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中秋比武，我记得武房出了两个用双刀的，使得的是梅花双刀，和寺里武僧打了一个平手，是你还是你师兄？”

“是我师兄，我当时对手的是了行师兄，过了三十招，我输了。”马相初说道：“今日见到师兄，实在荣幸之至。”

“可我媳妇儿现在身染重病，不能远行。”

“了空师傅。”杨同心说道：“那这样，大金店毕竟是个小镇，恐怕也没有什么名医，万一耽搁病情就不好了。咱们先去登封县，请几位好大夫给令妻看病，将养一些时日，等病情好转了，再动身不迟，你看如何。”

了空神色痛苦蹙眉摇头，说道：“我已经不是少林弟子了，师弟你也不用这么客气了。”

“这块平安符是我下山的时候，德善禅师托人带给我的。”了空这才松开手，翻出平安符递给杨同心，杨同心仔细一看，正面写着：心安乐即身安乐，背面写着：遇佛平安，见海吉祥。

杨同心觉得这位德善禅师真的有点神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上少林寺，又怎么提前给了空这样一块暗藏玄机的平安符？

“咦？这两句话不就是东家的表字么？”张茂财大惊失色，马相初和段飞都不知道杨同心的表字是佛海，他惊讶道：“那个老和尚这么神的？”说完觉得似乎对德善禅师不敬，想赶紧圆回来，马相初笑道：“看来德善禅师果然已经得道了，他老人早就算好了。师兄，你看这不正是机缘巧合么，正好杨老板需要一位武功高强人品可靠的侍卫。”

了空一听马相初说嫂子，有些脸红，不过随即恢复平常神色，并肩和马相初一起走出院门。“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马相初抬手介绍，但是声音还是压得很轻：“这一位是杨同心杨老板，方才就是他出银子帮你解围。”杨同心过来和了空行礼。

“这一位是段飞是开封府的朋友，功夫不在我之下。这一位是杨老板的长随，叫张茂财，人很不错。”

了空一一见礼，然后去拿了几个矮木凳过来，几人坐好之后。了空问道：“师弟，我在这里落脚不过一月时间，你久在公门如何找到我这里的？”

马相初解释了为什么李一峰看到自己如同看到恶鬼一样。了空示意他们若是聊天，请挪步到别处去聊。

马相初开口念道：“佛前燃灯度日月。”

段飞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少林寺同门之间见面的切口！对的上的就是少林同门，对不上的就是其他武学同道，而通常武林中人同门之间互相对切口暗号，都是单独的，以防止本门的切口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事情是这样的。”杨同心就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了空一听是德善禅师指点，一愣，伸手从脖子里一掏掏出一条丝绦，前面系着一块小木牌。了空把木牌捏在手里，问道：“杨老板表字可是佛海？”

“不错，正是佛海。”

“师兄居然知道我？”

张茂财看了空的年纪没有马相初年纪大，居然是马相初的师兄，忍不住笑出声。段飞颇为嫌弃的看了张茂财一眼，张茂财正正神色，佯装严肃。

“师弟是不是在登封县当差那位？”

马相初已经猜出来了空是犯了色戒才被赶出了少林寺，他宽慰道：“一入少林门下，终生少林弟子，师兄虽然又回俗世红尘，仍旧是少林弟子。师兄精研佛法，怎么会过不去这个心结呢？”

“劝人易宽己难。”

“不是我推托。”了空有些为难，说道：“虽然德善师叔点化了贫僧，可我只是武功上稍有造诣而已，论起办事当差，我是远远比不上马师弟的，就怕到时候愧对起杨老板的厚待。”

“这不要紧，慢慢学。在下还有一不情之请，既然入了俗世，了空这个名字有些不妥，不如顺着叫廖空，将来传宗接代，也好取名字，了空师傅觉得如何？”

了空听到传宗接代四个字，低头憨憨一笑又难掩窃喜，抬头说道：“杨老板考虑的这样长远，那贫僧就此更名叫廖空。”廖空翻看平安符上的那八个字：遇佛平安见海吉祥，心有所感，愣怔出神。

段飞早就技痒难耐，他起身一抱拳说道：“在下一向喜好武功，还请廖师傅指点一二。”廖空看向马相初，段飞毫不掩饰，笑道：“我和老马已经切磋过了，是我输了。”

