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叔祥激动手发抖，快速在心里算了一下，脱口而出：“这起码要九万石粮食才足够啊。”

“不错。”俞高嵩捻须笑道：“而且军粮的行市和普通粮价行市，那是不一样的，只要和兵部派来的督粮官谈妥，那绝对是一笔天大的买卖。”

杨同心拿出卷烟，周润拿过香头帮他点上烟。杨同心抽了一口卷烟，品了品，说道：“这位高手叫做倪俊章，原是龙鳞卫里鼎鼎有名的高手，当差的时候受了重伤落下了残疾，后来谋了一个闲差。当今皇帝登基之后，龙鳞卫经过一番变动，走了不少人。倪俊章就在其中，他身有残疾，不好找差事，正好冯文钊在咱们这里落脚之后，写信过去问候。倪俊章问明白之后，就托冯堂主帮忙找个差事，冯堂主来求我，说这位倪俊章是个大才，尤其是长于安插眼线，我就准了。”

万德福喜道：“那这样咱们这出请君入瓮就可以做的周全了。”杨同心笑着点点头，弹了一下烟灰，说道：“这之后如何布局，咱们要再推演一下，万无一失，春雨你去把白先生请来，山西那边的戏要靠他才能唱得精彩。”

“可这还是不稳妥啊，师爷，你第三条依据是什么？”

“前次我和孙掌柜设计，已经钓出了几条鱼，只不过我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理这些暗桩。”杨同心忽然转头问在一旁的周润：“上次冯文钊说他在龙鳞卫时有一位至交好友，时运不济，想来投奔他，这人到了么？”

“还没到，派去接待的人送消息回来说，已经到了大名府，大概再过几天就到了。”周润给万德福倒茶，万德福微微躬身感谢，周润说道：“东家，冯堂主那边已经都布置妥当了，只要这位高手到了稍作安顿就可以走上人。”

万德福喝了一口茶，笑道：“东翁真是福泽深厚，又有高手来投奔您了。未知这位高手是做什么的？”

乔叔祥心里最后一丝担忧也没有了，高兴的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脸上都是笑容，高声吩咐：“来人，去叫一桌酒席，我要犒劳师爷！”

杨同心捏着棋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落下棋子，问道：“师爷，你说俞高嵩看完那份邸报，真的会按照咱们的预想开始准备筹集军粮么”

师爷万德福凝神看着棋盘，面带微笑说道：“那份邸报是真的，依照俞高嵩前辈的才智，必然会推断出朝廷不日将会远征卓所图盟。”

鸿泰行少东家乔叔祥为了应对天人和杨同心的降价策略，派遣三路人马去外阜购粮，岂料三路人马全都空手而回，落得一个全线溃败的局面。

鸿泰行的师爷俞高嵩从朝廷邸报里推演出一个重要的结论——朝廷将出兵征讨卓所图盟。

这个结论让乔叔祥浑身一震，快步来到桌前翻找出一份山西省地图，无奈地图绘制的极为潦草，根本找不到卓所图盟在哪里，抬头问道：“师爷，这个卓所图盟是什么情况？”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这之前咱们要拔光乔善川安插在我们这里的眼线，之后才好做戏做足。”

万德福反复思索许久，眼看已成败局投子认负，说道：“这个却难，咱们明知道乔善川在咱们天人和安插了眼线，却始终没有清理，是因为没有专门的人才来督办此事，万一错抓错认，难免人人自危。”

“其二，山西不是产粮大省，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按照十年前的征讨规模，朝廷出兵最少十万人。而今山西的靖边军人数约有二十五万，刨去吃空饷的花头，应该有十五万人，再算上作为草料的高粱，这样平均每天的开销起码在一千石，也就是十万斤粮食。本朝兵部惯例，会为出征的大军准备三月以上的粮饷，平均每天十万斤粮食。少东家，您不妨算算看，这是多少!”

“老夫推演出朝廷出兵的结论有三，一是这位山西巡抚欧心镜，虽然是进士出身，却是能文能武，带兵打仗也是不含糊的。当年他在江西做按察使之时，就曾带兵剿灭匪患，用了五年时间，把江西境内的土匪一扫而空，积功而上才坐上了山西巡抚的位置。让这样一位巡抚去操练新军，其含义不言而喻，此其一也。”

乔叔祥点点头，看来师爷经常关注朝局啊，问道：“哪还有什么凭证？”

“山西是重镇之一，如今的皇上是英明之主，绝不可能任由卓所图盟这样劫掠地方。一旦皇上决议出兵征讨，这是皇上登基之后首次兴兵，不容有失。粮草军饷必然充沛，而京畿粮仓需要供应御林军、靖边军这些，山西又不是产粮大省，届时一定会在河南征粮，这就是我的第三条依据，少东家以为如何？”

乔叔祥大喜过望，俞高嵩这三条依据有理有证，他一扫之前的愁容，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说道：“师爷，如果兵部真的派人到河南征粮，又如何保证一定会买我们鸿泰行的粮食，若是届时杨同心插上一手，我们该如何应对？”、

