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薛蟠眨眨眼,“真能行么？”

“不是你自己要低调的？夏婆婆自然帮你低调。”

小朱拍案:“一个外官刚进京就当尚书？”

“可他以前都是先帝的盐课宰相。”

“算了。没基础,调理团队都费劲。”

薛蟠假笑:“国子监祭酒虽品级低,位置重要啊！相当于党校……国立大学校长。额……”老姚以前相当于副总检察长,确实低了。“涂先生大概没想那么多,只念着替皇帝把这个职位弄到手。”

“故此我才说他只是个幕僚。办事能快能奇，只不能周風雨文学我姨父管国子监岂非大材小用？他把林海放过去都成。”

正说着，外头又送进来一封鸽信，是扬州的。林海年后进京赴任户部侍郎。薛蟠一懵:“侍郎？不是尚书么？”

“十三大哥。”

“他说中了。”小朱皱眉，“真真缺人手。”又想了半日，“我来回信。”

小朱提笔刷刷写了一大篇子。说此事来得突兀。最难的便是举世皆知大肥差,从六部官员到妃嫔娘家、大内权监，无人不想捞一笔油水。求替姚经堂大人暂借工部侍郎官印两年,完工后还给朝廷。

薛蟠负手走出屋子,仰头望天。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他想过早晚得被夏婆婆拎进大明宫,只不曾想是让自己坑的。许久，喃喃道:“当世界要发生改变时，说变就变了，从没跟人打过招呼。”

小朱在旁幸灾乐祸:“如何？”

“烦！不高兴！”薛蟠闷了会子，脑中不由自主转动。“大宗项目的统筹规划,举国排行第一的正是卢慧安。然而她现在是孕妇。”

正月初二,鞭炮声欢若春雷，薛蟠对着一张鸽信呆若木鸡。信是魏柔儿寄来的。他这个户部郎中年后就要兼任工部郎中，营缮清吏司，全权主管修建颐和园一应大小事务。因贾贤妃极盼着此园,年后赶紧动工不得有误。举荐人乃忠顺王妃,理由是不明法师不会贪墨。

“老姚不是说好了管国子监的么？”

小朱把笔一砸,咬牙道:“提起来我便恼！那个姓涂的果真只是个幕僚，一辈子也难入官场。我姨父十几年前就是正三品大员了！国子监祭酒从四品,他脑子进水么？这事儿我压根没告诉姨父。本想司徒暄度完蜜月跟他投诉的。”

小朱无语:“所以要你是干什么吃的？赶紧进京开工。都混了一年半权僧，还察觉不出自己手里有多大权。这会子要做工部侍郎都行。”

小朱指了指信上几个字:全权主管。

“这玩意能当真？瑁大嫂子遇上交际麻烦都是甄瑁那棒槌替她开路的。”

“回信。做是能做、只快不了。真要快些，嘶……”

“嗯？”

“他是先帝嫡系！从考科举前便已认识康王，他的探花正是康王点的。若康王还坐龙椅，林如海空降入阁都使得。跟如今这位只怕连面都没见过。”小朱恨不能踹他两脚。“你脑子里除了水就是浆糊。司徒暄说他能掌握下一科春闱？”

“对。你要不要跳跃性这么大？”

“横竖有赵文生一份，让他加上顾之明。”小朱想了想，又提笔给司徒暄写了封信。

薛蟠在旁道:“既然有这种统一规格的大舞弊，问他方不方便加上林皖。”

小朱再次砸笔，难为居然没洒出墨点儿。薛蟠缩脖子嘿嘿堆笑。小朱眼睛剜了他两下，提笔继续写信。

偏此时，第三封鸽信到了。忠顺王妃的，告诉他们贾贤妃想在七皇子记事前逃跑，走颐和园昆明湖水路。

小朱看罢沉思片刻:“咱们跟二皇子戳破甄侧妃那事儿，真真及时。”

“大神请指示。”

“明儿你见见甄瑁……算了，我见。你安排正式进京为官。”小朱头疼不已。“预备何时向林家提亲。”

“噗……”薛蟠口中茶喷了一地。

小朱愁眉锁眼长叹道:“你做京官，实在不知会做成什么。我一个人盯着你怕盯不过来。”

“……”薛蟠懵了半晌，“林皖大哥开口闭口都是二十岁成年，我自己说的。”

