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放下门板，立在一边，微笑着看着吴仁智，又说道：“军爷，我们打烊了，您......”

吴仁智回头看了看街道两侧，又看了看冯德发，说道：“老板娘，可认得我们大营的王洪，王将军？”

吴仁智继续说道：“王大人，托我们带一封信给你，希望你能派一个可靠的人将信送至常山太守颜杲卿，颜大人手中！不知......”

没等吴仁智说完，曹秉钧高声道：“噢！明白了，不用说了，王将军的事就是我的事，明日我亲自跑一趟！请二位转告大人，放心就是了。”

老板娘愣了一下，忙回头喊道：“秉钧，秉钧！有人找......”

曹秉钧一听，连忙笑道：“噢，是这样呀！”，随手便拖过一张凳子坐下。

“王将军最近可好？有何事情？”曹秉钧问道，脸上透出一种虔诚的好奇之意。

“噢，王大人最近挺好的，我等此来，只是为大人送一封信！”曹秉钧“哦”了一声，又虔诚地听了起来。

“噢噢......噢......秉钧！”

话音刚落，里屋的蓝色门帘下，探出一张略显迟疑地脸庞，正疑惑地望着吴仁智与冯德发。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此人正是酒肆老板，名叫曹秉钧；原来这曹秉钧以前也是王洪手下的一员校尉，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老板娘，最后也就留了下来，开了这个酒肆。

喧哗吵闹的喊叫声此起彼伏，滋味厚重的酒肉佳肴填满了士兵们空虚寂寞的心境，对于很多士兵来说，有好酒有好肉也就算是天堂了。

不过，这些普通士兵的心里并不知道这美味的酒肉佳肴，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可能也只是觉得人活一世，就应该像安禄山这样的达官贵人一样及时行乐，享受这人世间的一切美好事物吧？

于是，人人心里所求的，不过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富贵荣华和难以企及的奢靡享受——一种自以为是的自我孤立，一条当局者迷的自绝之路。

边塞漆黑的暗夜里，远处大营的军帐内外，到处是恍惚迷离的暗黄火光和左摇右晃的飘忽人影；

王洪对曹秉钧夫妇二人也多有帮助，故曹秉钧与王洪也算是相交甚深的。

曹秉钧疑惑地走到桌前，老板娘扯了扯他的绛色衣袖，说道：“他们是王将军的人，来此有事......”

门板间昏黄的灯光中，老板娘转头一看，嚷道：“噢，是这位军爷呀！”

吴仁智与冯德发远远望见酒肆已经半掩木门，估计是要打烊关门了，便紧赶慢赶地阔步追了上来。

身着粉裙的酒肆老板娘正仰着头在安装一块门板，吴仁智快步走到跟前，一只手往门板上一搭，说道：“诶，老板娘，别急着关门呀！”

老板娘回过头来，继续说道：“来来来，里面请，里面请......”于是便把吴仁智和冯德发让进店内。

二人在店中央的一张桌前坐定，老板娘连忙摆上两个茶碗，正准备沏茶......

吴仁智一听，便笑着从上衣怀中取出信札，递给了曹秉钧。

曹秉钧接过一看，说道：“嗯，是王将军写的”。

说着，曹秉钧把信往怀里一塞又说道：“让王将军放心吧，一定送到！那颜大人，我也是认得的，没问题的！放心吧。”说着，向吴仁智和冯德发抱了抱拳。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们就告辞了！”吴仁智、冯德发边说边起身准备离开，向门外走去。

老板娘连忙笑道：“请王将军只管放心，事情一定办好。”说着，便和丈夫曹秉钧把吴仁智和冯德发送到了门口。

透过门缝的细长光柱，给人以某种莫名期待的感觉，使人顿生欣慰之情......

