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马相初抬头望着杨同心，两人都明白对方什么意思，配合的也是非常的默契。

杨同心带着段飞和张茂财回到客栈，马相初先回了家里，带着妻子去给母亲请安。

“你不要喝得烂醉啊，不然——”彩云作势拧了一下马相初的耳朵，马相初嘿嘿笑道：“娘子真的舍得？”

“赶紧去吧。”彩玉脸红起来，一直目送马相初出门才关上大门。

“娘，今天蔡公子的五管家带人来找我了。”

“嗯，去吧，等下我们婆媳把家里银钱拢一下。”马许氏笑吟吟的看着彩云送马相初到门口。

“相公，娘说杨老板办事周全，一定能想到你有仇人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明天你就明白了。我走之后，鸿源读书你要用心。”

“东家已经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去打点，您可以放心。”

“这位东家办事倒是体贴。家里有你媳妇儿，还有老身，你不用担心。”

“娘。”彩云嗫嚅道：“相公往日办差得罪了不少人，他若是离家，那些人跳出来为难咱们怎么办？”

马相初和登封知县丁汝贤细细讲述今后治理县城的关键。

“真是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丁汝贤听完马相初的意见，心头松快不少。马相初见丁汝贤如获至宝，心中暗暗感叹：这公门饭果然是不好吃的。

离开县衙，杨同心站在门口看着马相初出来，笑道：“老马，你们这个丁知县是怎么混到这个知县的？怎么还要你来教他怎么做官？”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那位杨老板办事如此周到，一定会想到，咱们不用担心。”马许氏笑道：“大奎啊，得空你请东家过来，老身要拜谢他。”

“是，儿子一定请东家来看看。”

“你可以开怀畅饮，一定要不醉不归才好。”

“丁知县是举人出身，资历背景不够，又一向清廉，这官儿做的确实很难。”

“老马。”杨同心拿出一百两银子交给马相初，伸手指指县衙门口的牌匾，没有说话，马相初明白什么意思，他也没有客套，一抱拳：“多谢东家了。”

“嗯。那位杨老板真的出手帮忙了？”

“是的，当场在客栈拿出了四百两黄金替儿子还了欠债。儿子已经和县尊禀明不在公门做事了，下午就去消了名册。”

马相初来到县衙，直接到了捕快房，他刚进来，两个副手戴文举和齐铁柱两人着急忙慌的跑进来，上来一左一右拉住马相初的袖子，神情异常激动。

“大哥，你真的要走啊？这一班弟兄你就不管了？”戴文举眼眶发红。齐铁柱更是大声吼叫：“县尊也太没人情味了吧！你说走他就让你走？那个老东西！”

“铁柱！”马相初瞪他一眼，齐铁柱恨恨坐下，端起茶杯灌了两口，一抹嘴，骂道：“他娘老子的，当初下条子限期破案的是他，惹到姓蔡的做了缩头乌龟也是他，还把大哥你丢出来顶罪，你瞅他那份德行，无怪王主事他们死眼看不上他。”

“大哥，你若真铁了心不要这班兄弟了，兄弟我无话可说。以大哥你这样的身手和见识，休说登封捕快头，就是做洛阳府总捕头也是富富有余。我打听那个杨同心也不过是长垣县一个粮行的东家，虽然有两个糟钱，大哥你何苦委屈自己跑那个破地方给人当一个侍卫呢？”

“你们两个坐下，听我慢慢说，坐下。”马相初等他们两个稍微冷静了，才说道：“我这次离开县衙，主要是为了我的儿子鸿源，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你们也都知道，我这衙役头虽然看着很风光，其实也是个没有品阶的胥吏。本朝法度，胥吏子弟是不允许科举的，我不能耽误鸿源的前程。再者，这次欺诈案查到最后，却是我来顶罪，实在有些心灰意冷，这份公门饭也确实不想再吃了。”

戴文举和齐铁柱一听，马相初说得都是实心话，他们一起叹气。

“我走之后，你们不要消极怠工。县尊有他的难处，咱们要体谅。”

“大哥，不是我齐铁柱不听你的话，可那个老东西平日马班头前马班头后的叫得那个亲热，真出事儿了，他直接把你卖了。反正老子是不会给这个老王八出力了。若不是大哥你当初手把手教我，我一个快马出身的小吏，怎么会做到巡铺房的副班头，如今他把你卖了，我是你的兄弟还听他使唤，去他娘的！”

“铁柱，你等大哥把话说完。”戴文举止住齐铁柱，示意他听马相初说完。

“今后，你们一切照旧，按部就班即可，也不用特别卖力。我走之后，这衙役头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若是县尊用这个钓你们，你们是手足，切不可因为这个职位反目成仇。”

“不会，这点好赖我们哥俩要还不明白，那就枉费了大哥你这么多年的教导。”

戴文举吐口茶叶渣，冷笑道：“大哥这样尽心尽力保县尊，倒头来什么下场我们这班兄弟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丁汝贤也就这点肚量了，成不了大事，也无怪铁柱生气，大哥，你自己不也心灰意冷了么，何苦还为他谋划日后？”

“毕竟当初县尊对我还是很器重的，也算报恩了。”

“大哥，不是小弟说你，你就是太重道义，他不重用你，早就被王主事他们弄下台了。”

