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卖粮客商拿完银子，拱手道谢离开。张墨林拿着翻看账册，急忙跑进来和尹功茂汇报：“东家，要是这么收下去，用不了三天就满仓了，咱们是不是告诉韩贞吉一声，说咱们满仓不能再收了。”

“不用等三天，你现在就派人去广泰利。告诉韩贞吉，我这里满仓了，他是补偿这霸盘的差价，还是怎么地，让他明白给我一个说法！”

“既然我这小粮仓不算事儿，好啊。”尹功茂猛地起身，抬手指着张墨林说道：“你现在就去，把仓里的粮食都装袋垒好，全部卖到广泰利，他们不是有大粮仓，不是了不起么？老子撑死他们！”

“这，东家，这么转手只怕有人说闲话，这样不好。”

张墨林犹豫一下，说道：“东家，咱们的粮仓本就是十八行里最小的，满仓封顶也不过一千五百石。现在去和韩东家说咱们满仓了，只怕他会不高兴。”

见一个随从居然敢和自己顶嘴，程紫霄火冒三丈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抽在这个随从脸上，骂道：“你个龟孙敢这么和老子说话？你算什么东西，赶紧滚，我没空搭理你，你明白回去告诉尹功茂，乐意收就想法子，不乐意收就等着秋收结束，一起算总账！”

这个随从捂着脸咬着牙，一言不发的扭头就走。程紫霄哼了一声：“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和老子扎刺。”

随从回去程紫霄的话一说，尹功茂脸色铁青神情愤怒，张墨林摆摆手示意随从先出去，连忙过来劝说：“东家，咱们可不能生气。”

张墨林叫来一个心腹随从，低声嘱咐几句，派他去广泰利找韩贞吉。

这个随从到了广泰利，进来看到大掌柜程紫霄正在店里忙碌，过去一拱手，说道：“大掌柜，我们尹东家派我来找韩东家。”

“什么事情？”程紫霄转过身来，盯着这个随从。这个随从咽咽口水，强笑道：“我们恒发行已经满仓了，想问问韩东家，请他给一个说法。”

天人和新招募的四个账房里有一位有名的冷面财神白瀚文，其余三名账房一同商议如何天人和赢下霸盘，白瀚文提出一招移花接木。

柴大琛、游凤藻、历卿夔三人听完，打算听白瀚文详细解释一下如何移花接木。白瀚文却拱拱手说道：“这个计策实行，要再等几天。”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白瀚文是真的名副其实还是徒有其表，只得含含糊糊答应了。

午饭是府里仆人送过来的，四菜一汤，辣椒炒猪肉、油煎荷包蛋、红烧鸡块、老虎菜、菠菜肉丝汤。吃完午饭，白瀚文提笔写好了策略，检查了一遍，直接拿着策略找到周润，请周润交给东家杨同心。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说法？”程紫霄脸上神情不屑，说道：“就你们那个小粮仓，满仓不过一千五百石，算得什么，要说法？尹功茂想干什么？你告诉他，东家没空搭理他，他要么再找个粮仓接着帮东家做霸盘，要么就老实的待着，他那点粮食，没人当回事！”

随从一听这话，脾气也来了，说道：“程大掌柜，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我们那个小粮仓不算事儿，一千五百石粮食，换算过来就是十五万斤，这是小粮仓么？没有我们这些小粮仓撑着，十八行能有今天？”

大掌柜张墨林领着账房忙着给卖粮的客商算账，忙的汗流浃背。

五天之后，朱仙镇十八行各家粮行门前车水马龙，不少操着外地口音的商贩，把一车一车的粮食卖给粮行。

十八行之一的恒发行东家尹功茂背着手，站在里间，看着伙计们忙碌，心头却在滴血：如今是收的多，赔的多，要是照着这个收法，用不了几天我这里就满仓了，那真是亏惨了。

“他高不高兴关我屁事？！”尹功茂眉毛拧在一起，说道：“我这粮仓就这么大，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我满仓都不行，还要再找个能装三千石的粮仓继续帮他做霸盘？美的他！”

“呃，东家，这个时间咱们可不能去和韩贞吉置气。”张墨林压低声音，低声说道：“咱们的烟草店刚起步，现在还不是和韩贞吉翻脸的时候。”

“有啥不好的，程紫霄今天打了我的人，既然他不把我当回事儿，那我还惯他臭毛病么？去！立刻去办！”

过了几个时辰之后，程紫霄看张墨林领着粮车队浩浩荡荡过来卖粮，心里有气，过来拉住张墨林，问道：“我说老张，你是吃撑了么？怎么做起自己家人的买卖来了？”

张墨林一把扒拉掉程紫霄的手，气儿不打一处来，拱手说道：“我们恒发行那点粮仓算个屁！你们广泰利财大气粗，请收下我们这一千五百石粮食，我们也好得些银子周转周转。”

