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阜又是什么局面？”韩贞吉的声音冷得如同寒冰一样。二掌柜洪元华哆嗦了一下，说道：“东家，外阜山东客商只剩下了不到两成。彰德、卫辉、洛阳、怀庆四个州府临近的客商也几乎都去了天人和。周边十个县城已然都倒向了天人和，今夏一个粮商也没过来。”

“周边十个县城的粮商一个都没过来，那本府是怎么收到的九千石粮食？！”韩贞吉猛然坐起，眼角直跳：“你们是不是都瞎了？也不问问我，就这么瞎收！这他娘的，八成是杨同心这厮把收到的粮食转手卖给咱们了啊！”说完猛地伸手一拍脑门，龇牙咧嘴的叹气。

“年年打雁，今年被雁啄瞎了眼。”韩贞吉面目狰狞，仰天大笑：“杨同心你好手段啊，一招用两次，坑的老子无话可说！”

天人和粮行里间座无虚席，今天是夏收之战的议事。

洪元华当即表示反对：“不可能，东家，本府这些粮商都是咱们的熟客，我们也都查验过……”程紫霄赶紧递过去一个眼神，洪元华不敢再说。

韩贞吉一抬手，说道：“吕管事，那个牛世贵呢？他怎么说？”

“牛世贵撇的一干二净，还说这六个人他虽然不熟悉，但他们卖的粮食可是货真价实没有一点掺假，十八行又没有吃亏上当，而且当场翻脸把我们的人给赶了出来。”吕胜青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手都微微发颤。

韩贞吉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笑得前合后仰，笑得眼泪直流。程紫霄吓坏了，连忙过去扶住韩贞吉，颤声说道：“东家？！咱们可别气坏了身子啊。”

“我来问你，山东的客商几时卖出过三千石的粮食给咱们？这十几年了，你们见过么？”

蓝宝方一时语塞，二掌柜洪元华连忙接过话来：“是没见过。可这三千石不是牛世贵自己一个人一次卖的，他带了六个山东客商，一起卖给我们的。”

“这六个山东客商，吕管事，你打听出来了么？”韩贞吉猛然回头问管事吕胜青。

杨同心在街口遇见了落魄卖刀的衡道途，一番了解之后，收入麾下，成为一名教习，并且通过此事与指挥使的师爷建立了联系。

五月二十二日，为期十一天的夏收落下帷幕，此次夏收争夺可谓腥风血雨。先是天人和开市收购价涨到每石均价二两银子，之后十八行里的茂源行、大通行先后把粮行挂到牙行出售，退出了十八行。

到夏收结束，天人和与十八行之间的霸盘可谓惨烈，收粮均价已经突破了每石二两银子，达到了二两二钱银子之多。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事后我派人去查过。今天刚得到的消息，这六家粮行倒是查到了，可人对不上，这六个山东客商是假冒的。”

洪元华只感觉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呐呐自语：“我你娘！我你娘！我你娘！”蓝宝方连忙扶起洪元华，看到他这副心力憔悴的样子，心里难过，劝慰道：“二掌柜，这事也不能都怪你，这是杨同心设下的圈套，你也是一时不慎。”

“应该？大约？预计？”韩贞吉缓缓睁开眼睛，眼睛里满是血丝，凝视程紫霄，看的程紫霄心里一紧。

韩贞吉没有睁眼，沉声问道：“天人和那边收了多少？赔了多少？”

“这……”蓝宝方哑然了，求助的看着大掌柜程紫霄，程紫霄只得迈出一步，开口说道：“天人和那边，推演下来应该是收了一百万斤粮食，大约是一万石，他们预计赔了两万两千两左右。”

“东家，我觉得未必都是杨同心把手里的粮食，转手卖给我们。”程紫霄拱手说道：“这次我们都加了小心，杨同心之前那招移花接木，不可能用两次我们毫无察觉。”

“账册拿来我看。”韩贞吉一探手，蓝宝方赶紧把账册交给他。韩贞吉一言不发翻看账册，看着看着忽然指着一处说道：“这个山东菏泽的牛世贵，不是一向和天人和做买卖么？”

主持会议的是总管周润，周润穿着一身素色的丝绸长衫，站在桌前，对着周围一拱手说道：“诸位同僚，此次夏收为期十一天，这十一天里，咱们天人和粮行，六处分号共计收到当年新粮一百万一十二万斤，合计一万一千二百石，耗费银两万四千六百四十两。外阜卖粮共计八十二万斤，合计是八千两百石，售价每石均价七钱六分银子，得银六千二百三十二两，刨除开支，本次夏收霸盘亏损一万八千四百零八两银子。白先生，明细给东家看一下。”

白瀚文起身拿过账册，双手递给杨同心。

杨同心看的很快，看完之后，问道：“白先生，十八行那边收了多少，亏了多少？”

“回禀东家，根据闻风堂的线报，二掌柜的消息，以及属下推演。此次夏收十八行共计收粮九十万斤，亏损一万九千八百两，若是十六家分摊，平均每家赔了一千二百三十七两银子。”