乔善川在病榻之上听完师爷的汇报，闭目沉思许久，睁开眼，问道：“此事可行，不过要慎重。”

乔叔祥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说道：“爹，若是真的可行，那咱们就马上开始准备吧。”

乔善川看看儿子嘴上的燎泡，慈祥的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王大夫说了，我这病过了冬天就能好。”

乔叔祥羞愧满面，低头说道：“这个秋收，咱们鸿泰行十三家粮行全军溃败，是我无能。”

“不能怪你。”乔善川言道：“杨同心此番用低价酬宾这一招对咱们鸿泰行围追堵截，能守住就算不错了。我早就知道这小子不好对付，没想到他居然舍得搭进去上万两银子来行事，目下洛阳府周边已经成了合围之势，咱们鸿泰行若是想在粮行这一块杀出重围，就只能和官府做买卖，所以我才说筹集军粮此事可行。”

俞高嵩拱手说道：“东翁，我已经派出可靠人手去往京城和山西，务必要把事情打听清楚，这样咱们才好行事。另外，还请东翁写就书信一封，布政使蔡仁杰那里还是要多走动一下才好，届时有他从中牵线，这样咱们和兵部的买卖才能做的稳妥。”

乔善川坐直了身子，说道：“叔祥你坐下，我来告诉你和朝廷做买卖需要知道哪些事情。”

乔叔祥心里一凛，规规矩矩坐下，等候父亲教诲。

“像这种兵部筹集粮草的买卖，通常由兵部派出的督粮官主导，多是从二品或是从三品的高官挂职。到了筹集军粮所在的省份，会在府治所招来商会会长议事，然后由本省布政司派人去募集军粮。由兵部验收之后，会给一张兵部的汇票，这张汇票要在三个月之后才能去本省布政司兑现。”

乔叔祥听到这里心里有个疑问，说道：“爹，要是兵部赖账或者布政司拖着不给银子，那又如何应对？”

乔善川和俞高嵩对视一眼，俞高嵩笑道：“少东家，这种事情很少有过。一般都是军粮交办之后，就会由兵部支付一半的银子。只不过布政司和督粮官多少要分润一下好处，这一节是约定俗成的。”

“目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准备好这九万石粮食，九百万斤粮食，分期交付，头一个月就要三百万斤粮食，我们的库存只有一百五十万斤……”乔善川念念有词，说道：“师爷，你立刻派人去洛阳城周边租借粮仓，另外立刻组织人手开始修建粮仓，总之要好一切准备。一旦朝廷发兵大同府，我们这边要第一时间就做好应对之策。”

俞高嵩沉吟了一下，说道：“东翁，现在租借粮仓可以，修粮仓动静太大。以杨同心手下闻马相初的本事，只怕早晚会给杨同心给发现端倪，这就不好了。”

“嗯，不错有道理，那就去租借粮仓，对外放话说，从山西购进了一大批高粱小米，派人去山西买一些回来掩人耳目。”乔善川同意了师爷的说法，开始安排事情。

乔叔祥在一旁听的心情激荡，心中暗暗说道：“杨同心就凭你还想坐庄洛阳府？！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事情要办得机密，现在还没人知道朝廷要出兵的消息。”乔善川抬眼看了一下乔叔祥，说道：“只有咱们三个人知道，除此之外，谁都不要告诉！”

安排事情，乔善川心情很不错，吃饭的时候还喝了一杯酒。看到父亲高兴，一直伺候他的女儿乔晨竹心花怒放，饭后给父亲倒茶水，笑着问道：“爹爹，莫不是有什么喜事，看您老这么高兴。”

乔善川品了品茶，说道：“我能有什么喜事，不过是病好了的关系。”

“不是吧。”乔晨竹笑道：“这些时候，三哥领着葛掌柜他们疲于奔命，我听说去外阜购粮的策略都没有如愿，这个秋收满洛阳城都在说咱们乔家不如杨同心，三哥心高气傲的，我怕他咽不下这口气。”

“秋收这一阵，我们确实输给了杨同心，只不过。”乔善川放下茶杯，望着窗外，双目发光，笑道：“还不到终盘的时候，且让杨同心先高兴几天吧。”

俞高嵩笑道：“这就是我说的杨同心的软肋，他不好结交官府。东翁和河南布政使蔡仁杰关系匪浅，这也是老夫的底牌。”

俞高嵩来到地图前，叹口气说道：“我听闻杨同心家里有一幅全局图，是高价从京城子云阁买来的，上面详细绘制了本朝全国地图。不说这个了，这个卓所图盟是毗邻山西大同府的一个游牧部落，经常滋扰地方劫掠周边，朝廷十年前曾发兵征讨过一次，战果并不理想。这些游牧部落眼看大军来到，就四散而逃，等大军走后，又出来劫掠，实在让人头疼不已。”

乔叔祥在心里想象了一下杨同心家里的全局图，很是羡慕，转头问道：“师爷，朝廷出兵征讨这可是大事，您仅凭借山西巡抚督导操练三边新军，就能推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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