“你活该！”小朱站起身走了。

薛蝌宝钗宝琴等正在薛大太太屋里凑趣儿。薛蟠耷拉着眉眼进去，立在门口招手:“同志们好。”

宝钗奇道:“大哥哥怎么了？”

“得到一个坏消息。”薛蟠严肃道，“我大抵要长期不在江南了。”

“做京官么？”

“你怎么猜的？”

“换我是夏婆婆也不会让你一直闲混啊。”

“我哪儿闲混了。”

一语未了，薛大太太欢喜得站起来:“当真？可确实了不曾？”

“娘哎，亲娘~~您就那么盼着我入朝啊。”薛蟠旁她身边一坐，扒拉着她也坐下。“当庸官自然方便，当能官何等辛苦。”

“几品？”

“五品。”

薛大太太又站起来:“岂非比你姨父还高一级？”薛蝌宝琴同时笑出声，宝钗瘪瘪嘴没说话。薛大太太连声诵佛，“须得好生谢谢姚大人。当年钗儿及笄正是姚太太做的正宾，日后好烦劳她替钗儿寻门妥帖亲事。”

薛蟠懵逼:“我说母亲大人，合着这么多年过去您老的观念半点没变？不是早说了钗儿招女婿的么？”

“她多大岁数？再磨蹭已没有好的了。”

“哎呦，那您多虑。茵娘比她大。”

薛大太太无言以对。一时又问:“朱先生可会下场科举？”

薛宝琴道:“不会。”

“如何不会？他家已平冤昭雪。”

“考科举要关在贡院多日没的洗脸洗澡，马桶臭气熏天，他有洁癖兼强迫症。再说，科举还不是为了做官。做小官他不愿受制于人，做大官他起不来那么早上朝。”

遂轮到薛大太太懵逼，宝钗宝琴击了个掌。

薛蝌冲他哥招手，二人出门立在廊下。薛蝌低声道:“小量产后日能完成，五百支。”薛蟠倒吸一口凉气。“我记得大哥说，完成量产后有动作。”

“嗯。”薛蟠点头，“新武器出现须得练手，自然不能拿同族来练。蒸汽机船呢？”

“那个还早。哥，你该不会这么快就打北美洲的主意吧。”

“没错。”万一历史出现什么变化，让美国人提前发现西部大金矿会很麻烦。

赵牛新兵训练营的三千兵卒已经结结实实成了铁打的革命战士。腊月初派了一批二十多位回龙虎山无名观过年，忽悠老头子们。www.youxs.org、试用一阵子，就让这三千位上台湾与贾蔷会合；龙虎山会重新调五千过来训练。只是，要需要一支军队做幌子。薛蟠长叹:太缺人手了。

次日，小朱约见甄瑁、薛蟠陪坐。小朱先让和尚愁云惨雾的告诉他两大悲剧:即将失去自由身，即将以浆糊脑袋主持颐和园。甄瑁适时表达了强烈的幸灾乐祸。

薛蟠拱拱手:“瑁大哥哥，求你帮个忙。”

“不帮。”甄瑁傲娇扭头，“可是盘算我媳妇？”

薛蟠谄笑:“瑁大哥哥果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多好的机会，瑁大嫂子可以留名千古哎。”

甄瑁正色道:“在江南有我们家撑着，还有几位懂行的地方大员。京城里遍地牛鬼蛇神，她顶不住。”

“这不是有你吗？”

“你真当我不知道自己份量？”

小朱托着下巴:“你还有个亲表弟，当朝二皇子。横竖他闲的没事。时不时来工地溜达两趟，岂非又能散心又能学习专业知识？”

薛蟠接道:“相信我，你家司徒表弟非常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如果能让你母亲借机离开金陵、跟你进京当老太太就更好了。到时候她老人家绝对会多一个亲儿子——二皇子打小没感受过母爱，可怜见的。”

甄瑁叹气:“老太太必不肯答应。”

小朱道:“让二皇子写信。婆母说了算皇子说了算？令堂每日给老太君请安，都是给杀妹仇人请安。”

甄瑁显见心动。自打知道姨妈之事，他就想过能否别居。两口子商议良久，压根寻不出法子:他是嫡长孙。

小朱遂铺开纸笔。“我就是个幕僚。今儿我拟两封信。一封替东家和尚写给赵二姑爷，一封替甄大爷写给表弟。东家实在须得瑁大奶奶相助。甄大爷你若在京城，和荣国府的老伙伴当面交流何等便宜。”

