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亚雄将视线从倒在路边的尸体和摇晃着尸体的茶发少年身上移开，投向副驾驶座上那名失去意识的少女。如果病毒没有启动，一切就完了。他将成为学园都市与敌对势力双方所追杀的对象。

少女的手脚无力地瘫在椅上，双唇不住翻动。她那小小的嘴巴正在轻轻地说道：“程式码000001至程式码357081因不正确的处理程序而遭到中断。现在正依照正常程序重新苏醒中。重复，程式码O00001至……”

“——你个混蛋！！”

撞过他的茶发少年，用沾满鲜血的左手挡在了天井的枪口前。从少年左手的手掌中涌出的红色电流精准地射向子弹，整个子弹一瞬间消失不见。不仅如此，电流并没有停止，不到一秒钟飞入枪口，让□□消失不见。

天井感觉全身的水分，都化成了汗水狂喷而出。

天井以枪指着她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将手指放在扳机上。只要这根手指轻轻一拙，特殊弹头「冲击弹头」就会将那纤细娇小的身体撕成碎片。打哪里、打几发，天井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总之要打到子弹用光为止。于是他扣下了扳机。

枪声炸裂开来。

但是，子弹并没有贯穿少女的身体。

虽然知道，但却无法挽回。

两步、三步……天井跌跌撞撞地向后退。

“哈……哈哈……呜……啊……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方通行！！一方通行！！！”

千钧一发时刻冲来撞开天井的旅夜冲向了一方通行那边。他虽然撞开了天井，可是在那之前，那颗子弹还是射了出去。子弹打中了额头。遭到子弹直击的一方通行往后飞了将近一公尺，仰天倒在地上。他的额头裂开，鲜红色的血液泉涌而出，全部沾在了御坂旅夜的身上。

“……干掉他了？为什么？哈哈，为什么……我为什么还活着？”在地上翻滚的天井亚雄握着正缓缓冒出白烟的自动□□，陷入了茫然之中。虽然他由于撞击很痛，但毕竟还能呼吸。

Aug.31PM08:13

天井亚雄大声惨叫，举起枪口对准了让自己的人生化为地狱的始作俑者。

沉睡于副驾驶座上的少女。

“他应该死了吧……啊！最终信号！我的病毒！”

这种特殊的弹头能够藉由弹头上的特殊「沟槽」操纵弹头的空气抵抗，创造出「冲击波之枪」。「枪」会紧跟在弹头后面袭击目标。光是像这样在弹头上刻划出「沟槽」，就可以让杀伤力提高五倍至十倍。而且铅制弹头表面上的「沟槽」会因激烈的空气摩擦产生热能而熔解，就算弹头被敌人回收也无法研究出个中奥妙，可以说是一石二鸟。这就是目前正在积极研发的特殊弹头，目的在对抗超能力者所发起的暴动。

一方通行头上的伤口，是被子弹与空气之枪连续贯穿两、三次所造成的。

如果病毒正常启动，最终信号应该在透过御坂网路对将近一万名妹妹们发出「使用武器及超能力，杀死所有与自己接触的人类」的命令文后，自行停止心脏跳动而死亡才对。这是为了不让他人藉由最终信号发出取消暴动的命令。

但是，最终信号却还活着。

“呜……唔……”

不明白手中□□的天井亚雄急忙与御坂旅夜拉开距离。

「可恶！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哈！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我已经调查过了，你跟超电磁炮的关系非常恶劣，就算救下这个小鬼，你妹妹根本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感激你吧？”

“就算这样又如何。”旅夜轻轻打断了天井的话，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对方听得一清二楚，“就算她讨厌我又怎样？就算她不知道又怎样？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让她感激我，喜欢我。”

“我这么做啊——是因为，我是那小鬼的哥哥大人，我是她的哥哥。仅此而已！！”

旅夜吼完，抱着最后之作从汽车里迅速逃走。身后的天井用右手取出了备用□□，庆幸对方是让□□消失而不是爆炸。否则如果右手受伤，没有接受过射击训练的他，以非惯用手的左手握枪，别说是瞄准目标，光是枪的重量便让左手不停颤抖。

「糟糕了……抱着最后之作，根本无法动用能力！」

旅夜一边奔跑着，一边时不时地往身后看。他作为异能力者原本能操控仅仅是手边十厘米处的阳电子，即使有冥土追魂安装的义肢可以将作用范围提升至整个手臂处十五厘米的部分，但他并不能做到像妹妹美琴一样刘海放电。

