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一边喝着茶一边打开航海地图，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萊伦吃完饭拉着顾小小让她给自己讲大清国的趣事，两个人坐在史密斯背后的两张椅子上，顾小小一边与萊伦说着闲话一边时不时用余光瞥看史密斯手里的地图。

顾小小亲眼看到了他们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同胞的。

所有的华工都被关在甲板下面的舱室里，那里暗无天日，上百人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所有的吃喝拉撒都在那里解决，因为实在拥挤，想找个地方躺下都不行，只能人挨人的坐在一起，因为密不透风，所以臭气熏的人简直要睁不开眼睛，他们吃的都是发霉的食物，因为淡水紧缺，一个华工只因为张口要点水喝就被洋人打了个半死。

等史密斯吃完早餐他起身去另一间船舱里打牌，萊伦要去作陪，他们要在那里度过一个上午的时间。

萊伦说她会恳求史密斯让她买下顾小小，这样她就可以继续做自己的侍女了。

萊伦说这件事的时候好像在给予顾小小莫大的施舍，那种居高临下的视角和口气让顾小小感觉自己特别卑贱。

在这些洋人眼里华人劳工都不是人，而是商品，甚至是人形牲口，所以他们才会用猪仔和猪花来称呼他们。

只要拿到这些东西船上的华工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清政府签约的《北京条约》第五款:凡有华民，情甘出口.......或在外洋别地承工，俱准与英民立约凭证...毫无禁阻。

但是大多数华工都非自愿，有的是被骗，有的是被拐，甚至当地猪仔馆以酷刑逼迫华工签订公凭成为债奴。

此后大家每天餐桌上必上的两道菜一个是绿豆芽，另一个就是河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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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您的手艺是我见过的所有大清国厨师里面最好的。”

顾小小烹饪的河豚得到了船上所有人的一致好评，以前大家打捞上河豚都会直接丢掉，现在会把它交给顾小小让她做好了给大家加餐，就连史密斯对顾小小的手艺也是赞不绝口。

公凭就是卖身契，一般都会签订三到五年的合同，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返回家乡，有的死在了海上，有的死在了异国，剩下的一小部分人终生被困海外做了一辈子免费的奴隶，等到这些奴隶老了不能干活儿了他们就会被奴隶主以各种理由打杀。

顾小小听萊伦说过，他们这些华人劳工会被带到努力交易所，在那里会有人来决定他们的去处，他们之中大多数男人会被带到罂粟种植园去做苦力，女人则会被分给当地劳工做老婆，稍有姿色的可能会被妓院老鸨相中买去做妓女。

顾小小现在已经不用刷洗甲板了，而是成了萊伦的女仆，有时候也要被马洛克大婶借调去厨房帮忙。

顾小小解释道：“我发现生的绿豆芽对于人体更有益处，复杂的烹饪手段会破坏里面的营养成分。”

史密斯点了点头把绿豆芽送进嘴里大口的咀嚼起来。

顾小小要在他们回来之前把这里打扫干净。

史密斯有一个保险柜，很厚的木头外面包裹着一层铁皮，箱子上面有一个筒形的密码锁，锁上有五组转盘，每组转盘上又有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想要打开这个锁必须转动转盘解开一个五位数的密码。

洋人像照料牲口一样对待他们，吃饭的时候会把食物装在一个大桶里吊下甲板，那些华人劳工只能徒手抓着吃，淡水那样宝贵的资源洋人们更加不会分给他们，大家只有在下雨的时候用手接从甲板缝隙漏下去的雨水解渴。

打骂更是家常便饭。

顾小小收拾好卫生准备去厨房给马洛克大婶帮忙，路过甲板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洋人正拿鞭子抽打几个劳工。

一个妇人正抱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哭成一团，还有一个男人护着那娘俩，洋人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在男人的身上。

顾小小想要假装看不见的，但是她的目光扫过那个男人的脸时却愣住了。

不会这么巧吧。

顾小小走过去细细看了看那个男人然后不可置信的唤道：“苏九凉？”

男人抬起头看向顾小小眼神里有刹那的震惊，转而又立马低下头说道：“你认错人了。”

他一说话顾小小也以为认错了，那声音暗哑的好像吃了玻璃碴子。

那执鞭的洋人之前得了坏血病被顾小小治好了所以对顾小小很客气，“顾夫人，您认识这个人么？”

“不确定。”

洋人对那个男人命令道：“把头抬起来。”

那个男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闭着眼睛抬起头来。

顾小小细细端详了两遍，瘦了，黑了，不像个人样了，但确实是苏九凉没错。

“啧。”顾小小嫌弃的砸吧了一下嘴，“你咋混成这个德性了。”

其实顾小小心里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苏九凉依然嘴硬回道：“我不认识你。”

顾小小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妇人和孩子问道：“你老婆孩子？”

“不是。”苏九凉又把脑袋埋进胸口。

顾小小对那个洋人说道：“大人，这个人我认识，他之前就挺欠揍的，难怪您想揍他，他就长了一张讨打的脸，但是，他跟我好歹有些交情，我想跟您求个情，您看在我的薄面上少打他几鞭子可行？”

洋人回道：“顾夫人客气了，如果不是您我已经死了，既然您都开口了，这次我就绕过他，既然你们认识应该也想叙叙旧，我把他交给您了，晚饭之前把他送回船舱就行。”

“感激不尽。”

洋人走后顾小小看向苏九凉，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他眼睛里明明白白的流露出鄙夷和厌恶。

顾小小气不打一处来。

你害我成了弃妇沦落成你哥哥的玩物，我不计前嫌的救了你你不但不感谢我现在竟然还给我脸色看！

顾小小忍不住骂道：“看屁啊！信不信我揍你！”

苏九凉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回骂道：“洋人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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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保险箱里有史密斯的全部家当，还有航海地图和船上所有被拐卖的华人契约，以及账本。

顾小小十分谦逊的回道：“谢谢史密斯大人夸奖，是您谬赞了。”

史密斯吞下一口河豚肉又用叉子叉起一口绿豆芽然后有些疑惑的对顾小小问道：“咦，今天的绿豆芽为什么是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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