甄瑁一听——嗷~~和尚得了助力、媳妇得了大展拳脚的机会、表弟得了亲姨、母亲离开婆母、自己和赦大伯也差不多该开始正式编纂了。树挪死人挪活，简直八下里熨帖。越想越好，遂没拦阻小朱代笔。

小朱一挥而就，写完第一封给甄瑁看。甄瑁才刚看完，第二封也写已好。

果不其然，甄瑁关注点在别处。“颐和园内要安置许多精细摆设？”

“没错。”小朱道，“你们的书若编得快，正好取来做参谋。”

甄瑁喜不自禁:“有大活人在，寻我参谋便是。”

“你自己都是管事官员，还参谋什么？分内差事只管做主。”

甄瑁不由自主被小朱牵着鼻子走，两封信当场装入鸽筒、命人放去京城。等甄瑁回过神来，鸽子早都上了天。

当晚，薛蟠又写了第三封鸽信，是给魏柔儿的。

信中道，贫僧详尽查看了颐和园的资料，发觉先头的估算严重错误。没有两三千万两银子绝对打不下来。内库里估计没这么多钱。且日后要花钱之处还多着呢。并贫僧又想起一件事。当年陶远威将军虽是奉命跟随前四皇子出征，他的官职分明是金陵总兵！压根就不属于四皇子私人部队。是不是该调回来？陶家女眷可依然在国内。北美洲西部有大量金矿几乎裸露地表。和东瀛那些需要探查、修路、耗费许多人力物力去挖掘提炼的金矿全然两码事。既多、且纯。极多、极纯。出兵理由明摆着，欧洲殖民者侵略残杀数千万当地君臣百姓。我朝既为中原大国，当拨正道行大义，驱除恶匪、护佑良民。如若天子对老陶不放心，还可以添一位同去。顺便说一句，南千岛群岛非常合适做军需补给处。

小朱看罢其信，问道:“是否有点儿操之过急？”

薛蟠摆摆手:“www.youxs.org；二则，趁着今上是个难得一见要钱不要脸的非儒皇帝，正好大规模强制移民。”

“想诱朝廷派欧阳敦他爹？”

“咦？朱先生终于跟贫僧心有灵犀了。”薛蟠笑眯眯道，“毕竟是北静王爷的军队。水溶还在呢！且北静王爷本尊又没死。拉出去打场大仗，犹如精神清洗，水家军自然而然洗成欧阳家军。今上笃信的将领，屈指可数。”

小朱点点头:“姑且一试。”

遂铺开轻帛欲帮他缩写。薛蟠道:“其实也塞得进去吧。”

小朱悠然道:“夏婆婆认得我的字迹。过了我的眼可靠几分。”薛蟠龇牙。

小朱也不止写成蝇头小楷，差不多是封奏折了。

魏柔儿收信已是数天之后，一言不发誊抄一遍，送入大明宫就说是户部郎中薛蟠的密折。

皇帝本来最烦大过年的看奏折。然他知道薛蟠的主意多半合自己心意，遂拿了起来。看罢拍案叫绝，当即传召欧阳将军入宫。

老欧阳还没到，二皇子先来了。他亦收到甄瑁书信。乃含笑奏道:“儿臣想托父皇替朋友弄个小官儿。”

皇帝笑道:“既是小官儿，你自己弄不着？”

“确弄不着。”二皇子道，“与儿臣一道编纂书籍的好友、金陵甄瑁来了封急信求助。不明法师要主持修颐和园，可他自己不擅规划屋舍。偏整个江南、最擅此道者便是甄瑁之妻王氏。”

“哦？”皇帝奇道，“一个女子如此本事？”

“正是。王氏极愿担当大任。甄瑁急得头顶生烟，故欲求一职看着他媳妇。”

皇帝哈哈大笑:“也不是不行。既然担当大任的是王氏，他不许比王氏官位高。”

“啊？那甄瑁的颜面往哪里搁？”

“有本事他自己上啊！”

“他不就是没这本事么？”

“那还说什么？”

魏柔儿身为本朝唯一女官，素日亦有许多不便。闻言忙道:“既如此，王氏可为营缮清吏司员外郎，从五品。甄瑁就低一品，做个主事大人吧。”

二皇子冲她作了个揖:“谢魏大人举荐。”

三人齐声大笑。

“去年谁说我们也许会缺人手来着？”

“你忘了一个人。瑁大奶奶。”

“她只擅长运营江南成熟的工程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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