尤其是在抱着最后之作的情况下，如果动用能力，会让怀中的最后之作的某些手指接触的部分消失。他只能凭借着自己的体力躲开天井亚雄飞来的子弹，拼命奔跑试图能够跑到冥土追魂在的医院。

他不是超能力者，

不能用身体对抗子弹。

“跑啊~你倒是跑啊~我看你能跑多远~”天井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悠哉地举着□□。然而旅夜毕竟没接受暗部的特殊训练，在碰巧躲过两颗子弹后，被天井击中撕裂脚踝，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就连最后之作也因为惯性从手中脱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还没缓过来，最后之作并没有醒来。

“嘻嘻，跑不动了吧？那么该到我了~”天井缓缓地走到了旅夜旁边俯视着因为剧烈疼痛几乎睁不开眼睛的旅夜。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他的双手解放了出来，但是剧烈疼痛无法支持大脑进行精密计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井将右手的□□缓缓地指向了最后之作那个方向，然后上膛。

“不……不要！”

不理会旅夜的叫喊，天井扣动了扳机，子弹如离弦之箭朝着最后之作的方向飞去。倒在地上的少年似乎因为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天井已经不在乎了。一旦击中，巨大的冲击力将会把倒在地上的娇小少女身体撕碎。

但是，子弹并没有贯穿少女的身体。

“——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做吗?混帐东西！？”

原本倒在原地的那具尸体，摇摇晃晃地站在了倒在地上的少女的身前。鲜血正不断从额头上的伤口处汩汩流出。少年伸出了手，挡在天井的枪口前。被「反射」的子弹精准地飞入枪口，让□□从内侧整个炸开。天井那紧握着枪柄的手掌遭到撕裂。

“呜……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井亚雄用左手压着像石榴般裂开的右手，急忙与一方通行拉开距离。

「可恶！他不是已经被特殊弹头打中额头了？为什么还能活着？」

「冲枪弹头」是新世代兵器，藉由在弹头上刻出特殊的沟槽，将空气的抵抗反过来加以利用，创造出冲击波之枪。这种弹头直接命中脑部，根本不可能存活。

但天井犯了一个错误。

这种特殊弹头为了将空气抵抗转化为冲击波之枪，子弹的速度几乎都被空气抵抗给消耗殆尽。弹头的飞行过程就好像装上了降落伞。

产生出来的冲击波之枪会沿着弹头轨道前进，但速度比弹头慢了一点。虽然只有短短不到零点四秒的误差，一方通行却在这段时间内，完成了最后之作的治疗，在千钧一发之际重新开启「反射」。

结果，速度被耗损殆尽的弹头虽然在一方通行的头盖骨上打出一道裂缝，接下来的致命冲击波之枪却被他挡了下来。

但是天井亚雄并不清楚这些详情。眼前的景象对他来说仿佛一场恶梦。

天井以唯一还能动的左手取出了最后一把备用□□。然而他并没有接受过射击训练，以非惯用手的左手握枪，别说是瞄准目标，光是枪的重量便让左手不停颤抖。何况一方通行可是额头上挨了一发特殊弹头依然能站起身来的怪物，令他的左手不自然地发抖也是很正常的事。

一方通行站在天井亚雄的眼前。仿佛为了保护背后稚嫩的最后之作。不在乎额头上流下的鲜血，不在乎微微抖动的双脚，不在乎两眼逐渐无法看清目标。只是瞪视着天井的枪口。

看着一方通行的模样，穿着白袍的研究人员笑了。

明知道自己处于绝对不利的条件，依然半自暴自弃地笑了。

“哈！你现在在做什么？事到如今，像你这样的家伙，还想改变什么？”

“……我早就知道了。像我这样的人渣事到如今居然还想要救人当英雄，听起来简直愚蠢至极。这种想法实在太天真了，连我自己都会反胃。”

如果拯救别人，说不定自己也能得救。

乍看之下似乎是很崇高的想法，但说穿了不过是为自己着想的丑陋台词。利用他人的生命来为自己牟取利益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个善类。像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得救。

追根究底，这个世界上全都是些无可救药的人。天真却不善良的芳川桔梗、毫不犹豫地将守护着他人的男人开枪射杀的天井亚雄、以及杀了一万人之后，才开口主张人命宝贵的一方通行。

居住在这个腐败世界的人们，如今还想向他人求救，根本是不可原谅的行为。尝试想要拯救他人，更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一件事。

一方通行心里很清楚。

正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有切身的体会。

“不过啊，”他用仿佛要斩断一切的口吻说道，“跟这孩子无关吧？那个只是想就自己妹妹的童话笨蛋也没必要死在这里吧？”