......蠢蠢欲动的安禄山上奏朝廷，要以胡人蕃将来替换三十二个汉人将军。

朝庭大臣们都已知晓，对安禄山的不臣之心也渐渐看的有些清晰了。

这一日，兴庆宫大同殿内，杨国忠一进殿门，便见红色的廊柱下，韦见素正无精打采地坐在几案旁，眼角上还挂着悲戚的眼泪。

杨国忠一见此状，倒生出几分好奇，上前右手往韦见素左肩上一搭，问道：“韦大人，这是为何？何事如此悲戚？”

韦见素回头一看，见是杨国忠，连忙起身拉着杨国忠的衣袖，说道：“国忠啊，安禄山谋逆之心，路人皆知，此时以蕃将代汉将，是将要作乱了呀！国忠，不会不知吧？你我安居此位，岂能安心？”

杨国忠一听，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沉默良久，转而微笑着说道：“唉，韦大人，赏罚惩戒，都需要天子的裁决，哪是我等做下臣的能决定的......”说着便转过身踱起了步子，仰头望了望殿外的青色天空。

韦见素又急忙走到殿门一侧的杨国忠身边，继续说道：“明知祸在眼前了，怎么能放之任之？那要我们还有什么用处？国忠！等会儿朝堂议事，我当拼死上谏，希望陛下能采纳我等之意。”

“诶，这......”杨国忠忙说道。

没等杨国忠说完，韦见素又说道：“此乃国事安危，国忠！若是陛下不听，国忠你还当继续发言，劝谏陛下呀！国之安危，在此一举！”

杨国忠侧过身子，转头说道：“唉，韦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又不听，没什么用处的；若是言语不当，触犯了龙颜，反倒会贻害自身呀......”

韦见素往回撤了两步，叹了口气，转身对着杨国忠说道：“若是能够匡正朝堂视听，那么即使我死了，也是值得的；总好过自己阿谀顺从、苟且偷生！”说完便退了回去，坐在案前定定的发呆......

......兴庆殿内，老皇帝李隆基斜坐在自己的宝座上，无聊地望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见杨国忠与韦见素跪在身前，便转头说道：“起来吧，今日所议何事？那就说吧。”

老皇帝开始翻看手头的奏章和表册，回应他的是一种略显意外的沉默气氛。

李隆基也不抬头，转动眼睛，瞥了瞥杨国忠和韦见素；然后，佯装咳了一声，平静地说道：“是不是又要跟我说，安禄山要造反呀？”说完，李隆基挺起了身子，直挺挺地向宝座的椅背上一靠，直勾勾地望了望杨国忠，又望了望韦见素。

跪在地上的杨国忠不敢起身，脸也早已憋得通红了；韦见素伏在地上，突然大声回道：“陛下！安禄山心存异志，图谋已久，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路人皆知呀！陛下......陛下！”

只见韦见素一边说一边用额头猛触大殿中央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眼里也竟流出了两行热泪；

而杨国忠的两鬓则泛起了一层细汗，身体也压得更低了，鼻子几乎都贴到了地面上了，一动不动。

老皇帝一听，把手上的册子往桌案上一扔，转身对高力士说道：“高将军，朕与贵妃约好了，还有要事，故今日就到这儿吧。就先让他们退下吧，以后再议吧！”一边说一边已向韦见素和杨国忠身后的殿门走去了。

“是，陛下。”高力士一听，连忙回道；说完，便碎步跟了上去，在路过跪在地上的韦见素时，高力士用手中的拂尘捅了捅韦见素，悄声说道：“二位还是先退下吧。”

高力士躬着身体，一路小跑着，跟了出去，留给韦见素和杨国忠的是更浓重和持久的沉默。

韦见素跪在地上，缓缓地仰起头，望着这高高的大殿穹顶，心里顿觉茫然而不知所措，一派凄凉的失落刻骨铭心、挥之不去......

而此刻韦见素的身旁，杨国忠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知去向。

韦见素的心里装着的显然是国家社稷的安危与荣辱！

而杨国忠的心里装着的恐怕就只是自己所享用的富贵荣利了，他的心早已奔向那摇摇欲坠的人欲的虚荣旋涡中去了......

暗夜莫名成期待，凄凉总在风雨前......

只听得吴仁智说道：“哦，不用了，不用了，老板娘，我二人是替王大人来办差事的，您......而且我等可能还需赶路回去的......”

吴仁智叫上了冯德发，乘着夜色，挑了个不起眼的小道，向往日常去的那个小镇酒肆走去。

一路上，倒也没什么过路的军士、马匹，因此走了不多时，也就到了小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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