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常殊反握住她的手，“我信，愿愿，我信。”

“我要找到那个人，我要为他们讨个公道。”许愿仿佛没有听见常殊的话一般，敛下眼皮，自顾自地说着。

“所以小师妹如今这副模样都是因为如此，”庄晏如遭雷劈，愣在原地，“所以杀害霓裳的凶手也不是恨水真君。”

“应当是如此。”常殊点点头。

“好，我陪你。”常殊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

常殊默了半晌，才道：“恨水真君与离绡真人乃是愿愿亲生父母。”

“你说什么？”庄晏大惊。

“那日恨水真君自爆，愿愿就在一旁，她把一切都想起来了。”常殊干脆把一切都说出来，省的庄晏又撞枪口上，“而且据愿愿所言，恨水真君当时身有异状，加之她记忆中离绡真人的话，该是有人利用了恨水真君。”

话音刚落，许愿就带着满身煞气冲向了他，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重剑提在另一只手中，纹丝未动。

许愿也没有召来碧宴，她全凭着双手往庄晏身上招呼，一眼不发，拳拳到肉。

常殊知她如今心绪不稳，本想让她发泄一番，又见她出手凌乱，毫无章法，只好将人拉回怀中，唯恐她伤了自己。

许愿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刚好被进门的常殊看到，连忙奔上前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小师妹，修炼一途，切忌急功近利。”常殊运气为她调理身体，委婉劝道。

许愿双目赤红，摇了摇头：“我要为我阿爹阿娘报仇！”

“师妹！”

许愿一把推开他，回了内室，催动如愿殿结界，将两人都一并轰了出去。

“嘶——”庄晏摸了摸手腕，一脸疑惑迷茫，“小师妹究竟怎么了？竟然生了这般大的火气？若非我身子骨好，否则还真遭不住她这顿毒打。”

“师兄，我知道你可能不会信我，但是我阿爹他真的不是魔头，他只是被人害了……”许愿撑着他的手，回头看他，目中布满血丝，“还有我阿娘，她还没有见过我化人呢……”

许愿劫后余生，自那日醒来后，她便开始苦练功法，修为一日千里，方才一年，就已经迈入了元婴期，常殊原本就担心她，见了此景，更是心急如焚。

他的确曾猜测过许愿的身世，却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伤人。

“小师妹！我回来了！”庄晏冲进了房门，大笑道，“真是没想到啊！才听闻恨水那魔头陨落，又听闻你突破元婴境，真是双喜临门啊！”

许愿猛的抬头，庄晏见了地上一滩暗沉的红色，眉头一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也知道这些年来庄晏为了替霓裳雪恨，游走各界，探寻恨水真君的下落，又苦练剑法，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遇见对方时，有一战之力。原本恨水真君陨落，于他而言，也算是大仇得报，只是如今……

“我知你心中难受，愿愿亦是。”常殊拍了拍他的肩膀。

庄晏将肩膀上的手抖开，一脸莫名其妙：“既然之前找错了人，那就重新找不就是了，我有什么可难过的，倒是你，竟然背着我跟小师妹如此亲热，真是好生无耻！”

常殊立刻飞身退去，躲过庄晏的重剑。

“小师妹打我我不还手，你恶心我这笔账我倒要同你算算。”

如愿殿外，常殊一言不发，同庄晏打了起来。

许愿闭上眼，将自己溺入灵泉。

“清都真人？”许愿收起碧宴，从屋顶跃了下来。

庄晏点了点头，递给她一张帕子：“是，我估摸着，他来寻你是因为你突破了元婴境，来庆贺一番。”

许愿接过帕子，擦了擦碧宴，目光沉沉。她记得，清都真人是父母生前至交。

“毕竟现在咱们师尊可是全修界唯一一位真君，他流月宗日前受创，自然要来巴结你。”庄晏摇头晃脑，完全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人心。

许愿冷着脸将帕子丢到他身上，转身走了。

“诶？小师妹你着什么急呀？你怎么又生我气了啊？”庄晏被她突然的冷脸吓到，急忙追了上去。

“你别生气了嘛，二师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忘了他还是你父母的故交，哎哟好师妹，你就原谅二师兄嘛！”庄晏在许愿面前，也是向来不惮以最大的赖皮哄她。

许愿跃下剑，闷闷地嗯了一声。

……

许愿进门时，常殊正坐在万里长山殿的待客厅中，同清都真人寒暄：“真人远道而来，实在是抬爱了。”

