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长素说。

“不过是死物，我说了，你与我投缘，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也很简单，你的脾性很像未出嫁时的我，看见了你，就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你的身上还有我没有东西，我很羡慕你。”大夫人看着正是豆蔻年华的姑娘，透过这个模子，仿佛真的可以看见曾经单纯简单的自己。

“礼，贵在情意，我想只要是用心之物，大夫人就一定会喜欢。”沈清之背着手，今日的万千娇阳，都好似嵌进了那清隽眉眼之中。首发 www..

长素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有了主意，猛地一拍手：“有了，我看大夫人喜欢梅花，不如我想想办法把这棵枯死的梅树救活？要实在救不活，我就在找一个新的！”说着说着声音压低，偷偷地凑过去：“找一株同品种的幼苗，然后半夜悄悄埋进来，可以吗？”

长素心里有些难受，很心疼面前这个女子，可她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可以化解她紧锁的眉头，看了看手上清透的镯子，合手拍了一下，神情特别郑重的说：“好，那我就收下啦，但书中言，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等我回去找找，我一定找到一件跟这个一样贵重的礼物送给你。”长素边说边露出白皙的手腕转了转。

“看来这位大夫人十分喜爱你，还专门留你说了这一会儿悄悄话。”莫三打趣道。

长素举起手摇了摇，一个无色的清透镯子出现在众人眼前，镯子非玉，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细细看镯身里还包裹着浅金色的游丝，对着光，光华流转煞是美丽！

“这是婉君送我的，不过愁人的是，这礼物贵重，我下山时身上除了带了银票，也没别的东西了，可怎么回礼。”郑长素垂着眉梢，十分纠结，眼睛里满是不知送什么的纠结。

大夫人含笑点头，也眨眨眼说“杨婉君，你说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郑长素完全没想到这个虽然只见过寥寥几面却时刻端庄，连脸上的表情都像演练过百变一样精致的女子，此刻竟然跟她做出如此调皮的举动，长素呆了呆，然后灿然一笑，这才出门。

大夫人不自禁的向前走了几步，便看见那几位公子就在门下等着跑出去的郑长素，这般光景，再怎么羡慕，终归也不是自己的！素手缓缓将雕花的门合上，门内门外，与她，是两个世界。

“夫人，很喜欢腊梅？”沈清之收回视线，眼角余光看了长素一眼，然后对大夫人说到。

大夫人拢在袖中的手紧了一下，神情满是怀念，唇角却带着眷恋笑意：“这腊梅树是我和夫君成亲后中的，只可惜近日疏于照料，没想到就这样枯死了。”

“大夫人，你别伤心，有一年九歌邻近靠海的村子遭了水灾，淹死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一种浅蓝色只有小拇指甲盖那么大小的花，那种花在晚上会发出淡蓝色光，十分好看，只有那个村子才有，但也没能幸免于难覆灭在那场水灾中，可是，我和大师兄来年再去看的时候，居然又长出许多，比原来还要多！所以，说不定明儿一早你就看见这棵梅树又发出新芽了。”长素声情并茂的说道，手也闲不住的比划。

坐在对面的长素注意到沈清之的视线一直越过窗外在看着什么东西，好奇心使然，也转过头去看，可惜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窗框，实在是看不到外面的美景。

……

“还以为你们都走远了那。”长素直接跨了一大步，站到几个人跟前。

郑长素停下步子，大夫人已经走到她跟前，那双染着丹蔻的纤长素手突然握住了长素放在身侧的手，然后将一个手镯套在了郑长素手腕上，抚摸着镯身说：“这是我出嫁时，父亲从海外带回来的，与你投缘，便送你了。”说完，抬起长素的手反复看了几眼，大夫人眼中的情愫长素看不懂，但这镯子边角圆滑，一看主人就十分喜爱，时常在手中把玩，长素作势要摘下来，手已经将镯子脱手一半，却被大夫人抬手按住。

大夫人也站起来，点一下头说道：“那我便不送诸位了，细雨此时恐怕正在为我煎熬，失礼之处希望诸位不要见怪。”

“自然不会。”莫三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出去，沈清之本来跟在莫三后面，只是不知为何走了两步，又像窗口看了一眼，方才离开，走在最后的长素，刚站起来，就被大夫人叫住了：“姑娘，稍等。”

“好啊。”大夫人低笑出声，总有万千思绪的眼中此刻满是柔和，从窗外而来的阳光携着和曦微风，吹动了两个相视而笑女子的裙角与耳边几缕墨发。

“好啦，快些走吧，不然就赶不上你那些朋友了。”大夫人抬手理了理被风带乱的长发，声中带笑的说。

沈清之没有说话，但眼中满是笑意，莫三比起了大拇指晃了晃！一边站着阿辰实在忍不住了，不吐不快：“你这不是骗人吗！”

