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上说的是半年期限，为何庞大人还不动手筹备粮食？若是贻误军机，那可是死罪啊。”俞高嵩放下信件，想了许久，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莫非有人已经暗中和庞大人订了契约？！”想到这里，俞高嵩有些心慌，若真是的这样的话，如今鸿泰行高价收粮，一旦局面有变，粮价崩盘，鸿泰行手里这些粮食就都成了催命的符文！

想到这里俞高嵩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去找东家乔善川，说了自己的想法，表示自己务必去一趟山西，这件事情必须搞明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乔善川怔在原地，久久不语，过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谁有这等本事，能暗中做成这样的大买卖？”

“那你还不派人去府里催催？”

“都派人催几次了。”账房额头上全是汗珠，急的直跺脚：“尹总管说是让咱们再等等，可这个节骨眼，晚一步这粮食可就都让天人和抢去了！”

俞高嵩叹口气：“放眼整个河南省，目下只有杨同心的天人和有这样的本事，其余州府的粮商没有这个财力。”

洛阳城鸿泰行十三家粮行今天那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卖粮的乡民和各种粮贩子都围在门口卖粮。

粮行掌柜擦擦额头上的汗，看着门前的人山人海，心里却丝毫没有喜悦，只是感觉越来越心惊，心道：疯了！绝对是疯了！杨同心这龟孙居然一石粮食收到十两银子，万一粮价崩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啊。

“掌柜的！”粮行账房过来低声回禀：“粮行里的现银就剩下不到五百两了！”

“继续给我收！”乔善川一咬牙：“无论如何都要顶住杨同心这厮的攻势，我们要是稍有松懈，前功尽弃不说，这个面子如何丢得起？”俞高嵩如何不明白现在这个骑虎难下的局势，也不多说什么，拱手行礼离开，回去之后稍作准备，带人出发去往山西。

“俞高嵩去了山西？”杨同心听完马相初的回禀，笑道：“看来一向成竹在胸的俞师爷也坐不住了。咱们在山西那边安排好了么？”

万德福笑道：“已经安排下三四批人，都是马堂主精挑细选的手下，咱们又多次演练过，绝对能以假乱真唬住这位俞前辈。”

鸿泰行东家乔善川收到消息，杨同心在山西寻找人牵线搭桥颇费周折，也没有见到山西布政使，所以山西征集粮食这件事情，杨同心同样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个消息让乔善川吃了定心丸，看来果然如自己所料，杨同心经商毕竟时间短根基浅，从人情这方面来说，自己占有绝对优势。当下最大的问题就是能否收满库存满仓的三百万斤粮食，这个是当务之急。

乔善川一方面派人专门去山西联系旧识，看能否顺利见到山西布政使从而把这桩大买卖抓到手里，一方面面对杨同心天人和商行的涨价抢收，有些后继乏力，最大的问题就是，经过其子乔叔祥的跟风涨价之后，如今收粮价格已经涨到每石七两银子，即便在大灾之年这个价格也严重溢出。

“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嗯，不错。”杨同心问大帐房白瀚文：“白先生，目下这个收粮价格是否还要往上提一提？”白瀚文点点头却没有说话，伸出三根手指。杨同心笑道：“如此甚好，孙掌柜。”

“东家请吩咐。”粮行大掌柜孙伯驹起身拱手，杨同心说道：“你和春雨一起写信，告诉咱们外阜的粮行，立刻再提价三成，洛阳、开封两地今天就开始提价，每石收粮价格……”杨同心停了一下，说道：“涨到每石十两银子！”

师爷俞高嵩翻看最近从山西传回来的消息，并没有打探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大同府风平浪静，巡抚欧心镜操练靖边军新兵，粮食都从布政司直接拨付，并没有哪家粮行的粮队大张旗鼓的去送粮。

“如今到了紧要关头，就看谁能顶住，不论是天人和还是咱们鸿泰行，谁没有银子谁就崩盘，去吧，多带几个护院，选些老实忠厚的仆人去搬运银子。”乔善川轻轻叹口气，自己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动用内府的银库了，如今这个时候不狠一些是不行了，可恶的杨同心！

尹长锋拿着银库钥匙回去运银子，鸿泰行粮店门口早早的已经挂上了七两银子收粮的牌子。

乔善川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说道：“师爷，你即刻启程，备足银两，此去山西一定要见到布政使庞大人！不论花多少银子，也务必要弄清楚这件事！”

“是！我马上去山西走一趟。东翁这边是不是暂缓高价收粮？”

“他奶奶的，杨同心这个龟孙！”掌柜的一跺脚：“你亲自去找尹总管，告诉他没银子收粮，只能关门，马上就去！”