清都真人比之从前，面色更显苍白，他轻轻叹了一声：“哪里算是抬爱，之前流月宗遭逢大难，瑶光鼎力相助，本座铭记于心，更何况，那日你们前来，还因为我们白白受了一场苦。”

“瑶光圣光山许愿见过清都真人。”许愿郑重其事地行了大礼。

跟在她身后的庄晏又被吓了一跳。

“快起来快起来！”清都真人一惊，连忙下座前来扶她，“许师侄何必多礼，倒是之前因为我，惹得你们受了一身伤，还没道歉呢！”

常殊也追了下来，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许愿回了他一抹微笑。

“本座今日前来，所为只两件事，咳咳、咳咳，”清都真人突然重重咳了两声，他面色愈发苍白，就连眼睛都显出老态，“让三位师侄见笑了，本座这身子如今是越发破败了！本座今日前来，一是为了向许师侄道贺，祝你道途顺坦，早日飞升。二是、”他又叹了口气，似是不好意思一般，“二是为了本座从前挚友，如今修界你们人人喊打的大魔头恨水，向你道歉，还好你当日未受什么伤，否则我流月宗实在是难辞其咎了。”

许愿听了他一言，勉力笑着摇了摇头，放弃了心中相认的念头：“真人不必如此，小侄从无怨怼之心。”

罢了，如今清都真人身体已然如此薄弱，本又不知她的身份，她又何必让他也去涉险，只待他日，她手刃仇人，将真相大白于天下，那时再相认也不晚。

“这颗是固元丹，本座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送你，只是想着你初登元婴境，境界可能会不稳，它还算派的上用场！许师侄不要见怪。”清都真人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只小盒子，里面装了一颗光晕流转的丹橘色丹丸。

“多谢真人。”许愿从善如流接过小盒子。

清都真人看着她，目光流露出慈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快拿回去服用了吧，我同你师兄再说两句话。”

“好。”许愿也向他回了一笑。

庄晏向来不耐这些寒暄的场合，也跟着许愿溜了出来。

“小师妹这盒子不错啊！上面雕的可是海生花？”庄晏见许愿看着那盒子露出了这些天来唯一一个正常的笑容，连忙打趣她道，“啧，师兄也是才化婴没几年呢！怎么就没人给我送这些东西呢？这固元丹可是好东西啊！”

许愿见了清都真人之后心情的确好了一点，阿爹阿娘都没有看错人，清都真人不仅良善，而且在阿爹如今这样的声名下依然拿他当挚友。

她摩挲着小盒子上的花纹，她从前见阿娘也有这只盒子，上面雕的是海生花，这会不会是阿娘旧物？

庄晏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她干脆将那颗固元丹塞到了庄晏手中，踏剑飞走了。

“小师妹怎么如此大方？”庄晏再次受到了惊吓，“小师妹等等我！”

他再怎么样也不好意思收小师妹的东西啊！

常殊又跟清都真人聊了一下闭关的一慈真君，送他出门时，天空中突然阴云密布，雷声隐匿在乌云背后，发出呜咽声，看样子大雨将至。

“本座还真是好运，”清都真人转头冲常殊轻笑，“想来瑶光不日便要有好事发生了，若非宗门还有事，倒想暂住两日了。”

乌云朝着万里长山殿越聚越多，常殊面上带了点骄傲，又点了点头，心中却泛起隐忧，师尊怕是不日便要……

清都真人转身而去。

天空中大雨随即落了下来，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整座圣光山都泡在了雨水里，常殊目送他离开，眼中突然滑过一道金光，他定睛一看，乌云翻滚的不远处，清都真人腰间的细金带正映了电光，折射出了一道金光。

“是他！”他一下子便想起了恨水真君当日自爆时，在林中所见金光。

是了，瑶光对外的说辞皆是许愿和常殊受了重伤才回来，而清都真人方才却说——

“还好你当日未受什么伤。”

他们或许都被骗了。

丹丸！

常殊顾不得再想那么多，说他多心也好，若是那丹药有什么不对，他就是死也不会放过清都！

“发生了什么？”他端了脸问道。

常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日恨水真君陨落，一夜过去，修界人尽皆知，唏嘘不已，各界仙门更是松了一口大气，疯魔了的恨水真君可不是好惹的，如今也算还修界一片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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