一方通行笑了。

因为勉强站起来还跑了这么远，鲜血从额头上的开口不断、不断、不断地涌出，甚至将他来时的路染出一条红色的线条。但是，他依然笑着说道：“就算我们是最腐败的人渣，连开口说要拯救别人的资格都没有的人渣废物……”

额头上流下的鲜血渗进了一方通行的左眼之中。

视野被染成了红色。

即使如此，他依然拼命将力量灌入随时有可能失去支撑力的双脚之中。

“但这个小鬼没有理由因此遭到见死不救的待遇吧？难道因为我们是人渣，就可以践踏这个小鬼所拥有的一切？！”

视野被自己的鲜血染红的一方通行大声嘶喊，天井亚雄已经听不清他在喊什么。

他知道这样的行为与自己多么不相称，也知道自己有多厚脸皮，自己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可以翻转过来反刺在自己胸口。

但他依然嘶吼着。

难道没有救人的权利，就不应该救人？

少女所伸出来的小手，理所当然应该被甩开？

少女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令她遭到拼命伸出手也会被甩开的报应？

「可恶，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他在脑海里想着，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最后之作和御坂旅夜一定要获救。他们跟一方通行、天井亚雄等人不同，还有机会获得救赎。

「是谁救的」根本不重要。

那并不是问题的重点。总之一定要有人对她伸出援手，不管是谁都好，否则她真的会死，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一方通行隐隐可以体会。他可以体会当初那个为了阻止「实验」，而进入派车场的等级0无能力者们的心情了。没有理由、没有目的，只为了拯救受到伤害的妹妹们，挺身而出。乍看之下那个人似乎是天生的英雄，与自己居住在不同的世界，但事实并非如此。

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主角，不存在那种方便好用的英雄。闭着嘴没办法获得帮助，张嘴呼救也不见得能遇到肯伸出援手的人。

但是如果不想失去宝贵的东西，不想因为「等了很久却没有人伸出援手」这样的可笑理由而失去珍惜的东西，就只好自己去当英雄了。

即使再怎么勉强、再怎么不自量力、再怎么厚颜无耻，也要用自己的双手，保护最珍惜的东西。

世界是无情的，并不存在与生俱来的英雄。

所以只能由刚好在旁边的人粉墨登场，演一出英雄的戏码。

“我确实宰一万个妹……，但并不表示我可以对另外一万个……见死不救！”一方通行似乎察觉到自己说话有点问题[注1]，捂着受伤的伤口接着说道，“……这只是嘴里说得……，甚至说都说……”ぷ99.

“不过这是两回事！”一方通行努力将每个字都吐清楚，“即使我们再怎么……即使用什么……也不代表这小鬼跟那家伙应该被杀吧！”

一方通行的双脚酥软。

鲜血从额头上的伤口毫不停歇地喷出。

但是，他还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

“……嘎……啊啊啊啊！”

一方通行压低了身子，以炮弹一般的速度跳起，朝着天井亚雄飞来。看起来一方通行似乎占了压倒性的优势，但其实陷入危机之中的人是他自己。之前光是走到这里就花费了很多体力。绝对不能让战斗拉长。

如果这一击没有结束战斗，一方通行将彻底失去意识。而且，明明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他却没有余力施展强大的招式。不得已，一方通行只能选择最单纯的进攻方式，那就是最短距离的直线前进。

天井似乎也知道这点，决定只守不攻。面对像炮弹一样快速飞来的一方通行，他知道如果向后退肯定会被追上，所以他奋力朝侧边跳开。顷刻间，恶魔的爪子划过了刚刚他所站的位置。

一方通行转动眼球，移向左边。

在他的视线之中，看见了天井亚雄。或许是因为跳得太用力的关系，天井难看地在地面上翻滚。这样的姿势绝对没办法再做一次刚刚那样的横向跳跃。或许是为了争取时间，天井举起还能动的左手，以□□对准一方通行。

一方通行将身体转了过来。

不，应该说他试图将身体转过来。但是他却双脚一软，全身失去了平衡。一方通行急忙想要站稳脚步，但是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额头上伤口的疼痛感突然加剧，然后在下一个瞬间，疼痛感完全消失。耳中听到啪的一声。此时他才察觉，自己已经倒在地面上。

打横的视野，映照出了少女和少年的影子。自己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两个人。

他的心中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但他的意识却已被深邃的黑暗吞没。

病毒没有启动。天井亚雄非常清楚那代表什么含意。

不知道为什么，一方通行刚刚没有使用「反射」。既然如此，头部遭到军用九厘米子弹击中，不可能还能存活。而且天井所使用的还不是一般子弹，而是学园都市的特制试用品。

冲击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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