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雨顺着赵奇古的双臂慢慢转过身来，缓缓仰起头来看着赵奇古，突然头一低便投进了丈夫赵奇古的怀里，拥抱在一起。

沉默良久，二人低着头默默分开，赵奇古拾起两个包裹，站直身子，说道：“那......我就走了？落雨......他们一定在等我了。”

“真的吗？”

“那当然，爹爹几时骗过苗苗？”

苏落雨微微点了点头，默不作声，一手取过赵奇古手里的一个包袱往肩上一搭，低声说道：“走吧。知道的。”

对于这个世界，孩子们的眼眸里满是问号，却没有答案；大人们的脸孔上不再怀疑，但心里还是困惑重重，不过，依然是缺乏解答、毫无结果！

“爹爹！爹爹！你这次出远门，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呢。”

“哦，苗苗，等爹爹回来了，专门带你去趟远门，好好玩一玩。”

一阵冷风吹过，阳光散落的天井里，黑色的大水缸里倒映着赵奇古一家破碎的剪影；

那只降生不久的花白小猫，则在一旁的水缸底座边舔着自己的白色小脚丫，眼神中透出的是一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遥远距离感。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走在印记斑驳的白墙小巷里，没有依依惜别的轻声细语，只有那瘫软无力、面目全非的人形身影，正如此时苏落雨心中退无可退的心潮牵挂一样。

院子的天井中央，一口黑色的大水缸里两条鲤鱼的淡淡暗影若隐若现；几声楚楚可怜的稚嫩猫叫声，穿过庭院进入了赵奇古的卧房空间里。

正在准备出行行李的赵奇古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正在他身旁替他整理衣袖的妻子苏落雨说道：“咦，哪里来的猫叫？”

苏落雨一听，定了定说道：“哦，我忘了说了，前些日子隔壁王大娘家的老猫下了几只小奶猫，送了咱们一只。黑白花的，怪好看的。”说着，嘴角挤出了一点微笑。

初冬时节，清晨的朝阳下，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满是明暗交错的光影痕迹；南阳城外张店村赵奇古的宅院里，苗苗正在廊柱旁逗弄着一只黑底白花的小花猫。

穿过池塘败枝落叶的干枯柳树，只有那细长夸张的寂寞树影，没有一丝嘈杂的喧闹人声；

一脸懵懂的小女孩苗苗，呆呆地望着那河边光秃秃的垂柳，欣欣向荣的鲜活时光对她来说总是显得太过短暂，梦幻般的可爱天牛总是在她最热衷的关键时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迹可寻。

赵奇古一见，连忙将双手搭在苏落雨的双肩上，说道：“唉，怎么又难过了？说好的......再说......我不出一个月便会回来的！嗯？落雨？”

此时此刻，夫妇二人多少都是有些不舍别离的情绪的，因此都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的；紧凑的幽暗空间里，几道笔直的太阳光柱透过虚掩的木制门窗，投射到地面方方正正的地砖上，打破了这个本就渺小莫名、泾渭分明的宁静世界。

苏落雨抬头看见正在望着自己的赵奇古，眼眸不由自主地低垂了下来，转过身去，眼里泛起了苦涩的水波。

夫妇二人一前一后，迈过木头门槛，径直向屋外走去。

“来，苗苗，走，来送送爹爹，爹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赵奇古走到天井里，说着便抱起了走廊里正在玩耍的女儿。

“爹爹，嘿嘿，就这么定了。”

小女孩苗苗，脸上笑魇如花，美好至极......

望着眼前的两个至亲亲人，苏落雨的嘴角泛起了不同寻常的欣慰微笑，无比动人，也无比忧伤......

......北方冬日的夕阳下，常山藁城城外的小道边，一个身着红色官服的男人正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走在树叶渐渐稀疏的小树林里。

“季明啊！下次不可如此贪玩了，你到那少有人迹的野林子里干什么？你知道我和你娘找了你多长时间吗？”红衣男子问道。

“爹爹，下回，我不敢了。我就是想去看看上回看见的那个鸟窝还在不在？你千万别告诉娘。”小男孩回答道，脸上满是猝不及防的忧虑，仿佛是到了世界末日。

“唉，回去后，你就对你娘说，是隔壁庄上的陶阿牛带你去玩了，忘了告诉你娘了！不过，可不要说是我教你的呀。”红衣男人说完就攥紧小男孩的一只手，急匆匆地向藁城方向赶去了。

这个牵着小男孩的红衣男人就是忠心耿耿的大唐忠烈——颜杲卿。

大手拉着小手，拉长的身影之下是几近消隐的血红落日；每到世事变迁的最后关头，人世间总有些令人不安的细微先兆，但却也总会演变成难以承受的人间浩劫，把一切人事撕的粉碎、面目全非。

正是：

昨是今非无人知，

生离死别在眼前。

苏落雨望着父女俩的身影，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算是喜悦的微笑。

赵奇古转过身低下头来，望着苏落雨的鬓角和额头，眼里是若隐若现的不舍之情。

原来，从南边过江的钱粮岁贡都已到达了南阳府，官府已经下令赵奇古等人承担此次的钱粮押送任务前往长安京城，今日辰时就要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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