“那就咱们就点到即止。”廖空起身一抱拳，段飞看廖空是空着手，问道：“廖师傅，你不用兵器么？”廖空笑道：“我用什么兵器都行，不过家里现在没有现成兵器。”段飞不愿意占便宜，把单刀抛给马相初，说道：“那就比拳脚。”说完不等廖空答话，一个黑虎掏心攻了过来，廖空让了三招，等段飞三拳打完，看段飞身形就料到他下一招必定是白鹤亮翅，段飞刚做了一个姿势，还没等发力，廖空已经料敌先机跨步上前左手中食二指一点，点在段飞脖子上。段飞当即呆立当场——不论他和马相初比武，还是和少林寺三十六房比武，不论输赢起码还有来有回，可和真正的少林武僧一动手，人家还让了三招，第四招就如此轻易的打败了自己。

“不算不算。”张茂财跳了起来，有心杀杀少林派的威风，嚷嚷道：“老段一向是用刀的，没准正好你拳脚厉害，不算不算再来。”马相初看看愤愤不平的张茂财，笑道：“也好。”把单刀抛给段飞，段飞此时已经输得有点蒙了，木然接住单刀——他从小学武，艺成之后在开封周边行走江湖，虽然也输过，但从来没输得这么干脆过。

段飞手里捏着单刀，又感觉有了些底气，了不起再输一次，和这样的高手比武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想到这里，他说道：“还请廖师傅选个兵器。”廖空伸手拿过段飞的刀鞘，站后几步，一抱拳：“那就得罪了。”

段飞长吸一口气，明白自己这次是真的遇到了生平未见的高手，和马相初比武都没有这种感觉，他行了一个带刀礼，突然就地一滚，连环三刀攻向廖空下盘。

张茂财一看，叹道：完了，老段这是输急眼了，驴打滚都用出来了。

马相初微微点头：这是换成地趟刀了，这套刀法是不错，只可惜——

三刀过后一看没有得手，段飞马上收刀回撤，一把单刀舞成一团，遍体纷纷如瑞雪飘洒，银光闪闪似梨花满园，守得真是风雨不透。廖空欺到身前，毫不停留，看得精准无比，用手里的刀鞘伸出一挡，打在段飞单刀的刀背上，此时正好是段飞招式用老新招未发的间隙，单刀被这样一挡，吭的一声弹开，廖空瞬间反手倒过刀鞘右手一掷，刀鞘如离弦之箭飞过去，正好稳稳的套在单刀上，严丝合缝不差分毫。

段飞凝住身形呆立不动，绷紧了嘴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许久才缓过来，苦笑一声：“想不到我成了井底之蛙，廖师傅，是在下输了。”廖空赶紧还礼，他还怕段飞好面子，正不知如何出言宽慰，看段飞如此豁达顿时心生好感。

“承让。”廖空一抱拳，张茂财没想到段飞输得这么惨，张口结舌呆立一旁。

“好功夫。”杨同心点头赞许。张茂财猛然生出一计，说道：“不如让老马再来比一场，看看是三十六房厉害还是少林寺厉害。”马相初瞪了张茂财一眼，张茂财毫不示弱，说道：“若是有人故意耍赖不出全力，老段你直接说出来，老段？”

段飞没有答话，还在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输得这么干脆。

“也好。”马相初觉得这正好是在杨同心面前显示廖空武功高超的好机会。廖空有些为难，他明白马相初的用意，可又不想这样做。他还在犹豫，马相初已经双刀在手，他抢过张茂财手里的旱烟杆丢给廖空，说道：“师兄，就当是同门较艺，来吧。”

马相初不是段飞，廖空明白能在少林三十六房学成下山的，没有易与之辈，他振奋精神，试了试烟袋杆的份量，摆了一个起手式。

对面的马相初双刀反手而握，段飞是用刀的行家，虽然这几天连连败阵，那只是遇到了更高明的对手，见识却还在，看到马相初反手握刀，不由得一愣，说道：“蝴蝶刀法？！”

他话音未落，但见廖空身影如鬼魅冲到马相初身前，瞬间已经刺到马相初面门，起步、抖肩、抬手、刺出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快的异乎寻常。谁知，他快，马相初更快，竟然毫不理会迎面刺来的旱烟杆，揉身而上直接抢攻，一招怀中送月左手刀身一封封住廖空刺来的旱烟杆，右手反手一刀向上一提，刀锋直接划向廖空胸口，廖空微微一侧身，手里的旱烟杆当头砸下，小小的旱烟杆居然带出呜呜的风声。马相初让过这招，一个跳步双刀齐齐扎了下来，廖空丢掉旱烟杆，猛然双手抓住马相初的手腕，雪亮的刀锋离他面部已不过两寸。