程紫霄冷笑一声，说道：“张墨林，你也不用夹枪带棒的。不错，你的随从是我打得，他一个随从敢和我这个十八行大掌柜顶嘴，我不打他难道留着他？至于说你们恒发行，难道不是十八行里最小的一个么。行，既然你敢这么玩，你这一千五百石粮食我还就收了，回去告诉你们东家，这么拆台，你们可别后悔！”

“我们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着，您是给现银啊，还是给银票？”

“现银结账，走好不送！”程紫霄一拱手，张墨林哼了一声，摆手对着库工说道：“来，把粮食送进去，让大掌柜给过秤！”

茂源行的东家王世魁端着小茶壶，坐在太师椅里，脸上愁云密布。大掌柜贺图家进来回禀：“东家，这几天有点古怪，这些外地卖粮的人都一个劲儿的往咱们茂源行来，这才两天功夫，咱们已经满仓了，这一千八百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咱们怎么办？”

“我也觉得不太对。不过也不用想那么多，你立刻派人去告诉韩贞吉，说我们这里满仓了，问他我们怎么办。这霸盘从夏收一直做到秋收，往年哪有过这样的事情。夏收咱们赔的银子，虽然韩贞吉都给咱们补上了，可这秋收霸盘已经过这些天了，他韩贞吉连个屁都不放，他想干什么啊？他家大业大赔点没什么，我们小本经营，能跟着他一起赔？”

“东家，这阵子我看恒发行的尹功茂，大通行的伍道祖遮遮掩掩，似乎在找退路，咱们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换点买卖做。如今这粮行的盈利越来越少，今年从五月一直赔到九月，将近半年没什么进项，长此以往咱们可招架不住。”

“我听说大掌柜程紫霄打了尹功茂的随从，尹功茂立马派张墨林把满仓的粮食全都卖给了广泰利。你说咱们是不是也可以把粮食卖给广泰利，也好抓紧时间让银子回流。”

“东家，如今尹功茂已经和程紫霄半红脸了，咱们可不能去火上加油。韩贞吉那人心胸狭窄，等秋收完事算总账，尹功茂绝对讨不了好去。”

“韩贞吉也不敢太过分，若是真的把尹功茂逼急了，他直接退出十八行，那就热闹了，最多就是在分红上刁难尹功茂一下。”

“东家，这下半年十八行几乎家家都在赔钱，年下分红我看够呛。”

“那韩贞吉也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趁早让贤。你瞅这有些年韩贞吉这个嘚瑟，还朱仙镇第一商家。那是没碰到对手，遇到杨同心，这足足半年过去了，人杨同心还不是买卖做的好好的？”

贺图家沉吟一下，说道：“东家，这个杨同心实在让人有点看不透，照理说，夏收一战，他也赔了不少银子。可这秋收这些天了，他还在和咱们十八行争做霸盘，他到底有多少财力可以这样有恃无恐？”

“这个我也看不透。”王世魁刚要说话，只见门外一阵喧哗，贺图家快步走出去，一看是卖粮的客商和伙计们吵起来了。

贺图家赶紧过来打圆场，拱手笑道：“几位，几位，咱们有话好说。”

卖粮的客商上下打量贺图家，问道：“你是干嘛的？”

“我是茂源行的大掌柜贺图家，几位有什么事情？”

“你是掌柜的啊，我们从外地赶来朱仙镇卖粮。到了你们家，可你们家伙计说你们粮仓满了，不收了。不收粮了，你门口戳个牌子，你糊弄鬼呢？”

“对不住几位，那个牌子还没收回来。几位不是卖粮么？”贺图家笑着抬手往外一指：“几位不妨去广泰利粮行，他们是朱仙镇最大的粮行，几位去卖给他们一样不亏。”

“如此那叨扰了。”卖粮的客商拱拱手带着粮车离开。

王世魁背着手走出来，走到贺图家身边，低声说道：“你觉不觉得，这几天卖粮的商贩似乎都奔着十八行来的？”

“许是冲着咱们十八行名头来的，看来韩贞吉这次霸盘要赢了。”

“不见得啊。”王世魁目光炯炯的看着远去的卖粮客商，背着手走到门口，说道：“万一这些卖粮的人都是杨同心派来的呢？”

“我听说大通行的伍道祖，派他的大掌柜展之虔亲自去了许昌。”尹功茂伸手拿出一盒卷烟，放在眼前看看，说道：“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在找退路了。不用怕，明白告诉韩贞吉，我这里满仓了，让他给个说法。”

杨同心仔细看完，面露微笑，说道：“冷面财神果然不同凡响，这一招移花接木若是执行的妥贴，那韩贞吉这次可要遭。春雨，你去把孙掌柜他们叫来，我们布置一下，好好的把白先生的这个策略办好。”

孙伯驹和黄腾达来了之后，杨同心把白瀚文移花接木的策略一说，两人拍手叫好，当下开始秘密商议该如何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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