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跟我去卢老忠那里坐坐。”

“东家，您是要去见那个丧门星？这大正月的您也不嫌晦气？”

“光感激啊？”

“还有——”苏晚梅低下头不说话了。

“啧，关你屁事！”杨同心笑骂道抬腿给了张茂财一脚，张茂财苦着脸：“东家，按照礼法，你要去也是初二初三去才好，这大年初一你就跑过去做客，这，这不好，别人知道会说闲话。”

苏晚梅的房间里已经经过修整，地上放着一盆炭火。杨同心抱过来白猫福福，看着苏晚梅却不说话，苏晚梅抬头看杨同心盯着自己，不禁面红心跳不敢抬头。

“送来的那些年货可还使得。”杨同心笑着问道。

“我分了一些给街坊，不过有的收了有的没要。”苏晚梅抬头说道：“杨大哥你事事都为我着想，我，我很感激。”

“在，请进。”

杨同心进来看到门口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站在门口相迎，苏晚梅穿了一身浅白色的夹袄，仍旧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看到杨同心进来，脸色红扑扑的过来福了一福。两个丫鬟虽然悄悄的退出去，好奇心起又趴在窗户根下偷听。茹秀雪轻轻咳簌一声，丁春诗王汉韵笑嘻嘻跑到隔壁房间里。茹秀雪来到门口向着张茂财福了一福，说道：“这位就是杨东家的长随茂财兄弟吧？”

“是我，你谁啊？”张茂财看到茹秀雪脸上横七竖八的疤痕，心里一惊：这脸和周太太的脸可以比比到底谁丑了。

大兴朝崇德八年大年初一，天人和东主杨同心拜见了亦师亦友的户房主事汤如海，见过了他两个儿子。席后杨同心提出了对未来旱灾的应对，请求汤如海给予指点，汤如海说这是一个壮大天人和粮行的机会，杨同心若有所思。

汤如海和杨同心一直商量到天色将黑才告一段落。汤如海亲自送杨同心到门口，拱手说道：“年初七县衙办公，这之前佛海有空多来我这里走动走动。”

杨同心会意，拱手说道：“那就有劳若山兄了。”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外面冷，请到侧房一坐，我还有些事情要请教茂财兄弟。”

“请教我？”张茂财哈哈一笑：“行啊正好我也怪冷的。”张茂财进来之后，茹秀雪给张茂财倒了杯茶，说道：“我想请教茂财兄弟，这杨东家平日有什么喜好，喜欢吃什么菜肴。”张茂财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打算为将来做杨府女主人做准备啊。他眼珠一转，笑道：“我们东家平日喜欢摆弄个乐器，笛子唢呐什么的都喜欢。最喜欢吃生蒜，顿顿离不了，没事儿在书房困乏了还吃一头大蒜提提神呢。”茹秀雪目视张茂财，点点头心里却满是狐疑：哪有在书房吃大蒜提神的，这小子看来讨厌我家主人啊。

“东家是不是要去看那个苏姑娘？”松涛低声和周润说道，周润点头背手离开，松涛行礼之后也离开了。张茂财不明所以说道：“哎，他们两个怎么走了？啥意思？”

走了一会儿，杨同心忽然停下脚步，周润一看微微琢磨就知道杨同心要做什么，他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说道：“东家此去可要早去早回。”杨同心笑道：“春雨还真是懂我。”

“走吧松涛，让茂财跟着去就行，咱们先回府里去。”

“那就不让别人知道，废什么话，要不你就回去。”杨同心皱眉，张茂财一看杨同心皱眉了不敢再说什么，默默跟在后面。

到了卢老忠鞋店，杨同心直接来到苏晚梅的小院子迈步走了进去，张茂财守在门口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杨同心喊了一声，门帘一挑出来一个中年妇人，脸上满是伤痕，过来给杨同心福了一福，垂首说道：“这位就是杨东家吧，妾身茹秀雪，是苏姑娘的管家婆。”