阿辰话刚说完，就被莫三大手捂住嘴，对长素说：“别理这小子。”

“走吧。”沈清之带过话题，走过时眼角在阿辰身上停留几分，本来还在和莫三较劲的少年，身体僵了一下，就乖乖不动了。

莫三看了看已经走出去的沈清之，又瞅瞅身边这个小子，捂嘴的手改为使劲揉了揉少年的头，束好的头发被揉的乱七八糟，莫三看着甚是满意，说道：“叫你改改你的脾气，不听话，小心你家公子又把你遣回‘盲山’去，关进小黑屋。”

“要你管！”一把甩开在自己头上捣乱的手，抓着剑仰着头走了。

莫三双手环胸，戏弄过阿辰，此时的心情格外的好，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也打算离开，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果然，那个存在感过低的官差，还垂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过此刻那双微绿的眼睛惊讶情绪一闪而过，他没想到，这个言语不着调的人会突然回头。

“我在想，要是我方才没有回头，你不会就溜了吧。”莫三饶有兴味的问道。

官差握在刀柄上的手紧了紧，便松开垂在身侧，然后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的经过莫三走了过去，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莫三方才的话一样。

“有意思。”莫三微侧着头，眼中明灭难辨。

……

两个人并肩走着，阿辰跟在身后，脸上一贯的傲气掩下去不少，反倒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边偷瞄沈清之，又像是怕被发现似的，赶紧收回来，抿着唇不吭气。

长素一手围着廊柱转圈走着，他们三人走的不快，没一会功夫莫三和那个官差大哥就跟上来了。

“没有什么了吧。”人全之后长素问道，然后说：“我估摸着小师兄就要回兰苑了，我要赶紧回去。”

“以麻烦你诸多，此事本就与你无关，梅公子也是担心你，我与莫三多少也能了解梅公子此举，长素不必解释，澹台府如今是是非之地，早些离开也是好的。”沈清之就像会读心术一样，一段话就猜测出长素要说的七七八八，那双清冷的眼落在长素眼上，深如潭水，就像漩涡，长素每次对上便会移不开眼，呆呆的看着他。

“长素姑娘。”清清冷冷的声音叫了一声长素的名字，狭长双眼移开，落在别处。

“清之，你真厉害，我什么还没说，你就全知道了。”长素赶紧回过神来，十分惊讶，但是语气中大方的夸赞着沈清之，长素露齿一笑，双手抱拳，就想来个江湖人告辞的方法，就在此时，脑子里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见这个男人的场景，不知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抱拳的双手换成平举，右手在上，双手交叠，小指纠缠，首指向天，少女就着这个姿势弯下柳腰，直到前伸的手直对着男子腰间的玉扣，方才直起身，收回手，笑意妍妍的弯着眼睛看着面前一众人的表情。

对长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莫三、阿辰均是一头雾水，不解的看着长素，只有沈清之十分淡定，没有惊讶，没有疑惑。

“果然，我就说嘛，能得到我九歌门‘君子铃’的人，一定会懂‘会晤礼’！”长素一副了然的表情，然后指了指路：“还能陪你们走一段，前面拐角我就回兰苑了。”

“好。”沈清之说。

“你们俩在这打什么哑谜？这还有人一头雾水那，也不解释解释！”莫三嚷嚷道。

“你可以问清之，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了，等小师兄从澹台沅那里回来，我们就要离开了。”长素倒着步子走。

莫三听到澹台沅的名字眉头皱紧，刚要说话，便被突然传出的争执声打断了。

“大哥！！你再说皖苏休怪我同你不客气！！”暴怒的吼声，拔高的声调，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几个人快步向声源处走过去，便看见澹台皓和之前碰到的二公子，两个人相互对歧，剑拔弩张的在争吵着什么。

只见澹台皓冷哼一声，嘲笑道：“怎么，我说错了？她不就是个下贱的青楼女支子，你也有脸带她回来，还妄想进父亲的灵堂祭拜，哼，她也配！痴心妄想，我呸！”

二公子站的位置从长素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背面，可从那双青筋暴起紧紧攥住的拳头就可以看出，二公子此刻有多生气：“我敬你是我大哥，把刚刚那句话收回去，我决不允许任何人羞辱皖苏！”光从声音，便可以听出二公子强忍的滔天怒火。

澹台皓满眼鄙夷，话语不见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不过是个女表子，怎么我还说错了。”

