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请师爷先把这官司挂着，陈政吉的口供还请做的详实。”

“哦？”王文海心里一凛：看来杨同心这厮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啊，也好。想到这里他对着刑房主事麦光尘使了个眼色，麦光尘会意带着衙役把陈政吉直接带到了刑房审问。

“那位巧取豪夺蔡季鹏？”

“东翁认识此人？”

王文海笑道：“陈政吉这厮状纸上说本县受灾民众上万，此言倒是不假。这几日县尊为了此事是殚精竭虑，白头发都变多了，哎，这父母官做的可是不易啊。”

“没有。”杨同心笑道：“我说要找一些讼师来应付官司。他和我要了五百两黄金就出门去开封了，回来之后只是说找到了你这位大才，其余的没有说。”

“东家，我先回去看看周总管有没有事情需要我跑腿，你们慢慢聊着。”张茂财见状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茂财有长进了啊。”杨同心微笑道。许世清说道：“方才那位麦主事说我是开封一支笔，不瞒东翁说，当初我还沾沾自喜过一阵子。只不过后来见到的不平事太多，才发现很多事自己有心无力。要说起我坐牢的由头，都是布政使蔡大人四公子的谋划。”

“自然会多加小心。”杨同心拱手行礼送走王文海，带着张茂财和许世清离开县衙。

“东家，当初找丐帮来堵门就是这个龟孙李惠利干的吧？”张茂财皱眉想了一下。杨同心点点头：“不错，当初让太太过来送鞋子也是他的馊主意。只不过这都隔了一年了，我还以为风平浪静了，原来还有人记着我的仇啊。”

“东翁。”许世清说道：“若是当初您凶狠一些，就不会有现在这种事情。有时候不狠一点，是镇不住的。”

杨同心手下讼师许世清当堂辩驳，原告陈政吉的讼师陈慕之被驳得哑口无言，知县宋文治当堂宣判。随后王文海和宋文治商议了一下，王文海写好判案结语交给刑房主事麦光尘。而后，知县宋文治就退堂离开了。

王文海瞟了一眼浑身发抖的原告陈政吉，说道：“原告陈政吉状告杨同心，鳄豪招灾事，所告证据不足，无有证物、证人，纯属诬告。依照本朝律法诬告等身，责罚金马井乡民陈政吉散尽家资以援灾民。原告讼师陈慕之贪图小利，为人捉刀颠倒黑白为虎作伥，罚杖责五十，罚银三十两。此案当堂完结，无须再审，结案已毕，陈政吉陈慕之，你们二人认罪否？”

陈政吉听完结案判词，一个头磕在地上，痛哭流涕，猛然抬头哭嚎道：“县尊！县尊！草民有事要说。”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嗯，言之有理，不过我总是想着不要赶尽杀绝，毕竟我经营之道是坐庄，不去想这些了。许先生，你当初怎么和开封官府有了误会，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

“春雨没和您说过？”

“杨老板，你以为如何？”王文海看看杨同心。

“说吧，你受谁指示？”王文海有些不耐烦了。

“是本县庆发行大掌柜李惠利，是，是他给了我二百两银子，让我状告杨同心的，还承诺事成之后给我庆发行两成的干股。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县尊开恩！”陈政吉一听要散尽他的家产，彻底慌了神，连连磕头。

杨同心如何听不出王文海的言外之意，笑道：“师爷，在下已经决定明天一早就开仓赈灾，还请师爷转告县尊，请他不要过于操劳。”

“喔？！”王文海就等着杨同心出手救灾呢，可这话不能明说只能暗示，如今杨同心亲口保证开仓赈灾，事情就不一样了。

“不认识，不过我当初在登封县招募马堂主的时候，和他手下办过事。”

“东翁。”许世清郑重其事：“将来，您若是进驻开封，一定要提防此人。”

“他有什么厉害之处？”

