然薛林陀俟斤觉得追击点密部不可取，又不愿向天可汗陛下投诚。”

“那不妨请薛林陀俟斤想一个办法，能够帮助各族渡过今年的白灾......”

“呃......”

薛林陀闻言顿时愣在当场，嗫嚅了半天也没吐出半个字。

他连自己部族如何安然无恙渡过白灾都没有主意，又怎么可能想出办法帮助所有部族渡过危机？

......

看着脸色涨得通红的薛林陀，拔和那心里被对方打断讲话的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几分。

不屑地笑了笑，老狐狸一脸平静地对众人说道:“依老夫之见，眼下各部最好的出路，就是向天朝臣服，请求天可汗陛下救援。”

“天朝物阜民丰，必能解决各部的危机。”

“只是此乃老夫一人的看法，并不强求各部一定要如此行事。”

“若有愿与我哥施部一同臣服大唐的，请暂且留下。若是觉得老夫的办法不好，有自己的打算......”

说到这里的时候，拔和那有意无意地瞥了薛林陀一眼，继续道:“若是觉得老夫的办法不好，有自己的打算，尽可自行其是，老夫绝不强求。”

“只是劳烦诸位俟斤往来奔走，耽误了诸位族中的大事，老夫在此向诸位致歉......”

说着，拔和那从座位上站起来，右手抚胸，对众人躬身一礼。

......

眼见拔和那都已经下了逐客令，薛林陀明白自己继续争辩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冷哼一声之后转身朝帐外走去。

在他的带领下，陆陆续续走出去好几个人，留下的几乎都是些小部族的头领，大部族的俟斤不过才小猫两三只，还都是和哥施部有着姻亲关系的自己人。

等到该走的人都走了，剩下的那些小部族终于敢开口说话。

一个小部族的俟斤凑上前，对拔和那问道:“拔和那俟斤，唐国已经战胜了我们，现在臣服，唐国人真的会接受吗？”

听到这人的问题，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点头。

如果是双方大战的时候投降，或许大唐还会比较重视他们，可是现在西突厥都一败涂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跪舔，会不会晚了点？

直接大军进剿，消灭所有反抗势力，将所有敌人都贬为奴隶难道不香吗？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失去手中的权力，那为什么不趁着族人和奴隶死于天灾之前，让他们发挥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给自己争取到更好的待遇？

只是他们或许忘了一点，这个世界上有句话叫做“时移世易”。

庭州城下的西突厥各部可以不向大唐臣服，因为他们还有退路，还可以回到草原上继续当他们的人上人，继续发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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