一拳直接砸到澹台皓脸上，澹台皓发出一大声哀嚎，捂着脸被砸的一个踉跄坐到地上，鼓睛暴眼的恶狠如狼一般的瞪着二公子，爬起来，也挥起拳头扑了过去，两个人互不退让，就这瞬间功夫便扭打成一团。

莫三和长素赶忙飞身上前，一人拉住一个，把两个人扯向两边，阿辰站到沈清之前面，抬起手，以防他家公子被误伤。

长素拉的是二公子，边拉边说：“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这位二公子似是没想到劝架也可用诗文，便愣住了，长素嘘了口气，紧紧地抓住二公子的手臂，以防他在冲过去，然后赶紧给对边的莫三使眼色。

莫三实在是懒得应付此刻跟疯狗一样的澹台皓，但又有话要问这人就不能把人直接打晕，索性将澹台皓的手臂反手向后一扭，在其身上快速点了三下，澹台皓就直接僵直在原地，不能动弹了，只剩那双惹人厌烦的眼睛目眦欲裂地瞪着莫三，大张的嘴合不上也说不出话来，再配合着澹台皓此时撅着腰的动作，就显得十分滑稽。

“姑娘可以放开在下了。”二少爷其实暗暗挣了半天，但实在没想到一个看着娇小的姑娘手劲竟然如此大，他卯足了劲竟然都没挣开，只好不大好意思的开口明说。

长素专门看了看二少爷的眼睛，确定了一下，这才收回了手。

只见二公子向澹台皓走了过去，声色俱厉的说：“大哥，今日的话别再让我听到第二次，皖苏之于我，如同大嫂之于你，我想若是有人用大哥方才的话这般侮辱大嫂，想必大哥也会同我一样！将心比心，若是大哥再有任何侮辱之语，澹台清绝不会像今日这般，倘若要是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望大哥多担待了！”

澹台清说完这番话，知道此时澹台皓不能动不能语，也不在意，反正想说的话以说到，这才拱手向莫三和长素道谢：“方才多谢诸位出手阻拦，不然我要一身伤回去，恐怕娘子便要担心了，尤其，谢谢姑娘你。”说着，对郑长素含笑道谢。

长素挥挥手，示意不用放在心上，反倒说道：“我见过的澹台府众公子里，就你长得和澹台老爷子最像，尤其是轮廓，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长素话语直白，却并不惹人讨厌，澹台清听了这番话后，哑然失笑：“嗯，我随父亲多些。”

“对了，险些忘记了，我还要去街上给娘子买梅子，就先告辞了，几位闲暇可来客居坐坐。”澹台清说完后，便快步离开。

莫三有些头疼，面前还放着一个大麻烦，这家伙一开口，莫三就担心自己一个忍不住，把人揍死。

长素这时走了过去，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威慑力的说：“是这样，只要你答应我们一会好好答话，我就解开你身上的穴道如何？”

“……”澹台清瞪着眼。

“好吧，其实现在的局势挺现实的，你想想，你一个人，我们五个人。”长素还特意把每个

人都点了点，这才继续说：“你又不会武功，而我们至少三个人都会武功，怎么算，你都打不过我们！”总结出结论后，长素还专门满意地点点头，末了又添了一句：“最重要的，看那，看那边站着的人。”长素指着一直默不作声站在最后的瘦高男人，示意澹台沅转着眼珠子看，确定他看见了以后轻飘飘的说：“他是官差，我们一起的！”

澹台一听到官差，眼中的狠厉神色被隐去大半。

长素见有效果，继续再接再厉：“你想想，你要当着官差的面和我们打起来，其实就更合我们心意了，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你压到衙门里，也省了我们好多功夫不是。”

背后的莫三听了郑长素这一番话，强憋着笑，只可惜不住抖动的肩膀却暴露了莫三，就连一向清冷的沈清之都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只有官差，面无表情，呆的像根木头。

“好了，你要同意我们问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答什么，并且不许骂人，同意就眨一下眼睛！当然，你若是想打架的话，就眨两下眼睛。”长素伸出两根手指在澹台皓眼前晃了晃，示意他可以选了。

意料之内的，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选第一个，澹台皓眨了一下眼睛。

郑长素抬手快速点了三下，解了澹台皓的穴道。

“那我先走了。”长素这才想起自己落在他们后面了，调皮的吐吐舌头，就赶紧向门外冲，走到门口还特意转身对房里的大夫人挥挥手，说：“我叫郑长素，以后大夫人叫我名字就行。”

“那便借姑娘吉言了。”大夫人破颜微笑，眸中全是暖意。

莫三轻敲桌面的手展开收回，站起身来告辞：“要问的莫某已经问完，就不打扰夫人了，我等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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