“怎么着，我不当衙役头了，我的话你就不听了？”

“不，不，不是。”戴文举连忙摆手，毕恭毕敬说道：“不是大哥当初剿灭流寇的时候背着我杀出重围，我戴文举早就死透了。”

“那就听我的，按部就班就行，但也不要给县尊添乱，你们能做到么？”

戴文举和齐铁柱两人站起来，说道：“大哥一句话，我们一定办到。”

“我去之后，家小还希望你们多多照顾。”

“大哥放心，兄弟们一定做到。”

马相初拿出二十两银子交给齐铁柱，说道：“你去酒楼定几桌酒席，我请兄弟们吃酒。”

“大哥，如何能用你的银子？”

“去吧。老戴，你去告诉兄弟们，除了当值的，晚上都去吃酒，铁柱你去酒楼的时候，告诉掌柜的，让他留出一些酒菜，给当值的兄弟。”

“大哥的心就是细。我这就去办。”齐铁柱拿着银子走了几步，他有些不舍的看着马相初，马相初抬抬手，笑道：“去吧，晚上好好陪我喝几杯。”

“大哥，我们哥俩都是你带出来的，你的话我们一定照办。可户房那几位爷，往日和咱们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要想让王主事听您的吩咐，恐怕有点难啊，那个老家伙可是老油条了。”

“你去安排今晚当值的人手，我去找王主事说说。”

“往日你在的时候，他还怕咱们三分，你一走——”戴文举犹豫着说道。马相初笑道：“信不过我的本事？”

“大哥的本事，我当然信得过，就是那王主事可是条老狐狸了。”

“你去办差吧。”

“是。”戴文举立刻出去安排人手。

马相初来到户房，敲敲门，房里最当中坐着一位正在办公的老者，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的很素净，长得慈眉善目。

“马班头可是稀客，请坐，来人看茶。”

“王主事不必客气，我已经辞去班头的职位，今后就是一名闲人了。”

“大奎啊。”王主事放下手里的毛笔，看着马相初：“你十八岁进县衙做捕快，咱们就认识，这一晃也算是共事十多年了。这次，你的境地也是让老夫心有戚戚然啊，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只是替你有些不值。”

“王主事洞若观火，我也就不在您老面前卖弄了，还请多帮忙吧。”

“那丁汝贤读了一肚子书，却不会用人，放走你这样的大才，却不知道他能不能在知县任上致仕。”

“所以我才来求王主事，今后能对县尊网开一面，放他一马。”

“丁汝贤出卖下属帮自己顶罪，无非是为了保住他的七品乌纱帽，想着在知县的位置上致仕，落的一个好名声。大奎你如此聪明的人，难道看不破这一层？”

“毕竟县尊对我还是非常器重的。”

“哼，丁汝贤若不是器重你，就凭他那点稀松平常的本事，还想着在知县位上致仕，痴人说梦。”

“我已经和县尊说明了利害关系，今后王主事照常办差即可，县尊一概任你行事，绝不会跑来掣肘。”

“县尊一贯以清廉自诩，至今没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这一点老夫倒是很佩服你，你虽然洁身自好，但从来不禁止手下雁过拔毛，就这一点足够丁汝贤他学十年。”

“县尊毕竟是个读书人出身，不会活学活用也是难免的。”

“大奎啊，我和令尊也曾同僚二十多年，咱们两家两辈子的交情，老夫对你还是很欣赏，既然你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只要他不来招惹老夫，老夫也懒得去和他费口舌。”

“那就多谢王主事帮忙了。”

“不用谢了。老夫身在公门三十多年，这官场早就看的明白了。这几任知县哪位不是对你推崇备至，前任赵知县荣升之际，点名要请你去怀庆府做总捕头，若不是令尊苦苦留你，最后此事不了了之，你何至于今朝被丁汝贤摆出来顶罪？这碗公门饭其实不吃也罢。”

“那就多谢王主事了，我先告辞了。”

“马班头此去另谋高就，王某真心祝福你过得顺心如意，也算你我同僚多年的一点心意。”王主事起身深深一揖：“你的家小，老夫一定尽力照拂。”

“如此多谢了。”

马相初随后去了吏房，缴纳了登封县总捕头的印信和吏员服饰，写好了辞呈，换上便服之后，离开了县衙。

站在县衙门口，马相初抬头看着县衙门口挂的登封县衙牌匾，想想自己十八岁进入这里，十几年如过眼云烟一般，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当夜，马相初在酒楼大宴亲朋，席上人人敬重马相初，纷纷过来敬酒，这一顿酒席一直喝到将近亥时初刻才散场。马相初喝的是酩酊大醉烂醉如泥，被人搀扶着送回家。

看着马相初被人送回家，一直在远远观察的廖空用黑布蒙住脸，趁着夜色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

“你久在公门，有些人情还是要打点一下的。等下让彩云帮你把家里的银钱拢一下，那些衙役们平日对你那么敬重，这酒席是免不了的。”

“东家，您怎么看出来的？”马相初好奇杨同心是怎么猜到的。

杨同心说道：“方才，那位五管家连下跪都懒得跪了，就可以看出来这位知县老爷这官做得是有多憋屈了。听到你要走，神情失态举止失仪，可见他在县里只有对你是真正信得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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