“此人工于心计，自诩才智过人，手段毒辣善于揣摩对手心思。当初，我帮着酒坊打官司，是看不过他仗势欺人，没想到成了他蔡四公子的眼中钉，被他设计陷害，我这才被抓到牢里，无奈之下只能托人给春雨送了一封求救信。本来我和春雨不过一面之缘，不想他居然能救我出来，这期间想必费了不少周折，说来惭愧。”

“银子没了，咱们再挣就是了，人才跑了，那才是亏大了。”

“东翁高看属下了，我自认算不上人才，不过口齿灵便略懂律法而已。春雨可是大才，他为人和办事我是非常欣赏的，只不过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一个讼师能和他这样的大总管一起做事，如今想想，真是恍然如梦啊。”

“你上次说你有三位好友也要过来，人都来了么？”

“都到了，不过东翁，属下有个疑问，你为什么要找这么多讼师呢？开封府有本事靠得住的讼师几乎都让您给挖光了。”

“以防万一，你看今天不是用上了么？”

杨同心和许世清边聊回到府里，许世清回头的功夫猛然看到了松涛，吓了一跳，问道：“刚才你一直跟着我们？”

“看到先生和东家说话，我就站得远了一些。”

“尽忠职守，好样的。”许世清笑道，拱拱手离开。松涛不声不响跟着杨同心进了书房，杨同心走到书房门口却停住脚步，没有进去，侧耳倾听里面。

书房里已经坐满了人，周润正在分配任务。

“廖堂主，这十六个粥厂我已经在地图上标明，等下炊具、餐具我会派人运到地方。粮食我已经和孙掌柜说过了，等下会有一千六百斤的粮食送到，负责押送的人你定好了么？”

“已经定好了，周总管放心。”廖空起身抱拳。

“马堂主在开封，过两天才会回来。赵副堂主——”周润一点手，闻风堂副堂主赵山甲起身抱拳：“大总管请吩咐。”

“你带上华山君全程跟着，防止灾民冒领多领。倪大猛负责看守粮囤，朱桓负责配合华彦堂华大夫，一起给灾民发放祛瘟疫的汤药，羊子峨和邱文烈配合袁账房整理账目，南小庆辛苦一下，配合府里护院镇守府里。诸位，此次赈灾，是咱们天人和所有堂口首次联合办事，不容有失。这里我要有几句忠告给各位。”周润停下话头，环视众人，说道：“善心终有力竭时，这些灾民已经饿了十八天了，为了一口吃喝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诸位赈灾的时候不要滥发善心，一定要照章办事，这样才能实实在在救助灾民，周润这里拜托了。”

众人起身领命，到了书房门口才发现杨同心一直站在门口，纷纷过来行礼，随后各自去带人办差。

“东家。”周润拱手行礼：“这次赈灾您殚精竭虑，部署已经半年了，可谓事事周全，属下方才代为指挥，若有不到之处，还请东家指教。”

“没什么指教的。你派廖堂主去赈灾……”杨同心抿了一下嘴唇：“他心地仁厚，我怕他镇不住。”

“过两天马堂主从开封回来，到时候就由他来接管。两天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难说。”杨同心摇摇头，说道：“对了，今儿的官司打赢了，当堂宣判，告我的人是陈政吉，就是原来金马井那个被我找人免掉的里正。”

“如今东家您在长垣县已然成了气候，他一个小小的里正，也算是个富户，不会这么不开眼，只怕他背后另有人指使吧？”

“一语中的，不错。陈政吉一听诬告等身要散尽他的家财，他供认出了背后主谋，庆发行的大掌柜李惠利。”

“哦，这么看来，东家去年夏收一战，还是有人对你不服气的。”

“我现在没功夫收拾这些人，等赈灾完毕之后，我再慢慢一个一个清算。所谓君子报仇，三倍奉还。再有，这位许先生还真是名不虚传，口齿伶俐律法娴熟。”

“能为东家出力就是好的。”

“方才回来的时候我和许先生聊了几句。原来许先生蹲大牢，还是这位蔡季鹏设的局，对这位蔡四公子，你怎么看？”

