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位老父亲，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位叫阿鸣的孩子了。对于同龄人来说，不少人或许会直接告诉阿卡答案，比如伊达尔，以他们数天相处的经历来看，就算那位主人忘记了阿卡所提的人是谁，也会坦然告诉阿卡他遗忘的事实。

但对于眼前的父亲来说，希望在女儿面前保持住自己小小尊严的他，自然不会像同龄人那般对女儿如实说出真话了。对于父亲的小小谎言，阿卡并不会追究。

声音，微微一僵，阿卡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主人”对父亲造成了怎样的精神冲击。因兴奋握起的手掌，有些尴尬地在身前合开数下，阿卡在数秒思考后，最终还是选择与父亲说了实话。

“就是，阿卡现在不是幽灵吗，就是主人使用术式将我复生的。所以在术式的效果下，阿卡对于伊达尔的称呼，如果不注意，就会，那个，变成主人……”

比起阿卡这样过目不忘的异类，会忘记只有数面之缘陌生人才符合这个世界的常识。

“谁？！”

皱起的眉头，猛地一跳，男子瞪大了眼睛，一时没有从女孩嘴中蹦出的那个词缓过神来。

“啊……”

出声打断阿卡的回忆，男子似乎对于幽灵少女之前提到的“朋友”，异常上心。

“啊，他，那个，咳，是将我唤醒的人啦。”

“亡灵法师？还是邪术师？阿卡，我可不记得将你教成了轻信他人的孩子。”

身形透明的女孩，撞进了男子怀中。额头，在消瘦的胸口蹭了几下，虽然无法从这份怀抱中感受到温度，可阿卡的心中，却产生了几分……安心。

失去了前半部分的小臂，轻轻地拍在了幽灵少女的头顶，男子看着全身透明的孩子，再次问出了之前阿卡没有回答的问题。

“最近，过得怎么样？阿卡。”

啪！

听着阿卡有些局促的解释，男子皱了皱眉，语气加重了几分。

“不，不是的，阿卡有好好观察过的！虽然他老师有些恐怖，但主人他还是很正常的。”

将父亲的动作收入眼中，阿卡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作为在母亲离开后与父亲生活数年的女儿，她自然也明白眼前这位男子在沉思半秒后，若有其事地点头所表达的意思。

女孩一连串的回答，让男子微愣了一下。露在嘴前的笑容，略微抿起，随即，化作一声轻笑。举起的双臂，重新搭入身侧的拐杖，他点了点头。

“阿鸣，嗯，的确是一位努力的孩子。”

没有戳穿父亲的小小谎言，阿卡继续诉说着自己被伊达尔唤醒之后的见闻。

“还有西德爷爷，爸，你记得之前西德爷爷曾提过他要装修糖果屋吗？在我们离开萨文小村之后，西德爷爷真的把他的小店翻新了一遍！”

眉毛，挑了又挑，如果不是阿卡因愧疚而低着头，她或许就会看到来自父亲额前诡异而又搞笑的眉头舞了。

“伊达尔……算了。阿卡，你跟爸爸说实话，你是不是对这个朋友抱有几分不同于朋友的感情？”

只有眉飞没有色舞的男子，纠结了数秒，盯着似乎有些“害羞”的女孩，声音，严肃了几分。

“不同于朋友的，不是！老爸！你在说什么呢？！”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阿卡，微微一愣，随即整个幽灵都有些不好起来。有些焦急地举起手，幽灵少女点了点自己的脸蛋，继续道：“不说阿卡已经变成幽灵了，就阿卡这个长相，阿卡……伊达尔的老师可是很漂亮的！主人怎么可能会喜欢阿卡啊。”

回忆起那位冰冷美丽的少女，阿卡的声音，低落了几分。美丽而又强大，对于伊达尔这样的少年来说就如阿卡期待的白马王子一样吸引着他吧？

“阿卡，你还没有回答爸爸的问题，人家是人家。你呢？”

直视着阿卡有些低垂的双眼，男子依然没有放松。

“没有啦！阿卡只是对主，伊达尔他抱着几分感恩。如果不是他那次偶然的法术，阿卡也不可能在死亡之后有机会再次看一看这个世界了。”摆了摆手，或许是想起了那位白发少女的恐怖，阿卡本是惊慌的表情，逐渐冷静，不过就算如此，她在解释完自己对伊达尔没有任何感觉的同时，却也小小地抱怨了一句。“而且，阿卡长得也不好看，就算阿卡真对他有感觉，也不可能成功吧？”

“谁说的？我家阿卡可好看了。”

对于女孩的吐槽，男子持不同意见。

“爸……说实话。”

轻叹了口气，阿卡盯向表情坚定的父亲，提醒自己的老爹说出真话。

“咳，阿卡别自卑，你虽然不算好看，但耐看啊。”

轻咳一声，被女儿呛了一句的男子有些尴尬地说出了另一种解释。

淡青的眼睛，默默盯着男子看了数秒，阿卡收起手掌，虽然依然感觉父亲是因为自己是他女儿才这么说，但便姑且这么信着吧。

因不信而偏移的目光，重新转正，褪去眼中的欢闹，阿卡伸出手，握起父亲的小臂，与自己手掌同样的冰冷，随着掌心传入脑中。

“果然，爸爸你也是……”

虽然在父亲可以看到自己时就有了几分猜测，但在猜测证实后，阿卡还是感觉到了几分悲伤。

“没什么，毕竟我们早已死去，不是吗？”

对于女孩的悲伤，男子却没有太多的感受。默默看着从单手转为双手握住自己小臂的女儿，男子刚想脱口而出的话，停在了嘴前。

大约，沉默了数秒，男子轻吸了口气，再次开了口。

“阿卡，你还记得我，是在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的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见识了许多东西，不过阿卡，你之前说的那位新的朋友……是谁？”

女孩在父亲的怀中静静待了数秒，才撑起手臂，离开了父亲的怀抱。轻吸了口气，阿卡握了握手掌，之前还残留在脸前的柔弱，已是没了踪影。

“阿卡……交到了一位新的朋友，还见到了西德爷爷。爸爸你还记得阿鸣吗？就是之前那个为了让孤儿院可以接受更多的孩子，退学到报社打工的男孩。他已经成为一位合格的报童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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