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爹爹熬了一些汤。三哥，我听下人说，城里粮价涨的不像话了，你不去帮爹爹在这儿干什么？”乔晨竹看着三哥的脸色，心道：莫不是被爹爹赶了出来？乔叔祥哼了一声，说道：“我一个痴迷古玩的纨绔能帮他什么忙，不添乱就算功德了。”

“三哥你可不要这样说。”乔晨竹连忙安慰三哥：“咱们家的产业太多太大，做生意要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你看二哥，一个不小心现在都没有缓过来，我昨天去看他，他现在成天听戏唱曲，门都不出。得空你过去看看他，他要是这么一蹶不振下去，早晚出事儿。”

乔晨竹说道：“想必是为了什么大买卖，这一下半个河南省的粮食就翻了五倍，全然不顾哄抬物价的律法。我想这位幕后策划者如此大动干戈，那一州一府的买卖显然不足以承担这个风险，那什么样的大买卖会有必要这样做呢？我觉得，可能是和朝廷做买卖，爹爹，是不是最近有消息，朝廷要出兵征讨什么地方？”

俞高嵩鼓掌笑道：“四小姐见识独到，果然不同凡响，不亏是东翁的掌上明珠，俞某人佩服佩服。”

“我去看他？”乔叔祥恨恨说道：“若不是他以次充好办砸了差事，咱们鸿泰行的口碑怎么会一落千丈，不治他的罪就算爹爹开恩了，还想着我去安慰他，我吃饱了撑的，哼。”说完拂袖而去，乔晨竹叹口气拎着食盒到了书房前，敲敲门，说道：“爹爹，我给你送汤来了。”

“那这就有问题了。”乔晨竹说道：“这个些州府旱涝不一，治下的县城里上上县也有下下县也有，没有理由一个不遭灾的春荒，河南半个省的粮食都在涨价。我听下人说起，说洛阳城的粮食涨价，一斤小米已经涨到了三十文钱，大米更贵，这样涨价没有道理，我觉得是有人在布局，而且是大手笔。”

乔善川听完女儿的分析，心里一惊：难道真的是杨同心在布局？不会的，不可能，杨同心才多大年纪多大财力，没有道理这么多州府的粮食都涨价都和他有关系。

俞高嵩琢磨了一下，说道：“那布这么大一个局，是为了什么呢？”

乔晨竹嫣然一笑：“我如何懂得做生意，师爷在这里，我若是说了岂不是惹他笑话？”俞高嵩摇摇头：“我早知道四小姐聪慧，往日也听过你提的建议，那都是有见地的，老夫很是欣赏，如何会笑话你？但讲不妨，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你说得正是我和东翁没有想到的呢？”

乔晨竹含笑说道：“那我就胡言乱语一番，说错了可不要笑我。”

乔善川正襟坐好，说道：“此次洛阳城粮食行情忽然看涨，你怎么看？”乔晨竹想了想，说道：“爹爹，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是光咱们洛阳城粮食涨价还是整个洛阳府粮食都涨价？”

天人和杨同心接到了去往山西办事的大帐房白瀚文回信，以及去往京城办事的大总管周润的回信，吩咐师爷万德福，开始动手。

天人和这一样的大动作自然瞒不过河南第一商家乔善川的耳目，很快报信儿的信件雪片一样飞来，堆在了乔善川的案头。

乔善川和师爷俞高嵩一封封的查看，三少爷乔叔祥看了几封信之后，满脸涨红，站起身来说道：“爹！杨同心这厮旗下所有粮行疯了一样收粮食，莫不是他也收到了消息，知道朝廷要远征卓所图盟？”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洛阳府治下十个县城都涨价了。”俞高嵩扬了扬手里的信。

“那外阜呢？是不是也涨价了？”乔晨竹看着师爷。俞高嵩赞赏的看了乔晨竹一眼，说道：“不错，开封府、许州、怀庆府、卫辉府、彰德府各州府的粮食都在涨价。”

乔叔祥听完心里不服气：我就不能帮忙么？他只得起身离开书房，走到院门前，心里堵得慌快走几步，却迎面看到提着食盒的妹妹乔晨竹。乔叔祥停下脚步，笑道：“小妹，你这是干什么去？”

乔善川听完沉思不语，过了许久，说道：“你让暗桩查一下，看看杨同心最近有没有和山西的客商见面，若是见面最好能打探出是谁。”

俞高嵩叹口气说道：“东翁，您忘了，咱们派去的暗桩都被马相初给拔没了。”说道这里他看了乔叔祥一眼。乔善川摆摆手：“叔祥，你先出去，我和师爷要商量一下如何应对。”

俞高嵩笑道：“四小姐真是孝顺贤惠。”乔善川对这个女儿视若珍宝，一向是疼爱有加，听到师爷夸赞，脸上浮现笑容：“晨竹啊，进来吧。”

乔晨竹放下食盒打开盖子，拿出两碗人参汤来，双手端给父亲一碗，又给师爷俞高嵩一碗：“猜到你们在议事，师爷辛苦，这里也有你一碗。”俞高嵩接过来汤碗，笑道：“多谢四小姐。”

乔善川听得心旷神怡，心里对这个宝贝女儿更是珍视有加，笑道：“说得好，你接着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顾虑。”

