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翁，然则马相初精明，冯文钊心细，但是这两个人一个是衙役出身，一个是江湖出身。买卖行里的如何安插暗桩，是另外一套行事法子，他们不明白其中的奥妙所在，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的。”

乔善川起身来到窗前，抽了一口卷烟，笑道：“老夫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杨同心这样的对手了，往后如何过招，还真是期待啊。”

回到家中，王小虎关好门窗，拿出纸笔，提笔用暗语写道：十日后，喜鹊于冰心楼诚邀洛阳府名流，不可不防。等墨迹干透之后，裁剪成一小截，放在芦苇管里，出门来到一处杂货铺买了几只蜡烛，不声不响的把芦苇管放在台面。杂货铺掌柜用袖子盖住芦苇管，收好之后，派人立刻送到了乔善川府里。

过了七天之后，鸿盛行的丁云霄忽然急匆匆的来到了天人和的粮行里，见面二话不说直接拉着孙伯驹就到里屋叙话。

王小虎用手在秤杆上一点，喊道：“本年小麦，一百斤整！”说完笑容满面的一摆手说道：“这位老爷子，那边去领银子。”卖粮的乡民领完银子，乐得满脸笑开了花，把卖粮的银子紧紧抓在手里，昂首挺胸的出了店门。

孙伯驹笑道：“赏你的银子你就留下好了，去吧。”王小虎答应一声，把一钱银子收好。

傍晚收工之后，王小虎做东请店里几个交好的伙计去喝酒。这几个伙计年纪都不大，都是从开封城杨同心办的善堂里选拔来的。王小虎年纪比这些小伙计年长几岁，平日里经常请这些人吃喝，一来二去混得很熟。

这顿酒喝完，王小虎擦擦油光可鉴的嘴，拱手送走这些伙计。他自己住在城里不用住在粮行里。

“我这里有一封信，你送到丁掌柜那里。”孙伯驹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交给王小虎。

王小虎心里一跳，面上神色如常，双手接过信，悄悄的用手捏了一下信封的薄厚，揣进怀里躬身行礼，出门一路小跑的去送信了。转过两个街角，王小虎拐到一处房前，推门而入，拿出怀里的信放到桌上，立刻去倒了一盆水，拿过一把细长的拆信刀，用水洇湿了信封的下角，拿拆信刀的刀尖一点点挑开信封，拿出信来，定睛一看，只见信上写着：敬启丁掌柜，天人和孙伯驹有礼。我家东主久闻丁掌柜义薄云天交友广泛，敝号初来贵府，欲广开商路，然则有心无力。今恳请丁兄作保，诚邀洛阳府各路豪杰会面，还望丁兄不吝赐教。孙伯驹拜上。”

看完信，王小虎立刻原样放好，找出早就准备好的大蒜汁，用牙签蘸着大蒜汁，一点一点封好拆开的信封底角，随即拿到蜡烛上用火熏烤，片刻之后就严丝合缝的把信封拆开的底角补好，王小虎仔细观察了一下，看没有破绽，揣好信出门而去。

洛阳首富乔善川在赈灾招募会上和天人和杨同心明面上打成了平手，实则输了一筹，乔善川敏锐的察觉到了杨同心似乎和洛阳府户房主事汤赞关系匪浅，令人立刻前去调查。

几个月之后，乔善川拿到了关于洛阳府户房主事汤赞和天人和商行东主杨同心之间交情的消息文书。

看完消息乔善川眉头紧皱，把文书递给身边的师爷俞高嵩。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到了牡丹街，王小虎把信交给了鸿盛行定云霄，丁云霄没有看出端倪，拆开信件看完之后，面露微笑，提笔当场写了回信，封号之后交给王小虎，还赏了王小虎一钱银子。

王小虎拿到回信，绕道回到房里，如法炮制看到了丁云霄的回信，丁云霄同意帮天人和牵线，邀请洛阳府的各界名流，日期定于十天之后。王小虎封好信封，返回天人和粮行，恭恭敬敬的把丁云霄的回信交给孙伯驹，还把丁云霄赏的一钱银子也一并交出。

俞高嵩看乔善川拿出一支卷烟，把香盘轻轻推过去，乔善川从香盘里拿出一个香头点燃卷烟，说道：“杨同心手下还有一个叫冯文钊的江湖人，据传此人原是朝廷龙鳞卫的人，不可小视。”

俞高嵩低声说道：“咱们派过去的暗桩一共有三十五人，目下已经安插在天人和商行各个位置。其中粮行的暗桩一共派过去二十一人，汰选之后，剩下十一人，都已经开始做事。不过这些日子，天人和也是按兵不动，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传过来。”

乔善川说道：“杨同心手下那个马相初精明强干，可不要被他查了出来。”

王小虎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找个空隙到了后院，拿过木碗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灌下，舒服的长出一口气，放下碗又回到前屋里。

