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雪是最被雷先生看中的学生，此时她最应该做的事是宽慰先生，于是她捧起茶杯送到雷先生跟前，恭恭敬敬地说:

“先生，因为我家小弟弟的事劳累你了，让你寝食不安，请喝杯温茶暖暖身，先生是从来不会拒绝英雪的……”

“哙哙哙，先生，你总说龙母沙壹是大鸟，沙大鸟如何有四乳?”英雄问话很奇怪。

“小小伙，别多嘴，”雷先生扯了英雄的耳廓一下以示惩戒，“九年后，龙母沙壹病故，临终时掰下右手拇指交给第九子背隆，嘱其建立王国并取名九龙公国，以龙母金手指为九龙公国权杖，并命其余八子尊九弟为王，分别封为柳林部、蒲甘部、九龙部、孔雀部、金萨部、金石部、铁山部、天窑部和罗密部九部。八部首领皆为君长，奉柳林部九弟为正统的国王，九龙公国建都城金齿城，后改名为金昌。国王尊母命给八位兄长分派居住地和各管各业，历法以龙历纪年，时至今日正是龙历2999年……”

“可是，先生今夜就要拒绝英雪的好意!”雷鸣雏先生沉下脸不给英雪面子。

“从前的华夏大陆，大地荒凉，人烟稀少，雷海金龙敖翔受上天旨意，前往大陆繁衍人族，某天在金沙河边遇到说鸟语的农女沙壹，抱其身致孕，十个月后沙壹生下九个儿子，沙壹被称为龙母，龙母身壮体阔，胸有四乳，哺育九个儿子皆是身强体壮，第九子更是格外聪慧伶俐，胆气如虎，深得龙母和八个兄长喜爱……”

英雄又在打岔了:“胆气如虎，应该改为胆气如龙!”

“就你牢骚，”雷先生继续说，“七年后的某天，沙壹带九个儿子在金沙河边洗衣物，第九子背河而坐，其他八个儿子面河站立，金龙敖翔从河中探身出来问沙壹：‘沙大鸟，我的儿子们在哪里?’沙壹以鸟语回答:‘九个龙子都在河边。’四乳龙母沙壹说的鸟语把子说成龙，九子便为九龙。面河站立看到大金龙的八个儿子因惧怕大金龙四散躲避，第九子背向金龙而不惧金龙，金龙舔九子背部，视为真龙，取名背隆，四乳龙母鸟语又把龙说成隆……”

雷先生兴致高起，呷口茶水抿抿嘴唇说开来:

“东陆华夏真的有过九条龙的，若没有九龙何谓九子背隆（龙）建立九龙国的历史传说。柳姓一族是第九子背隆的嫡系传人，龙母沙壹封背隆为柳林部，背隆始建九龙公国，都城就是今天的金昌王城，据说……”

“据说，又是据说，重烦罗素，雷先生，能不能直接说正题?”英雄的话怪声怪气的，睁大眼睛看着雷先生。

英雪、英琪和龙真惠都在天子宫做过雷先生的学童，她的心目中的雷先生博学多才、平易近人，受人爱戴和尊重，今天受了被雷童问得哑口无言一定内心在流血，先生虽平易但也是傲气的，她们都知道雷先生平生就遭受了一次心灵打击，但那次是得罪了贵为九龙国的蓝素王后，就因为那次不平常的遭遇，他才被从王城金昌的讲诗堂贬到安龙府曼陇村的天子宫来作教习的，那是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

六年前的某天，雷鸣雏先生讲诗《圣龙颂》后，蓝素王后派王宫卫队副队长柳天貌把他赶出了王城金昌，原因是雷先生与蓝素王后当堂起了争执。

蓝素王后当堂提问:“雷先生，依你所评，龙分等级，平凡之龙、妖龙、魔龙，大德至尊者为圣龙，本宫赞成。但本宫以为，蛇也该分为平凡之蛇、蛇妖、蛇仙，蛇妖者称为蛟，蛇仙可修身为人，大博士请阐释一下?”

气氛变得肃穆异常，土地山神也拿不准怎样缓和雷鸣雏先生的尴尬，他俩退到火塘边拨弄炭火去了，而雷先生黑着脸推谢了翁美草芝沏的香茶。

“英雄，别岔嘴，听雷先生讲嘛！”雷先生唬了英雄一声，好象有点生气了。

“嗯，英雄认真听讲就是啦。”

她想:难道雷先生把对蓝素王后的怨恨要撒向流浪儿小雷童，这不应该。雷先生曾私下对英雪表明过他编修《九龙国志》的观念:“当权者别向文弱书生下手，文弱书生经受不起威压的会死，死很容易就在眨眼之间，两眼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而文弱书生向当权者下手，会让劣迹斑斑者遗臭万年，书生有一把雕刻历史的小刀!”

“谬言，大谬之言，枉为九龙国首席大博士也!”

据说那天的蓝素王后气得脸色铁青，甩袖而去，第三天雷鸣雏先生就被赶出了金昌王城并被剥夺大博士身段段位，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他在曼龙村很自在，乐而开怀，谱新曲《圣龙颂》独坐天子宫院中那棵老梅树下横笛自赏，或与柳天罡同奏，在笛声中小酌，也把曲谱传授给他的学童们，英雪非常爱听雷先生的曼妙笛音，但此时她感雷先生横生一个小孩子的闷气，让英雪十分感伤。

“为何，先生，就因为这个雷童小弟弟的半句话生气?”