马相初这几下抢攻，动作干净利索，连廖空心中都赞道：好功夫。两人正在较力之时，马相初知道自己较力不是对手，提起左膝盖，一个膝锤飞来，廖空借力松手向后一跃，双掌一翻一声大喝，两腿发力整个人凌空而出，快到不可思议。马相初大吃一惊：金刚罗汉掌！廖空这招来势凌厉，马相初不及躲闪当即一个铁板桥，双腿不动上身后仰，才堪堪躲过廖空这一掌。廖空双掌落空，劲风扫过，带起地上些微灰尘，他落地稳住身形，陡然之间迈步上前，一掌拍了下来，马相初左手一架，右手反手连刺一刀，廖空左手叼住马相初的手腕，右手加力下压，马相初顿时感到右手犹如巨石压顶，他大喝一声，右腿踢出，刚抬起腿，廖空左腿飞出踢在马相初的膝盖上，马相初这一腿只出了一半就无法继续，他突然双手一抖，反手刀瞬间变成了正手刀，紧接着手腕一抖，挽出刀花逼廖空松手。廖空只得放开手，退后半步，又垫步而上，右掌重重拍出，他怕伤了马相初，大喝一声：“小心了！”马相初没有料到廖空这么快就能卷土重来，左脚点地借力后跃，感到廖空的掌风冷飕飕的拂过面庞，马相初这才惊险万分的躲开这一掌。廖空随即踏步上前，又补了一掌，这一掌两人间隔不远，马相初当即扭身躲开，廖空这一掌正打在院子里的枣树上，这棵枣树有拳头粗细，被打的落叶纷纷，细小的枝桠掉落一地。

段飞不禁看得心旷神怡：这才是高手之间的比武。

马相初落地之后，稳住身形，一个箭步冲过来，双刀贯耳，廖空两手挡住马相初小臂，陡然起身凌空连踢三脚，马相初双臂合拢一收，用手肘硬接了三脚，廖空这三脚势大力沉，马相初感到手臂被踢的发麻，他不等廖空落地，双刀闪动划出，廖空还没落地，刀锋就迎面而来，这下廖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见廖空身在半空双手陡然伸出，竟然用手捏着了马相初的双刀刀锋上，随即借力一抖，稳稳落下。马相初还待出招，忽然廖空停住身形，伸手一抬，侧耳倾听。

远远的草屋里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出来：“壮壮——”

廖空一拱手，说道：“失礼了。”嗖嗖几步跑到草屋前，伸手推门而入。

马相初喘匀气，收刀入鞘，向着杨同心说道：“杨老板，我师兄武功如何？”

“你们两个都是好功夫。”杨同心连连鼓掌，张茂财说道：“这不行啊，你们还没打——哎呦”段飞伸手拧了张茂财一下，张茂财怒目而视，段飞抬手点点张茂财，说道：“茂财，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张茂财看看杨同心的脸色，没敢说话。

“老马，你刚才那招反手刀变正手刀，你是，你是——”段飞拿过自己的单刀试了几下没成：“你是怎么弄得？你那刀可还带护手。”马相初笑道：“老段，你这是要抢我饭碗么？”

“不是。”段飞听马相初这么说也就明白这是独门招数，他没有再问这个问题，又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比武：“廖师傅那招凌空双掌，好生厉害，掌力惊人，这要是打在常人身上，一定是五脏俱碎。”

“师兄的武艺是少林正宗，这路掌法练起来极为辛苦。”马相初和段飞讨论了几句，杨同心就在一边听着。

“杨老板。”廖空扶着一位瘦弱的女子走了出来，众人知道这就是让了空犯了色戒成廖空的女子，过来行礼，仔细一打量，不由得有些意外。

“师兄，咱们这边说话，不要惊动了嫂子。”

了空一听这句话走近几步，审视了马相初片刻，低声说道：“云外落雨遍神州。”随即又念道：“旧门东堂立雪亭。”马相初应声答道：“古寺西院无风树。”

了空伸出右手一礼，说道：“未闻智广德了。”智广德是前三代的辈分排行，最后的了是了空自己的辈分，马相初则答道：“不见山高道来。”他这句话是说自己不在山门里，随即右手在上左手在下，行了一个俗家弟子礼。了空微微躬身，说道：“贫僧了空，师承德贤师尊，这厢有礼。”马相初还礼说道：“弟子马相初，师承武房德广师尊，见过了空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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