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孝哲也插话道：“嗯，只要跟着大帅，你我就有福享，回去告诉弟兄们，大帅说了，只要替大帅办事、立功的，重重有赏！”

“对，今天我就让你做奚人步骑营的游击将军！回去加紧练兵，以后大家同享富贵。”安禄山坐回到胡床上，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回去把钱多分些给弟兄们，三个月后我还有赏赐！另外，告诉兄弟们对那些汉人多盯着点！好了，你回去吧。”

宫殿的廊柱间站着几个身着嫩黄绸缎的宫女，一个身着粉衣的宫女正在帮妆奁前的杨贵妃侍弄着发髻；绿漆装点的奁匣上雕花精美，金色的纹路清晰明亮、栩栩如生。

望着镶满宝石的铜镜，杨贵妃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知明年此时的我们，又是何等的模样了。”说着，还微微叹了口气。

“是，小的走了。”古罗便低头缓步退了出去。

千百年来我们脑子里充斥着的，其实就是这种轮回的价值观——且我们自己并没有察觉到它。

整日沉醉于梦境的唐皇李隆基，像个醉酒的痴汉一样笑吟吟地欣赏着这个让人留恋的世界——因为这是他一手打造的。

南熏殿云雾般的纱帐内，大唐的至尊皇帝正侧身躺在绵软的寝具上，一手撑着自己的头，一手抚弄着自己的胡须。

王洪将军忧心忡忡地站立在演兵场的正前方，旁边是白修德和几个胡人军校，几人正在盯着下面军士们的操练；士兵们震天的吼声在原野上飘扬，营房周围的军旗仿佛成了这一切的看客，倾听着这历史上不断重演而又毫无新意的故事桥段。

遥远时空中战士们的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仿佛重又穿越时光降临到这既繁华兴盛又没有灵魂的空洞世界里了！

物质世界可以纷繁多彩，但灵魂精神不可空洞无物......

安禄山的大帐里从早到晚进进出出，大多是些胡人面孔以及契丹人和奚人头目；进去时一个个表情犹疑，出帐时则个个喜形于色、情不自禁。

一个披头散发的奚人头目，迟疑地走进安禄山的大营，目光中满是疑虑；安禄山坐在胡床上，一条腿架在面前的矮凳上。

安禄山通晓各种番语，看着面前这个躬身站立的奚人头目，突然咧嘴一笑道：“哎，你叫什么呀？”

千里之外，范阳大营内，安禄山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提拔了五百多个大小将校。

......星空下的长安夜色就是那醉人的美酒，让人乐不思蜀；迷醉其中的人儿就与那痴迷忘返的赌场豪客如出一辙。

我们醉生梦死所追求的往往也只是那或长或短的一次性的短暂欢娱罢了；无论它会持续多久，但是这种必定会消失的有限欢乐终非那种永恒之物——而是一种轮回！

古罗迟疑地接过金锭，脸上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意味，突然嘴角就咧开了，慌忙回道：“哦噢！大帅有吩咐，只管说，我们一定照办！”身子也显得更加弯曲了。

于是，一旁的孙孝哲从后面的大箱子里拿出五锭金子送到古罗的面前，只见古罗面露惊讶之色，并不伸手去接；

安禄山在一旁不断地劝说：“诶！不要推辞嘛！回去跟你手下的人说，只要跟着我安禄山好好办事，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一出营帐，古罗便兴冲冲地向奚人营帐跑了起来，一股不可名状的欲火在心中渐渐升腾起来。

远处的演兵场上，吴仁智、冯德发等人正跟着将校们在操练演习，现场指挥的大半都是些胡人面孔，除了王洪之外，其余将领的长相也分不清是范阳本地的契丹人还是祖籍中原的本地的汉人。

床上安卧的李隆基听得此言，望着自己心爱的妃子，也不免有些失落，于是轻声说道：“爱妃，休要讲那恼人的话，这绝美的人间至乐，是我们享受不尽的，你我但去受用即可，何必扰了这番兴致呢？”

杨贵妃转过头来，削肩微露，忽然转忧为乐，笑吟吟地说道：“三郎，妾身只是一时感伤而已，哪有什么恼人不恼人的，呵呵呵呵......”

“红桃，去取几个新绣的香囊来，把维帐里的旧香囊都换下吧。”贵妃吩咐道。

身着粉衣的宫女，便领着两个宫女去别处取香囊了。

杨贵妃笑嫣嫣地走了过来，隔着薄雾般的细纱，李隆基的嘴角缓缓的扬了起来，眉弓上的眉毛也舒缓地躬起了身子，一种松弛的幸福感逐渐蒙上了皇帝的面庞......

......千里之外的张巡所在的真源县，乃是老子的故里，想必老聃也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吧？大唐皇帝尊老子为：大圣祖高上大道金阙玄元天皇大帝，也就是说老皇帝李隆基是以老子的后人来自居的；然而，以此自居，却对老子所言充耳不闻，何其矛盾？何其怪诞？何其虚伪？

幽幽的烛光灯影在书桌上摇曳，身在老聃故里的张巡有时也会品读一会儿老子留下的真言；放下书卷，张巡常常会想：“今日的盛世繁华之下，是富贵逼人的嗜欲者和越来越多的为生计、富贵而挣扎于水火的无奈生民。”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然而人之道却是损不足以奉有余的。

富足者依靠搜刮平民百姓之利，以满足自己日趋夸张的嗜欲；普通人争相效仿之，贫贱者求取不得，挣扎于世，苦苦求生。长此以往，百姓之力耗尽，也就没有了支撑少数人享受嗜欲的能力或条件了，所留下的不过是些矛盾重重、危机四伏的虚假繁荣罢了。

想到人道乃是“损不足以奉有余”的，再看看这星空下热闹非凡的清平盛世，张巡的心里不免有了些莫名的担忧......

但不管怎样这些将领或多或少地都受到了安禄山的利诱和挟制，因为他们的身家性命，父母妻儿都被捆绑在了这范阳大营周围的村村寨寨之上了。

“啊，我叫古罗，大人！”奚人回道，脸上显现出的是一种谨慎。

安禄山立马抬手一挥，说道：“来人，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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