乔晨竹脸色微微发红，低下头说道：“我都是乱说的，爹爹不要拿人家开心。”

“怎么会。”乔善川低声说道：“师爷从一份朝廷邸报里推演出朝廷要出兵的消息，爹爹这些时日一直在做准备。”

“真的要打仗？”乔晨竹吓了一跳，说道：“这个消息可靠么？”

“可靠。”俞高嵩很确定的说道：“我四月初就派人去京城打探消息，前几日他们送信回来，圣上加封了兵部侍郎左贡文为镇远大将军。朝廷惯例，只有出兵征讨之际才会加封主印将官，另有一同加封的十五人作为副手，加上朝廷责令山西布政使半年之内征集九万石的粮食，以为灾荒之年储备，则是掩人耳目之策。综上所述，朝廷出兵已成定局。”

“那咱们有把握拿下这个买卖么？”乔晨竹吓了一跳，赶紧追问。俞高嵩说道：“四小姐放心，东翁已经写信给本省布政使蔡仁杰，他已经回信，若是朝廷真的出兵征讨，他一定为我们向山西布政使牵线搭桥。这样一来我们已经有了六成胜算。”

乔晨竹快速在心里推演了一番，越想越是心惊，说道：“师爷，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对，中间似乎遗漏了什么要紧的环节。”

俞高嵩想了想说道：“我之前反复推演过，并没有什么疏漏，我们这边粮仓、运输、银两都已经准备妥当，再加上布政使蔡仁杰答应帮忙牵线，有他这样的从二品要员帮忙，老夫不知道还有什么纰漏？”

乔晨竹也只是觉得隐隐那里不对，具体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问道：“朝廷出兵征讨，粮草必然要准备充足。既然是让山西布政使筹措粮草，那些晋商难道不会应征么？他们可是有地利之便的啊。”

“嗯。”乔善川笑着看看女儿，说道：“晋商虽然出名，但山西本省向来粮食只能自给自足，余粮并不多。这九万石粮食，折算下来就是九百万斤粮食，不算马匹草料，单这九百万斤粮食让山西布政使半年之内办妥，这本事就是一件棘手的差事。那些晋商即便联合起来，头一个月要供应三百万斤粮食，山西往年征收的赋税钱粮，多以银子为主，征缴的粮食全年也不过五百万斤粮食，他们去哪里进货呢？”

“若是和陕西或是河北的商人联手呢？”乔晨竹仍旧担心。俞高嵩很欣赏乔晨竹的见解，笑道：“陕西和陕西一样，本省的粮食也仅能自足，余粮不多。河北的粮食主要供应京畿，余粮更是捉襟见肘。河南号称中原粮仓，这个称号可不是白来的。目下山西布政使最好的法子，就是到河南征集粮食，这是做稳妥的办法，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爹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这事情隐隐哪里不对劲，可我又说不上来。”乔晨竹低头沉思，乔善川疼爱的伸手拍拍乔晨竹的头，笑道：“女孩家有这样的眼光已经算了不起了，好啦，你去吧，我和师爷还要议事。”

“是。”乔晨竹收好食盒，行礼退下。俞高嵩喝了一口参汤，赞道：“四小姐不仅聪颖贤惠，这厨艺也是极好的。这碗参汤即便是冰心楼的大厨，也整治不出这样的美味。”

乔善川一口气喝完参汤，笑道：“只不过这样好的一个丫头，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啊，唉。”

“东翁。”俞高嵩没有接茬，说道：“四小姐的担心不无道理。这次诸多州府粮食行情看涨，若背后真是杨同心指示，我们不可不防。”

“不会的。”乔善川摇头：“咱们之前推演过杨同心的财力，他在开封府坐庄，虽然旗下有秾芳斋、南北行这样的产业支撑他在粮行里为所欲为。但此次涨价，已经遍及河半个省了，杨同心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财力。我们不去管他，只要我们准备好就行。咱们的粮仓能存得下三百万斤粮食么？”

“暂时不能，我收到消息，杨同心不仅也在城外修建粮仓，同时还各处租借粮仓。看来他也是收到了朝廷将要出兵的消息，忙着做准备呢。”

“哼，就凭他？”乔善川呲之以鼻；“师爷，你让账房备下两万两银子，你去开封府走一趟，蔡仁杰向来自诩清官，这笔银子你给蔡仁杰的四儿子蔡季鹏，到时候他们父子自然心知肚明。”

“东翁，我们要小心杨同心也走这条路子。”俞高嵩提醒道。

“也好，去了之后，若能见到蔡仁杰，你暗示事成之后，我们不亏待他，怎么说也是从二品的要员，这份礼不会轻了的。”

乔善川没有喝汤，笑着问道：“城里粮价攀升，你听说了吧。女儿你有何见解？”说完笑吟吟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乔善川放下手里的信，神色如旧，问师爷：“师爷，你怎么看？”

俞高嵩坐直了身体，说道：“东翁，就目下我们收到的消息来看。杨同心这厮看来知道了朝廷封赏左贡文的事情，我们是五月初知道的消息，看来杨同心知道这个消息的时间与我们差不多。只不过他没有咱们这样和朝廷要员交好的背景，他如此囤粮莫不是想着到时候卖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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