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仁智转过头来，问道：“你小子就知道玩，市镇离营寨有多远呀？”胡科也直勾勾地盯着二人，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不过十里地，半个时辰就到了”冯德发道“要是牵匹马，不一会儿就到了...如何？”

“额...唉...这个...”

“我只是瞎问问...咱也用不着，随便问问。”吴仁智打断道。

吴仁智想了想，爬起来说道“走！”就拉着冯德发一起健步走了出去；胡科也着急忙慌地跟了出来，嘴里嚷着“唉，等等我呀...别丢下我呀！”

吴仁智凑过来，望了望，说道：“大哥，这，是什么皮呀？”说完，抬起头望着那个契丹商人。

契丹商人恭敬地回道“这是貂皮，非常保暖，冬天穿特别好。”脸上掠过一种过了头的客气。

“噢...懂了...这东西值不少钱吧？”吴仁智问道，心想：没想到这个契丹人还会说些汉话。

一切仿佛就是一场戏梦，大幕拉开之时即是你我身不由己之痛。

尘土飞扬的小道上，不一会儿，三匹快马就到达了热闹的市集了。三人下马，兴冲冲的走进了市集之中。

边地的市镇都是胡汉杂居的，因此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有着许多胡人的面孔；高鼻深目的粟特人，留着发辫的契丹人似乎是随处可见的。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

“不知不觉间到此已旬月有余。”躺在草地上的赵奇古心想“不知吾妻此时正在做何事情？”

枣红色的骏马在几步之外啃食着青草，长长的尾巴时不时地摆动两下，耳朵也是如此，仿佛是受到了尾巴的启示；而此时的大唐皇帝也仿佛是受到了及时行乐的召唤，终日浸泡在那华清池的温吞香雾之中，乐不思蜀。

游市井酒肆微醺，征契丹大营议事

吴仁智三人东张西望，看看这看看那，一副走马观花的样子。

胡科停在一个地摊前，好奇的摩挲着等待出售的皮毛；摊主恭恭敬敬的站着，脸上挂着微笑。圆圆的脑袋两侧垂着两根发辫，看来是个契丹商人了。

营房内吴仁智与胡科正在闲聊，旁边不远处怔怔的冯德发突然一个激灵，迅速凑了过来说道：“唉唉...两面穿，既是今日有闲，不如一起到那市镇上去逛逛吧？”

......

秋风开始拨弄营帐，营房内也开始了百无聊赖的等待。

三人不知从何处弄了三匹快马，向着那边地的市井一路狂奔，掠过一片衰草，惊起一群飞鸟；

受惊的鸟雀四散纷飞，又落回原处；正如那人世间的分分合合，离合悲欢。

“噢...是了...嘿嘿。”契丹人尴尬地回道。

吴仁智用脚踢了胡科一下，嚷道“走啦，别看了。”于是，三人又向前慢悠悠的逛了起来。

来来往往的大多为商客，有用布匹换皮毛的；有用羊群换食盐，茶叶的；也有用骡马换铁器的。挂鱼干的店肆，挂羊头的商铺，打铁的火炉，应有尽有，不过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天下熙熙，不为利来，即为利往；所需既足，又何来的无厌呢？

不过是欲利之心不可足也！难足欲利之求，于是也就有了纷争；

所谓欲求，也不过就是无则有，有则无而已；此不过就是天道罢了，适可而止，方能不殆。

天道苍苍无所求，熙来攘往竟无忧。

三人晃晃悠悠地不知不觉就来到一个酒肆了，沽酒的老板娘当垆而坐；醉人的酒香，弥散开来，引得胡科心里作痒难耐。

胡科说道“吴大哥，买些酒吃吧？怪馋人的。”

吴仁智道“你就知道喝酒，你要是不喝酒能到这儿来？”说完便牵着胡科走近前来；

“来一壶酒。”

“好嘞。”身着红衣，碎布花裙的老板娘麻利地取酒、灌酒、盖上盖子、递了过来“来，三位客官。”

老板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冯德发盯着看花了眼，不免有些驻足之意了；

“额...三位是驻防的军爷吧？”老板娘尴尬的回道。

“噢，是的...正是...”吴仁智拿着酒壶，朝冯德发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还不走！”

“哎哟...”冯德发吃了一痛，只得悻悻地跟了进去。

走进酒肆，一眼便望见靠里边的一张桌子旁坐着高金海一伙人了；

人一眼望见了别人也就意味着人自己也就一眼被看见了，高金海拿着酒壶，突然站起身子喊道“唉...唉，吴兄弟...吴兄弟！”

吴仁智三人慢悠悠地靠向前去，说道：“金海兄，这怕是喝了几个时辰了吧？”冯、胡二人也跟着乐。

“瞧你说的，大哥我有那么不知趣吗？”言语中已带了几分醉意了“你可不能...你还不一样是从营中偷偷溜出来的吗？”

“哎哎哎...我跟你可不一样，我们是替监马的来采买马具的！”吴仁智镇定的说道。

“哦...”高金海放下酒杯，停下来问道“军中莫不是要有什么事了吧？”高金海开始默默思索起来。

“我哪里知道”吴仁智三人坐到桌旁，就着桌上的花生、小菜，斟上酒饮了起来；

高金海旁边坐着四个人，一个戴着独眼眼罩，人称蝎子；一个八字型须眉，名叫巴恪恭；一个方脸秃顶，人称铜头；还有一个人高马大，面有怒意，全名沙归焘。四人各自饮酒，均有些醉意了。