杨同心静静的看着苏晚梅，抚摸怀里的白猫，过了一会儿，问道：“你请的这位管家婆是什么来头？”

“她啊，她是个苦命人。”苏晚梅把茹秀雪的事情说了一遍，杨同心听完心头一沉，苏晚梅敏锐的发现杨同心微皱的眉头，悄声问：“你不中意么？”

“没什么，留下是可以留下，不过你要管好她，不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嗯，茹姐姐的生平凄惨，现在在我这里总算有了安稳落脚处，想来也不会招惹什么是非的。”

“那我先走了。”杨同心起身离开，苏晚梅跟在身旁边，杨同心忽然握住苏晚梅的手，苏晚梅浑身一抖抬头看着杨同心，心跳如鼓瞬间口干舌燥。杨同心掏出两个瓷瓶，放到苏晚梅手心里：“睡前在手上涂一些，让你手上的口子不那么疼。”苏晚梅红着脸拿过瓷瓶，杨同心笑笑离开了房间。

到院子中喊了一声，张茂财从隔壁屋子里出来，身后跟着茹秀雪，杨同心冲着茹秀雪点点头，带着张茂财离开。张茂财想起方才骗茹秀雪的谎话，不禁心中得意：信了老子的话保你好看。

大年初三，杨同心带着张茂财去金马井拜年。

腊月二十七的时候，杨同心就买了三车年货送到了金马井给陈老汉一家。这次杨同心回到金马井，陈老汉一家欢天喜地把杨同心让进屋里，看着屋里的摆设看来日子过得不错。

为了迎接杨同心，陈老汉一家大早晨就开始准备。席上是八个大海碗，装着各类肉食菜肴，尤其是正当中满满一海碗的猪耳朵拌芫荽，陈老汉还记得杨同心喜欢吃芫荽和猪耳朵这个事儿。

杨同心向来不挑食，坐下之后和陈老汉唠家常，说着说着。陈小二吭吭呲呲起身给杨同心敬酒，杨同心站起来笑道：“小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老杨啊，我想求你个事情，你能不能让大狗小狗去你粮行里学徒？”

杨同心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好事啊，过了正月十五我派人来接他们，你好好安排一下。”陈老汉吃惊的望着儿子，咬着牙没说话。这顿酒席吃到中午，散席之后，杨同心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杨同心走后，陈小二心里高兴回到屋里，却看到一脸严肃的陈老汉。

“老婆子，你去把全家都叫来。”陈老汉脸上没有一丝笑意，陈张氏战战兢兢的去把儿媳二丫和两个孙子大狗小狗都叫到一起。

陈小二隐隐约约感觉不妙，坐在一旁手足无措。

“点上香，祭拜一下你大哥。”陈老汉吩咐道，陈小二赶紧点了三炷香拜了三拜，给因为斗棒而亡故的大哥上香祭拜。

“你们都坐下。”陈老汉低声说道，全家人坐好。陈老汉忽然回过头问陈小二：“你方才让老杨把大狗小狗带去他的粮行做学徒，你啥意思？”

“我，我没啥意思啊，我是寻思他们哥俩也不能和我一样在土里刨一辈子食儿吧？如今咱们有了老杨这个贵人，让他帮帮忙也没啥大不了的吧？”

“老婆子，你怎么说？”陈老汉回头问自己的老妻，陈张氏也察觉事情不太对，小心翼翼的说道：“老头子，我看没啥啊，挺好的啊，让两个孙子将来有出息，挺好事情啊。”

“老二家的，你咋个想法，说说。”

“我觉得不好，人老杨帮咱家这么多，咱再让他帮忙让大狗小狗学徒，好像、好像有点招人烦，我也说不好。小二也是为了孩子将来着想。”

“一群白眼狼！”陈老汉大喝一声，吓得陈张氏和二丫一哆嗦，陈小二颇有些不忿，说道：“爹，我不就是让老杨带大狗小狗进城学徒么，你要不乐意当时你咋不说，现在说俺们都是白眼狼，凭啥？！”