“说说秾芳斋和南北行的收益。”杨同心点上一支烟，抬头笑道。

“是。”白瀚文接着说道：“秾芳斋到五月二十日，三处分店，四五两月一共卖出六万七千八百盒，收入五万九千四百六十两银子。南北行两处，四五两月一共卖出白糖五千一百二十斤，收入一万五千三百六十两银子。两处合计收入七万四千八百二十两，扣除粮行的亏损，净利是五万六千四百一十二两银子，这是明细，请东家过目。”

众人一听粮行的亏损抹去之后，居然还有五万多两的净利，无不欢欣鼓舞。

“白先生，韩贞吉的财力还能有多少？”

“预计还有三万两银子左右，若是秋收东家还坚持霸盘，韩贞吉就撑不住了。”

“师爷。”杨同心抬抬手，说道：“夏收如你所料，十八行已经退出了两家，秋收还是如夏收一样的策略么？”

“秋收的策略大同小异。大同者继续分而化之，小异者明确针对。”万德福起身拱手说道：“秋收里最重要的粮食，无疑是玉米，这是穷苦百姓赖以为生的粮食之一。秋收时节，我们不做全盘的霸盘了，只做玉米一样。这次我们假扮外省客商卖给了韩贞吉九十万斤粮食，秋收只怕就不行了，韩贞吉一定万分小心，只要他一小心必然就会犹豫，秋收一般都持续十二天左右，那我们就用这些时间，来彻底击溃十八行，不过到时候，东家可能会损失一定的盈利。”

“做霸盘就是这样。”杨同心放下手里的卷烟，说道：“不拼到山穷水尽，是分不出胜负的。既然如此，这秋收那我们就有的放矢的研究一下。不过这之前，我要修改一下店规，如今天人和的旗下已经有十一处了，原来的店规会有些地方照顾不到，今天各堂口主事都在，咱们一起修订一下店规，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一听杨同心主动提出来要修改店规，纷纷附和。

“既然这样，诸位把觉得修改的地方都写下来，然后我们一起商议。”

赵家声进来分发纸笔，众人开始思考那条店规应该修改。

邱文烈作为总务堂执事也参加了这次议事，赵家声把纸笔分发之后，退在一旁，冷眼看着邱文烈，也不做声。

邱文烈也懒得搭理赵家声，拿起笔来，看看原来的店规，低头思考如何修改。

众人写好之后，交给师爷万德福，万德福收好来到桌前说道：“既然诸位都写好了，咱们就一条一条修订。”说完拿起一张纸念道：“闻风堂马堂主觉得奖惩制度应该更加详细一些。”

杨同心听完点点头，说道：“那就在原来的店规上在另外制定一份奖惩细则。”

这次修改店规一直持续到下午，终于修改完毕，例如伙计薪资、掌柜分红、奖惩细则等一一明确。

晚上杨同心府里办了酒席，各堂口的主事、执事、掌柜、账房、管事都叫来一起吃酒席，夏收已过，人人都松了一口气，这顿酒席吃得十分尽兴。

酒席散后众人纷纷告辞离去，杨同心回到书房，正在翻看新制定的店规。图文房主事毕锦绣在门外求见，杨同心让赵家声请他进来。

毕锦绣进来拱手行礼，说道：“见过东家。”

“毕主事，请坐。”杨同心起身给毕锦绣倒了一杯茶，说道：“你有什么事？”

毕锦绣喝了一口茶，说道：“东家，我那个义女邱文娥，东家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文娥当初在我书房里办事，后来去的图文房，怎么了？”

毕锦绣笑道：“我和贱内半生无子，收文娥为义女之后，这孩子孝顺忠厚，如同亲生一般。这眼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们随她的心意，让她自行挑选如意郎君。这阵子，她终于选中了一个如意郎君。”

“却不知谁有这样的福气？”

毕锦绣笑道：“东家可能想不到，文娥看上了杨延寿这个小子了。”

“延寿？”杨同心一愣，笑道：“可延寿是个哑巴啊，文娥不嫌弃么？”

“不嫌弃，相反她经常夸赞延寿忠厚老实。不过延寿毕竟是东家的仆人，文娥也是您从人士买来的，他们两个成婚必须要禀告东家一下，东家觉得如何？”杨同心想了一下，笑道：“我没什么说得，既然如此，你们就定好日子吧，延寿那份聘礼，我帮他出了。”

毕锦绣起身拱手笑道：“那我就代贱内和文娥多谢东家成人之美了。”

门外听得一清二楚的赵家声只感觉天旋地转双耳轰鸣，心如刀割又酸又痛，心中暗道：文娥果然看上了那个哑巴！我赵家声哪里不如杨延寿这个哑巴？

“是，不过今年有传言，说牛世贵和天人和二掌柜不和，所以他没去天人和，到咱们十八行来了。”

韩贞吉闭着眼睛靠在太师椅里，听账房蓝宝方报账。

“东家，此次夏收为期十一天。我们十八行里有两家退出，十六家粮行共计收当年新粮九十万斤，合计九千石，收购均价是每石二两二钱银子，亏损一万九千八百两，净利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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