冯德发吃得起劲，胡科则喝得滋润，吴仁智则不慌不忙地小斟小饮；

不一会儿，高金海突然站起身来“哎哎哎，蝎子，走啦...走...走。”于是几人“噢噢...噢”，就准备起身走了。

“唉唉唉...两面穿，你小子又吃我白食！...好小子...下次再跟你算账。”边说着边向外走去；

“唉...别呀...放心吧，下回我请你就是了”吴仁智回道；

后面沙归焘、蝎子等四人也都陆续跟了出去。

酒肆门口的酒帘随风招摇，门前的道路上扬起一片沙尘，迷住了人眼，仿佛也迷住了酒客的心思。

来时的路轻便快捷，归去的路却是如此漫长。

吴仁智略带醉意地骑在马背上，已经不能再快马加鞭了；冯德发、胡科则摇摇晃晃地勉强坐在马背上，嘴角泛着碎梦般的微笑。

三人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营地；一进营帐便倒头呼呼大睡起来，仿佛不愿再醒来。

缺了半边的玄月，悬挂在天空中，微凉的月光下，可能只是一地碎梦罢了......

......

塞外天气渐凉，空气里饱含着一片沁人的清爽；然而，空气并不总是宜人的，正如这人世间也并不总是安乐祥和的一样；

一阵百无聊奈的安逸等待之后，紧跟着的往往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挑战；随之而来的就是我们身边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

这一日，突闻军中号角响起，营中军士都不由地惊起，手忙脚乱地穿上衣甲。外面突然一匹快马飞奔到营前，传令兵高声喊道：“安大帅有令，请诸将即刻前往帅营议事！”说完，传令兵猛抽一鞭向更远处疾驰而去，溅起一片断根衰草。

王洪迅速走出营帐，昂着头向帅营的方向望去；赵奇古也迎了上来急忙问道：“王大人，何事这么紧急？”王洪头也不回，一边整理衣甲，一边径直向前，嘴里自言自语地咕哝道：“估计不妙，想必又是要出征了。”赵奇古牵着马，递过缰绳；王洪快速直跨上马，一骑绝尘奔向帅营而去。

......

王洪到了大帅营帐，下马后停了一下，缓步走进帅营；一撩布帘，只见诸将大部都已到帐。王洪与诸将抱拳问候，然后默默走到一边。

今日天气难得晴朗，进进出出的将校们掀起营帐门帘，一道道太阳光柱时不时地照射进来，夹带着肆意翻腾的浮尘。

诸将校时不时地轻声议论，窃窃私语。狐疑的气氛弥漫在空气当中。

不一会儿，只听外面高声道：“安大将军到！”众将连忙噤声，整齐的站立到营帐的两边。

重重的脚步声后，是快速掀开的门帘；一个硕大而圆肥的脑袋探了进来，庞大的身躯罩着五彩花纹的红色官服，一种压抑的氛围不请自来；圆滚滚的腹部下面是略显沉重的步伐，好像算是对沉重气氛的一种平衡了。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平卢、范阳和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

安禄山缓步走上帅旗下面坐定，向前微微前倾，抬起头，圆睁着眼睛说道：“我决定，三日后，大军开拔，讨伐契丹，为朝廷再立新功！”高高的鼻梁下是不断翕动的鼻孔“各位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安禄山往后一仰，靠在帅椅上静待将军们的发言；双脚交叉在正前方，不断地摇晃着脚尖；仿佛面对的不是一批久经沙场的战将，而是一群俯首帖耳的侍妾一样。

众将静默，低头不语；王洪虽然立于后排，不觉也感受到来自主帅的压力了；

良久，只见前面一只手臂捅了捅前排中间的一个将领，他微微回头看了看；此将名叫何思德，长相也颇似安禄山，只是没那么肥胖而已。

何思德往前一移，双手一揖说道：“大帅，此去契丹千余里，仅去平卢，大军就要走五六天，这好像......于我军不太有利吧？”

“大军未发，你就这般泼凉水......你是想乱我...军心吗？契丹老巢在千里之外，一定不知道我们大军的行动，这样出其不意，不是更有希望打败他们吗？”安禄山说道；

何思德会意，连忙跪下说道：“末将不知...大帅英明...”于是低头退下；众将一听，也都应和道“大帅英明...大帅英明...”王洪低着头，心中满是狐疑...

安禄山从椅子上站起身，说道：“就这么定了，三天之后，大军开往平卢，讨伐契丹！”然后，大踏步的向帐外走去，众将也跟在他身后，恭送他走出帅营；

安禄山沉重的身体带走了他自己的影子，却没带走诸将心里的疑虑以及王洪心中的阴影；对于王洪来说，这位朝廷的红人安大帅似乎反而是大唐边地的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了，不知自己的命运又将去往何处呢？

诸将散尽，王洪也走在回营的路上，心头不觉有了点凉意。

微凉的秋风送走了流火的七月，也送走了王洪心里对未来的某种憧憬。

正应了那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没了这愿者上钩的钓饵，可能也就没了那人世间的生死别离和离乱纷争了；

远处天边的天空开始黯淡下来，乌云渐渐成了山川的背景，仿佛要把这大好河山推向前来。

赵奇古暗想：“这几日，常有风雨来袭。看来这天气马上也就快要转冷了。”于是，赵奇古扔掉嘴角叼着的野草，爬起身来牵了马就向营寨走去。凉凉的秋风从赵奇古的身后赶了上来，吹乱了人的头发，也扬起了骏马的鬃毛。秋风萧瑟，骏马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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