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哥。”一道轻柔的声响, 蒋文樟转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淡水。淡水一袭新制夏衫, 周身照着月『色』淡晕, 清雅丽质。

“你怎么还没睡？”蒋文樟有一瞬间的恍神。

“是瑶雪姑娘呀，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淡水表示不解。

蒋文樟摇头，“我也不道。”

“厨房熄火了, 我怕你回晚了没东西吃。”淡水上前，语温柔, “我去给你做碗面吧。”

“度过了危险期。”蒋文樟的眉头微微蹙，像是想到了某件事。

“那刺杀的人是……”淡水声音平静至极，语也十分和缓。

蒋文樟沉默半刻，吐出个字，“瑶雪。”

“蒋大哥，吃面了。”淡水招呼蒋文樟吃面。

蒋文樟胃口大，动作快，一大碗面立刻就吃完了。

院子里的桂花树开了，到处都能闻到浓郁的桂花香。

蒋文樟作为负责寝殿安危的领头人也算是从鬼门捡回一条命。

皇后要度过三天危险期，蒋文樟也在寝殿门口熬了三天三夜，直到苏枝儿转危为安, 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皇宫。

月『色』朦胧, 蒋文樟推开锦衣卫所的大门。

皇后在新婚之夜遇刺, 幸好救了回。

淡水坐在他身边，想三日前的刺杀事件。

“皇后娘娘如何了？”

新帝若是要他死，他便看不到明天的日头。

即使是他。

伴君如伴虎, 蒋文樟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仅是新帝手里的一柄刀, 更是他捏在掌心的玩。

“麻烦你了。”蒋文樟也没客，他实在是太饿了。

“好。”淡水去给蒋文樟做面，用厨房留下的唯一一个小炉子。

淡水道蒋文樟从前对瑶雪是有几分情意在的，蒋文樟虽看着冷漠寡淡，但情深专一，不淡水也不会一头扎进去。

“我，有件事想麻烦你……”蒋文樟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淡水温柔一笑，“蒋大哥你怎么这么客，直说好了。”

“现在瑶雪的尸首被放在昭狱里，陛下没说怎么处置，皇后娘娘只说让我看着办，还说人都死了，也不要为难。”说到这里，蒋文樟一停顿。

瑶雪，“蒋大哥的意思是……”

“瑶雪姑娘破人亡，如今承恩侯府又被抄，我想着替备上一副棺木找个地方埋了，身上的衣裳有点脏……”

淡水听到话，眸『色』微微黯淡。“蒋大哥想让我替瑶雪姑娘换件干净的入殓服？”淡水猜到了蒋文樟的意图。

“嗯，不过你若是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

淡水笑了，“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人死如灯灭，这人都死了，还要计较什么呢？”说完，淡水又想到那位皇后娘娘，“娘娘心善，若是道了你做的事，定也会觉得妥帖。”

苏枝儿并非那报复心强的人，只是一条咸鱼，并且经历过死后仿佛开悟。

人都死了，真的不必计较什么了。

蒋文樟吃完了面就领着淡水去了昭狱。

淡水第一次昭狱，扯着蒋文樟的宽袖慢吞吞地走。

昏黑灯『色』之下，蒋文樟微微低头看向淡水，小娘子虽长得不是倾城国『色』之容，但也十分耐看。

蒋文樟不自觉盯着了一会儿，等自己意识到的时候赶紧偏头。

他轻咳一声，打开牢房的门，“这里。”

“蒋大哥，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你不怕吗？”

毕竟是一具死尸。

淡水道：“如果我说怕，蒋大哥你就不会让我做了？”只是开个玩笑，不想男人郑重点头道：“嗯。”

淡水心头一跳，面颊微红，“我是学医的，怎么会怕，你出去吧。”

“好。”蒋文樟转身走出三步，后转身道：“怕是话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嗯。”