账房不敢怠慢带人立刻出门直奔乔府而去，到了乔府门口，只见人头簇拥，十三个粮行的账房都围在门口，总管尹长锋正在解释。

“诸位！诸位！”尹长锋高声喊道：“各家粮行现银不足，我都知道，可这银子也要一点一点搬运才是，稍等等夫人点完数目，我马上就把银子送到各家粮行，不要着急啊。”

“老尹。”一个头发半白的账房先生迈步出来，说道：“那你也快点啊，你可知道现在洛阳城里到处都是卖粮的人，晚一步，咱们鸿泰行的买卖可就都让天人和那边抢走了！”

乔府内部乔善川的夫人乔李氏正在带着人清点从银库里搬出来的银子，一众护院警惕的看着搬运银子的仆人。这位乔李氏原是乔善川的二房夫人，正室夫人去世之后，她就升做了正室夫人，无奈膝下无有一男半女，说话办事总是感觉底气不足。

“夫人。”乔善川的小女儿乔晨竹路过这里，看到人来人往，心下好奇过来询问。

“花溪啊。”乔李氏平日最喜欢这个小女儿，视如己出，拉过乔晨竹的手，说道：“老爷派人回来从银库了运银子，这不我正派人盯着呢。”

乔晨竹听得一怔，说道：“这是遇到什么大买卖了，居然要开银库运银子？”

“那就不知道了，尹总管拿着老爷的书信，我派人去核实过，错不了。只是这数目有些大，要五万两银子。”

“这么多？”乔晨竹看到不远处背手站在回廊乔叔祥，说道：“夫人，我找三哥有些事，这边就辛苦您了。”

“去吧。”乔李氏转过头来盯着仆人搬运箱子，目光凛然，生怕有人手脚不干净，顺走自家的银子。

“三哥。”乔晨竹过来问道：“这为何要用这么多现银？”

“还不是让杨同心那厮闹得。”乔叔祥说道：“杨同心这个龟孙，今天居然每石十两银子收粮，我看他是疯了！天下哪有这般做买卖的道理？十两银子收粮食，却不知道他会卖给谁，谁又会如此缺心眼的去买一百文钱一斤的粮食，我看他是失心疯了！”

乔晨竹听完在心里一推敲，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拉住乔叔祥的袖子：“这件事是爹爹让办的，还你让办的？”

“我哪有这个胆量，还不是咱爹让办的。他老说我不是做买卖的料，我看咱爹也不咋地。不让我和杨同心正面硬抗，结果他不是和我一样涨价收粮？哼。”

事情不对！这是乔晨竹的第一个直觉，她换上笑脸，说道：“三哥，涨价收粮这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给我讲讲，求了你三哥。”

乔叔祥叹口气说道：“也罢，都是自家兄妹，那我就从头说起。这开头是师爷收到一份朝廷邸报开始……”接着原原本本的事情始末说了一遍。乔晨竹越听越是心惊胆颤，听完整个脸色煞白。

“妹子，你怎么了？”乔叔祥看乔晨竹脸色发白，关切的问道：“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不是。”乔晨竹回过神来，呆呆的看了一眼乔叔祥，喃喃说道：“三哥，咱们乔家可能要有劫数了！”

“劫数？”乔叔祥哈哈大笑：“咱们乔家自祖辈起，就是河南第一商家，咱们家会有什么劫数？小妹，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神神叨叨的？”

“我还有几个地方没有想明白，等我想明白再说。三哥，我先回去了。”乔晨竹福了一福，带着丫鬟匆匆离开。

乔叔祥搔搔头，说道：“小妹今天这是咋了，怎么神神叨叨的？”、

乔晨竹回到闺房里，想了许久拿过纸笔，吩咐丫鬟：“你来研墨。”丫鬟连忙挽了一下袖子，拿过墨块加了点水开始研墨。乔晨竹拿过毛笔，在纸上写下自家商行的名号：鸿泰行，随即又写下杨同心的商行字号：天人和。随即开始一条一条罗列出这次涨价收粮的原委，写完之后，乔晨竹呐呐自语：“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为何我会这么害怕？”

乔善川如今真的是骑虎难下，即便真的谈妥了山西征粮的买卖，依照现在这个局势，杨同心已经坐拥多地州府的行市，自己这边若是筹集不到三百万斤第一批交付的粮食，最后也只能去和杨同心购粮充数，这个面子无论如何载不起。

乔善川放下账本：“咱们账上还有多少现银？”账房张连广连忙说道：“粮行已经没有现银了，现在只有其余产业里还有部分现银，数目在三万两。”

“老尹。”乔善川拿出一把钥匙交给总管尹长锋：“去内府银库，提五万两银子过来，无论如此要顶住杨同心这次降价收粮。”尹长锋接过钥匙犹豫了一下，说道：“老爷，一下提五万两银子，是不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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