周润思忖许久说道：“这位蔡四公子，我曾经在开封见过他几次。这人极为自负，但是才智过人，且工于心计。不过他这人极为贪财，只要有银子，一切都好说。按说他是本省布政使蔡大人的公子，原不至于这么缺钱，可不知道为什么，蔡四公子贪钱贪的厉害，他本人却十分节俭，我听说家里只有一个妻子，连个妾都没有，也不知道他弄这么多银子都干什么了。”

“那这么看来，咱们去开封对这人还要小心才是。我怎么从来没听平安兄说起这位蔡四公子？”

“沈先生在开封城里是一位豪杰，名声在外，而且他经营的是当铺行，和蔡四公子井水不犯河水。东家，这个蔡季鹏，您不可掉以轻心，属下自诩也算有些本事，不过我事后把蔡四公子这几年做过的事情暗中推演过，若真的和这位蔡季鹏过招，属下最多只能走两个回合，最后必然落败。”

“连你只能走两个回合？这么说比你还厉害？我可不信。”

“信不信那还是后话。东家既然已经开始赈灾了，咱们还是要去粮行一下。您虽然信得过我们这些属下，不过有些账目您还是要看看的。不然时间久了，有些闲话袁账房恐怕扛不住。”

“哦？”杨同心一听这话里有话啊，笑道：“都有些什么风言风语，老袁那人心眼实胆子小，这么多人我不可能都一一照顾到。”

“东家您很少看账本，老袁当差又仔细，可从去年到现在您一共只看过三次账本。老袁就觉得是他差事没办好，你不乐意看，所以他跑来求我，让我教他用山西账房记账的法子做账，我被他缠的实在没辙，只能请东家你多看几次账本，表扬一下老袁，让他吃个定心丸，也省的他过来和我磨牙了。”

杨同心听完略一寻思，已然明白周润是什么意思——这是拐弯抹角的提醒自己，作为东家有些权可以放，但有些权不能放，尤其是这财政大权一定要谨慎。

“也好，正好今儿开始准备赈灾，咱们去粮行里看看，走着。”

到了粮行里，大掌柜孙伯驹和二掌柜黄腾达早就准备好了，清点完毕，守在门口等候杨同心过来检查。

一看到杨同心过来，孙伯驹过来躬身行礼：“东家，一千六百斤大米已经备妥。廖堂主派了人押送，告示我安排人去贴了，明天一早，咱们天人和的粥厂就可以开张了。”

“这些灾民饿了太久，等再过个三五天再开始派发窝头。现在先给他们一些稀粥喝喝，若是一上来就发窝头，那会出人命，这事马虎不得。”杨同心边说边进了内堂，账房袁茂春捧着一摞账本过来行礼，欲言又止。

“老袁，把这个月外阜的出货账本拿来我看看。”杨同心坐下之后一探手，袁茂春喜出望外立刻从账本抽出一本蓝色封皮的账本双手呈给杨同心，退后一步垂手而立。

杨同心看了一会儿，没有任何错漏，放下账本之后说道：“以后每个月月初，咱们粮行的账本，送到我府里，让春雨一并审阅。”

周润一听心里苦笑：东家，您这不是给我树敌么？

孙伯驹一听马上就明白过来，当即表态：“那是当然，茂春，你记下了是每个月月初送过去，你可不要记错了。”说完对周润一拱手：“大总管能者多劳，那就辛苦你了。”

周润一听拱手还礼，苦笑道：“孙掌柜太看得起我了。”

杨同心笑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明天的赈灾，诸位可一定要帮我办好。”

众人一起躬身行礼：“东家放心。”

“杨老板果然是个善长仁翁，有需要县衙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王文海喜上眉梢，走了几步眼珠一转，回身说道：“陈政吉这个官司就先挂着，关他几个月就老实了。不过这幕后主使，杨老板你可要小心了。”

“你要说什么？”王文海斜了陈政吉一眼。陈政吉跪在地上高声喊道：“我是受人指使的，请县尊网开一面啊！”

“受人指使？”王文海闻言抬头，望了望杨同心和许世清，杨同心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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