淡水看着躺在地上的瑶雪，曾经漂亮的子如今面目非，而这正是的杰作。

“自作孽，不可活。”淡水轻轻摇了摇头，后替瑶雪换了件干净的寿衣，又替梳理头发，擦拭面颊。

弄好之后，淡水轻轻吐出一口，喊蒋文樟。

男人推开牢房的门进，看到躺在地上的瑶雪，不道为什么，心情无比平静，甚至没有半丝波澜。

淡水见蒋文樟盯着瑶雪的尸首看，脸上难免『露』出几许苦涩之意。

“蒋大哥。”

“嗯？”蒋文樟回神。

淡水道：“再不出城的话就不及了。”

蒋文樟给瑶雪找了一块城外的地。

那里早就已经有人等着了，帮忙把棺木放下去，后埋上土，是金陵城内有名的丧葬一条龙服务人员。

服务人员还帮忙刻碑文，他，“要写什么？”

淡水看向蒋文樟。

蒋文樟沉默半刻后道：“瑶雪。”

“就个字？”

“嗯。”

“落款写谁？”

“……过路人。”

蒋文樟与瑶雪的系就像是那条相交的线，除了一个点外没有它的联。

他曾经喜欢过，可那份喜欢早就随着时间的流动而缓慢消失。

淡水站在蒋文樟身边，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抬眸看他。男人站在那里，盯着墓碑上缓慢刻出的“瑶雪”二字，神『色』不明。

淡水不想再看，揪着自己的帕子，红着眼转头朝四周望去。

不远处山路拐角那里正有一个茶肆，“蒋大哥，我去买点茶水。”

“好。”蒋文樟连眼神都没动一下。

淡水动了动嘴，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去了茶肆。

茶肆很小，只供应过路人喝点茶，歇歇脚，并卖一点简单的餐食。

虽是皇城外头，但过路之人的素质也参差不齐，淡水这样一位娇俏俏的小娘子陡出现，那些茶客们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大周还是一个比较封建的国，一般出做意的都是男人。

因，茶肆里百分之九十都是男『性』，唯一一个『性』还是老板娘。

淡水要了一壶茶水，并一些牛肉小菜。

想着先叫好，等一下蒋文樟过能直接吃，再者，墓碑那边实在是太晒了，被晒得有点头晕，只好先进歇歇。

茶肆上头拉了个棚，勉强遮挡阳光。

依旧很热，淡水用帕子扇脸，身边有茶客路过，挨着擦了一下。淡水猛地一下身，一双温和的眸子瞪向那个男人。

那是一个身形高壮的男子，在这些男客里最魁梧，他穿着半袖，『露』出粗壮的胳膊，注意到淡水的眼神，狰狞一笑。

淡水的腰部刺痛，被捏了一把。

虽看着柔弱，但并非柔弱之人，淡水面不改『色』心不跳，指尖『露』出一根银针。

正在时，蒋文樟迈步走进，他看到淡水跟这个男人对峙，面『色』瞬时变得严肃，“怎么回事？”

“他……”淡水话刚出口又不道该怎么说。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黄花大闺……

蒋文樟见淡水说不出话，登时面『色』一变，他双眸一沉，大跨步走向那个男人，当面就是一拳。

男人被打飞出去，撞到桌子。

桌子四分五裂，上头的茶盏也碎了一地。

“蒋大哥？”淡水面『露』吃惊。

在的印象里，蒋文樟一直是一个十分克制的人，从未像今日这般不分缘由的打人。

“你，你居敢打我？你道我……”男人的话还没说完，蒋文樟一脚踩上他的脸，他的表情从侧面看过，竟与那位新帝阴测测的目光有三分相似。

“我今日就算杀了你都无所谓。”

蒋文樟撩开外袍，『露』出藏在里面的绣春刀。

华美瑰丽的绣春刀在阳光下折『射』出阴冷的煞，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壮汉，眸『色』冷冽至极，“锦衣卫杀人，从不讲理。”

这是淡水未曾看到过的，蒋文樟的另外一面，被震撼住了。

那个壮汉在看到绣春刀后面『色』就变了，可他依旧强撑着道：“你，你就算是锦衣卫也要讲理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碰了？”