粮行大掌柜孙伯驹正好进来，看到王小虎，想起来这人是本地人，叫王小虎过来，问道：“你知道南北行丁云霄掌柜的铺子么？”

“孙掌柜的，你说这不是见鬼了么！”丁云霄一进来就火气腾腾的说道。孙伯驹笑道：“什么事情让丁兄这么生气？”

“孙掌柜，前次我提出做你们秾芳斋山西总办理，蒋掌柜牵线，贵东家豪爽大方，把这样一份甜买卖给了我。这么说起来，咱们不是外人，上次你写信让我帮你们天人和广交善缘，我可是舍下面子，一口气写了三十多张请柬。”

“那不是挺好的么？”孙伯驹给丁云霄倒茶，心里已经料到了几分。丁云霄气愤愤的说道：“可原本已经答应赴宴的各界人士，最近今天却突然纷纷有事来不了了。”

孙伯驹笑道：“那还真是见了鬼了，这里面会不会有人作梗？”

丁云霄一听这话，眼珠一转，瞬间明白过来，可又有点拿不准，笑道：“天人和到了洛阳城之后，一直低调行事，也没有招谁惹谁，谁会给你们捣乱呢？”

孙伯驹哈哈一笑，说道：“丁兄，你这样老练的买卖人，还用我把话说透么？”

丁云霄一听这话，明白过来，他看看孙伯驹，好奇的问道：“孙掌柜，乔善川这是和你们卯上了，你就一点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孙伯驹信心满满的笑道：“我们东家自然由应对之策。”

丁云霄看孙伯驹如此自信，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无担忧的说道：“我经商十几年，头一次看到乔老爷子如此针对同业。”

“丁兄。”孙伯驹说道：“朱仙镇十八行的名头，你听过吧。”

“这自然知道，韩贞吉的十八行稳坐开封府粮行第一的交椅，那可是风光的很咧。”

“我们东家用两年的时间就把韩贞吉给打败了。”

丁云霄对这事也是略有耳闻，这也是他主动结交天人和的原因之一，想到这里，他说道：“孙掌柜，这乔老爷子可比韩贞吉厉害不止一倍。”

“来日方长，鹿死谁手未尝可知。”孙伯驹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今儿中午我做东，咱们冰心楼小酌几杯，丁兄以为如何？”

“那自然求之不得。”

午后，孙伯驹来到府里把请丁云霄牵头宴请洛阳府各界名流受阻的事情汇报一遍。

杨同心给孙伯驹倒了一杯茶，拿出一份消息交给孙伯驹说道：“孙掌柜，这还是闻风堂最近七天监视乔老爷子府里动向的汇总。”

孙伯驹拿过来厚厚一叠消息，心里叹服马相初做事如此仔细，展开看了起来，其中一份消息让孙伯驹心悦诚服：闻风堂一旬线报。乔府十一日晚得外府密信，内容不详，送信者乃是城东牡丹街鼎鑫杂货铺伙计刘七，经查店掌柜叶祥凯，年四十一岁，本城人氏，曾受乔氏厚恩，疑为乔氏眼线中转之所在。十二日早，乔府遣仆从四十人，携乔善川之亲笔书信，前往洛阳府各处。经查，乃是九日后邀请各界名流到府中为乔善川正室祝寿，其后两日，共散发请柬一百二十五份，所邀之人明细如下……”

“如此说来。”孙伯驹放下消息，笑道：“东家，咱们商量的这条计策没有白忙活，这已经有鱼咬钩了。”

杨同心笑道：“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我列了一份名单，你和蒋掌柜可以带着礼物上门拜访，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礼数做到。至于乔老爷子派来的暗桩嘛……马堂主有何高见？”

马相初从屏风后拿着一叠信件转了出来，对着孙伯驹点点头，笑道：“东家，属下有一条计策，还请东家多多指教。”

“知道，就在东街口。”王小虎躬身回道。

俞高嵩看完，脸色凝重，慢慢说道：“东翁，如今看来杨同心这人实在是一个劲敌。这世间士农工商秩序井然，胥吏的地位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手里的权力却是实打实的。杨同心作为一个商人，能主动结交汤如海这样的资深胥吏，乃至于成为通家之好，就杨同心的年纪来说，这份算计人心的本事实在让人胆寒。东翁，我们还是暂时静观其变，不要主动出手，以免露出破绽，东翁以为如何？”

乔善川点点头，捻须说道：“杨同心在朱仙镇就是抓住了韩贞吉这厮心浮气躁的弱点，利用夏秋两季的收粮，一点一点把韩贞吉的财力消耗殆尽。这一节我们不可不防，你传话下去，没有我的命令，祥泰行旗下的粮店大掌柜不能擅自行动。师爷，我们安排过去的暗桩现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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