“先生可是生气?”雷先生抬眼斜瞅着英雪，紧绷的脸渐渐舒张开来，“先生非常喜欢雷童，我想把他抱在膝头上，给他讲讲九龙国的历史与传说……”

雷先生喘口气，自捧茶碗自饮，英雄正听得入谜，不容雷先生停口，土地山神此时不见了身影，他俩早已遁身而去。

雷先生觉得有白秋练在场，土地山神无关紧要了，便接着讲下去：

“四乳龙母封长子蒲甘为蒲甘部君长，建都凤栖城，居东北面，主农耕、蚕桑业，自称蒲人，以蒲为姓;

次子猓夷为猓夷部君长，建都罗妹城，居东面广阔山区，以劳为姓，主业为林木、蓄养牲畜，后分裂为三大部族，昌人、猓人自立君长，后昌人称王，联合蒲甘部进犯九龙国，威胁王城金昌，这便是华夏东陆最初始的三部落纷争的开端;

三子雀翎为雀翎部君长，居大陆南面，自称雀翎人，以雀冠姓，后三世君长与孔雀公主结为夫妻，以瑞川建都城称为太阳城，自立为孔雀国;

四子那迦为金萨部君长，居东陆西边，因封地紧邻金萨江封为金萨部，君长自称那迦人，以那迦为国姓，君长屡次聚兵进犯九龙国，兵败被赶过纵贯华夏大陆的唯一大河金萨江，依仗盛产白象和翡翠琥珀珠宝财富养兵，建乘象国，君长自立为王，国都金萨城，也称象都;

五子金石为金石部君长，居西北境;六子铁山为铁山部君长，居东北境，后两部通婚融合并为金山国，建都鹿帕城，掌控九龙国金石资源，盛产铁器，建三关防范北境大荒北地流放的罪犯及荒蛮之境的蛮人;

七子天罗封为天窑部君长，居柳林部西北，建都罗妹城紧捱金昌王城，意为国都金昌的姊妹城，后七子天罗率先叛乱，被众弟兄擒拿欲斩首，昌原部的八子昌原为七哥求情，八子梦中所闻龙母托言：“不要伤害七子天罗!”背隆国王感念母亲恩德赦免了七哥天罗，天罗不思悔改流游风海，改名敖鸧化身黑龙……”

白秋练一直沉默不语，此时也忍不住心中之怨提出意见:“敢请先生，不必再讲下去了吧?”雷先生到曼陇村快六年了，对白龙女的故事耳熟能详，理解白秋练的心情：“嗯哼，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英雪、英琪、龙真惠和翁美草芝认真听讲有些忘乎所以了，居室里小窗那儿有东西撕扯树枝弄出的刷拉之声也没有察觉。

只有英雄耳灵眼疾，立刻感觉了来自小窗那匕的声响：“啊呀，不好，有妖怪!”。

“我们大意了，没提防蛇妖!”

翁美草芝跃起身奔进居室，手指小窗惊住了，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但没有惊慌失措。

白秋练跟进居室，不相信真有妖怪来了，她还算冷静：“老天远未开亮，绿蒂不会这般时候来偷袭，除非她是一条疯蛇?”

翁美草芝指着小窗，悄声说：“姐姐快看，一个妖怪的尖头伸进小窗来了，象是绿蛇头。”真的好象有人在外扯拉小窗边的荊刺，翁美草芝不敢声张。

白秋练大吃一惊，她也看见了一个宛若鸭蛋那般大的翠绿的蛇头贴着小窗向下探看，紧张起来：“就是蛇妖绿蒂的绿眼睛，当心绿蒂喷毒，”她回望外室一眼，“很糟糕，她们三姐妹，还有雷先生，逃无出路，藏身无处，草芝，怎么救他们?”

翁美草芝忧心忡忡:“她们寻找弟弟，来的真不是时候，弄不好大家都要成为蛇妖的俘虏，我们不知谁连累了谁，拼命，只有个死!”

“我俩就是拼个死，也要救下五个曼陇村村民!”白秋练虽然伤情未癒，但誓言铮铮。

原来雷先生并没有生气，大家喜笑颜开，英雄更是欣慰的跳了跳，直接奔向雷先生纵上他的膝头，抚了雷先生下巴颏一下，说:“先生，揪你的胡须，问你的岁数，请讲啊。我昨夜做梦，梦见我们的九龙国，真的有过九条龙，四乳龙母沙壹被大金龙拥身诞生九子，九子分封为九部，第九子背隆最得龙母怜爱，龙母赐权杖始建九龙国，好象我们都是九龙传人……”

雷鸣雏先生是九龙国金昌王城讲诗堂的主讲，身段为大博士，但书生意气高昂，学究之风浓重，率性直言:

“龙在天为仙，在海为神，遨游九州；腾蛇，永远也不能与龙相提并论，蛇在山林钻草窠土洞，在民间钻竹林墙缝，成妖者为蛟，妖蛟祸害人间，所有蛇妖或妖蛟必定遭天遣，众人诛之，蛇妖永世不可为仙，更不可能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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