壮汉说完，原本还算平静的蒋文樟立刻抽出绣春刀。

锋利的刀身划开壮汉身上细薄的衣料，抵住他的脖子。

碰！

蒋文樟的脑子里部都是这个字。

他踩在壮汉身上的脚越越用力，绣春刀也越越深的嵌入他的脖颈里。

壮汉吓得开始求饶。

淡水见状也赶紧上前，“蒋大哥，我没事。”

蒋文樟看一眼淡水，握着绣春刀，咬紧了牙，他猛地一下把壮汉提，“我怀疑你是逆贼。”

壮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壮汉被提溜进了昭狱。

虽未丧命，但吓了三天三夜，出的时候鹌鹑似得再不敢随便猥亵『妇』。

于这件事，淡水亲自过去跟蒋文樟道谢，彼时，蒋文樟正在擦拭绣春刀。

绣春刀的刀面干净极了，印出淡水那张素净的脸，“蒋大哥，上次茶肆的事情多谢你。”

蒋文樟擦拭绣春刀的手一顿，他转头看向淡水，“你，没事吧？”

淡水一愣，继而笑道：“没事啊。”

“嗯。”蒋文樟点头，后又闷不吭声了。

淡水静站了一会儿，“我，想回姑苏去看看母亲。”

蒋文樟立刻又抬头，“什么时候回？”

淡水摇了摇头，“或许，不回了。”

“可是你在姑苏没有亲人了。”

淡水轻轻一笑，“这里，也没有。”

云淡风轻的一天，淡水出发了。

不是一个喜欢强求的人，既得不到那就算了。

“蒋大哥，就送到这里吧，你回去吧。”淡水看着身后的城门，再次跟蒋文樟告别。

蒋文樟牵着手里的马，“我，再送你一段路。”

淡水失笑，“好吧。”

蒋文樟与淡水又到码头。

“蒋大哥，你回去吧。”

“今天，风有点大，坐船或许不安。”蒋文樟看着平静无波的河面面无表情道。

淡水：……

“蒋大哥，我真的要走了。”说完，淡水上船，后一转身，蒋文樟也跟着自己上了船。

淡水：……

“蒋大哥？”

“我，我突也想去姑苏看看。”

淡水上下打量什么都没带的蒋文樟，“蒋大哥，你能随便离开皇城吗？”不能，除非他不想要锦衣卫指挥使这份收入与风险并存的高薪工作了。

“我……”

“蒋大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要是想我，就姑苏看我的吧。”

“我现在就想你！”蒋文樟脱口而出。

淡水一愣，脸上『露』出笑意，“我也会想你的。”

“不是，我，我，我想亲你！”

淡水：……

蒋文樟涨红了一张冷酷面庞，手脚都不道往哪里放。他豁出去了，“我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直男的表白永远如硬核。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不是假的，在蒋文樟看，淡水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入心头。

淡水自己也没想到，在放弃的时候，男人突主动出击了。

伸手捂住嘴，眼眶含泪，“蒋大哥，你能再说一遍吗？”

蒋文樟紧张地伸手，替擦去眼角的泪，努力语温和下，恐吓到小娘子，“再说多少遍都可以。”

“淡水，我爱你，留下，嫁给我，好吗？”

淡水呜咽出声，望着眼前的男人，心中压抑着的悲伤终于奔涌而出，“我愿意！”

蒋文樟自己去洗漱, 洗完澡回后就见院子里的石桌上置着一碗面，上面卧了个鸡蛋，还有一点素菜和荤肉。

往常热闹的锦衣卫所突之间冷清不少, 蒋文樟这才想，皇后遇刺, 大都入宫连轴转的值班了，累到不行，回就直接躺了, 哪里还有时间出溜达。

新帝的脾蒋文樟清楚, 皇后便是他的软肋, 若是谁不小心触到了这块软肋，小名定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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