“当时说你的面子下的来么？老杨好容易来一趟，我再当着他的面收拾你这个龟孙，这大正月的，弄啥咧？”陈老汉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儿子，说道：“老杨当初是咱们爷俩给背回来的，所以你觉得让老杨帮忙不是啥大事儿是吧？”

“对啊，虽说他确实帮了咱们家不少，可这对他来说不啥大事——”陈小二话还没说完，陈老汉一个巴掌扇在陈小二脸上：“臭不要脸的龟孙！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陈小二捂着脸呆若木鸡，陈张氏过来护住儿子，嘟囔着：“老头子你这是发什么疯，这大年下的，你有话不会好好说，干嘛动手啊，小二也是当爹的人，你这是弄啥咧？”

“一边去。”陈老汉推开陈张氏，站到陈小二面前：“抬头！你觉得不是啥大事，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你没听过么？当初老杨把做买卖的本钱拿出来替咱们还债，足足五十两银子！为了不让你斗棒没命，他豁出血本去县衙请人，搭了多少银子修了这条引水渠，五百人的流水席吃了一天！这是什么恩情，咱们到底谁欠谁的？进了腊月门，光年货就送了三车，你还想咋样？你今天让大狗小狗去学徒，不是啥大事，明天看着老杨家的物件也不错，要过来也不是啥大事，后天看着老杨的宅院也不错，搬进去住几天，那也不是啥大事。等大狗小狗学徒了，将来看着老杨的粮行不错，要不也要过来吧，反正咱们救过他的命，难道这些东西还能比老杨的命贵？陈小二，你说是不是？”

陈小二吓得跪在地上，一脸惊恐哆嗦嘴唇：“我没那个意思，我可不敢要老杨家的物件，也不敢要老杨的铺子。爹！你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不敢？你现在就开始敢了！升米恩斗米仇就是这么一点点变过来的。你成天四处嚷嚷是老杨的救命恩人老子不稀得说你，你还来劲儿了是不是！我来问你，等大狗小狗学徒出师了，老杨应该给他们什么差事？差事不咋地，有人背后指着老杨的脊梁骨骂他忘恩负义，亏待救命恩人的儿子，不念旧情。给个好差事，大狗小狗两个斗大的字都不认识，给个好差事，能镇得住么？气死老子了，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东西！”陈老汉说完抬腿就要踹，被陈张氏死死拉住。

陈小二跪在地上听自己的父亲这么说，心里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浑身发冷，他本来是想着让杨同心帮帮自己，让两个儿子不用种地为生，哪成想居然有这么多问题在里面，直接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嗡嗡乱响。二丫过来扶起丈夫，眼里含泪劝道：“小二，咱爹说得都是实话，是咱们把事情办糙了，你赶快和爹认个错。”

“你们两个过来。”陈老汉气喘吁吁的叫两个孙子过来。小狗害怕攥着哥哥大狗的手不松开。大狗却知道爷爷只对自己的爹厉害，对自己哥俩从来没动过手，拖着弟弟过来站到爷爷面前。

“你们两个记住了，咱们老陈家虽然救过你们杨叔的命，但绝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什么都不欠咱们家的！是咱们欠他的。你们两个长大了要靠自己成家立业，做人千万不能忘本，更不能忘恩。你们记住了？”陈老汉谆谆教导自己两个孙子。

小狗懵懵懂懂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大狗却说道：“爷爷你放心，俺不像俺爹那么笨，俺心里记着杨叔的好，但绝对不说。”

跪在地上的陈小二一听这话，一下回过魂来，冲上来就是一个飞脚：“老子哪里笨了！”

“茹姐姐，苏姑娘在家么？”

出了门外，周润低声问道：“东家，您和汤主事是不是商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看汤主事他老人家一脸凝重，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回头我会告诉你。”杨同心说完，周润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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