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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俗缘二

  • 作者:不知者与
  • 类型:耽美言情
  • 更新:08-01 04:47:30
  • 字数:7866

李莱儿下定决心,将簪子塞到先生手里,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净,学着弟弟们第一天到学堂的模样,深深朝先生拜了一拜。

先生愣住了,半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一片怜爱。先生最终还是收下了那根簪子,他轻轻拍着李莱儿的头,叹息着:“以后别再走夜路了,山林夜间有狼,饿极了是不分人的。”

先生说:“我师兄常说,学好数礼画,走遍天下都不怕,可见学术的重要性。”

大师兄还说过,人一旦彻底掌握了术学,就臻至无敌了。

李莱儿泪眼朦胧地看着先生。

李莱儿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活的姑娘,打心底对先生生出了莫大的感激之情。

李莱儿狼吞虎咽似的将所有一切能够记住,能够学习的全部吃下,如饥似渴地听着先生教学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有了先生的指导,李莱儿进步很快,只用了半个月,她就跟上了学堂的进程,她能够认出课业上大多数的字,放在教室里的讲义逐渐也能看懂了,甚至开始能够将一天发生的事简短地记录下来,写成篇章。

先生啧啧称奇她的学习速度,想了想,就决定教她些别的。

她把抄过的纸张带回家,跟着先生的指导用缝衣线小心翼翼地装订起来,又拿出自己很喜欢的两件衣服小心翼翼地包了两圈,上面盖着一层叶子,才把它埋在屋旁边的石头下,谁也发现不了。

先生轻轻敲着她的背让她板直了身子坐在椅子上,教导她怎样握住笔,怎样让毛尖吸满墨汁,又怎么样落笔收势,把歪歪扭扭的小蚯蚓纠正成横撇直;先生让她在靠后的窗子旁小声朗读,听着她小声地背诵,记不住的地方便多抄写几遍,也不吝惜纸张。

她仍然在夜间翻越几里地来到学堂,但午间已将讲义抄下,节省了许多时间,月亮挂到第二个树梢前就回家,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路过山林间,山林静悄悄的,鸟眠叶落,稍有风吹过便作响一阵,月光能洒下一片大亮,看着不多凶险。

他手忙脚乱地蹲在小姑娘的旁边哄劝她:“想读书就想嘛,怎么哭成这样?”

“别哭,别哭”见她仍是哭得一抽一抽停不下来,先生拍着她的背小声哄她:“会认字了吗?先生课业听得多少?我教你读书好不好?”

李莱儿哭得不能自己,听到这句还是惊得抬起头来,她哭了一小会儿,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打着抽抽一边哭:“女孩儿,女孩儿也能读书吗?”

青年的先生比她还要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怎么小姑娘一下子就哭成这个狼狈模样。

李莱儿就想,可能是某次路过的时候叫先生看见了,所以才担忧,她小心些就是了。

毕竟时间在不停地追赶着她,她快乐的时光所剩无几。

她不知道能给先生什么回报好让他能不反悔一时答应的话,翻了一圈,从怀中翻出那个自己十分珍爱的小布包,那根木头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里头。

先生说:“以后只午休来,我就在这儿给你上一个时辰的课,回去慢慢看着,多想想就会了。”

李莱儿好似在做梦,意识到先生说的什么,她掉着累拼命点头,手上死命攥着先生的袖子,生怕先生反悔了。

从那天起,李莱儿每日午休给弟弟送完了午饭,就会偷偷转到先生的小课堂里,等着先生给她上课。李莱儿的手除了农活和家务,终于第一次握住了笔。先生送了她一支新做的狼毫,枝干笔直,毛锋既锋利又柔软,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笔,比她的宝贝簪子还要漂亮。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她有些不好意思,先生送她漂亮珍贵的笔,她除了一根破旧簪子之外一无所有,回报无多。

所以教她算术。

有时候也教些别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做些实践手工啊之类的。比如李莱儿的那只新晋宝贝狼毫,就是先生自己做的。他抓了只兔子剃了点细碎的毛,也照着教李莱儿学做了一支。农耕的犁,巴掌大的算盘,从草木身上提了颜色做染料,掉落的枝干雕成新妆,先生好似什么都会。

李莱儿有时被难题卡住,耽搁的时间一久,她就会觉得自己浪费了宝贵的时间,越发地焦躁,也就越发地难以思考。先生便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小块儿糖来哄她,塞到嘴里,还没品尝出是什么滋味的,甜意就顺着喉咙掉到了身体深处。

糖在村中是罕物,盐比米还贵,糖又贵过盐,村上根本没有什么人家愿意多换些糖。掉下枝头熟透过了味的果子是李莱儿唯一尝过的甜味,可糖的甜比烂果子还要甜,而且是暖呼呼的。

小李村位置偏僻,离镇上有几片林子的距离,每一次赶集,村中的人成群结队还要赶早,走上几天几夜才能走到。过夜在林中会很危险,因此每一次赶集都是大活动。

小村小镇没什么好物,连糖都罕见,先生的手上却源源不绝的拿着宝贝。

李莱儿一边震惊地看着先生,什么也没问。

五个月能学习的东西不多,但对李莱儿而言,已是平生仅见。

先生有时候还会讲一些奇怪的话,说她“没有仙骨,却有仙缘”之类的。

李莱儿就问:“仙是什么?”

先生说那是“术”的另一端。

可身无仙骨的她注定无缘仙途,先生每次说起,都有惋惜似的。

他告诉李莱儿,西行国往东边一直走一直走,走到飞鸟绝、云绕树的地方,便能见仙山云隐。穿越千倾深林,要爬上万层的阶梯,说不准,才有机会登顶仙山。先生叹了口气,又说可仙途终非人力能及。他把路线图写下来夹在李莱儿的课本里,李莱儿天天看夜夜看,便也记在了心里。

她觉得先生是个很神奇的人,几乎什么都会,什么都懂,虽然他不说,但偶尔会和李莱儿提起西行外其他地方的风俗和风景,李莱儿便想,先生一定去过很多地方。

她心中好似饕餮的胃,又好似一个无底洞,嗅到一点芬芳后,便又生出了新的渴望。

李莱儿想成为先生这样的人。

十岁前的一个月,媒人又一次上了她家来,身后还跟着个李莱儿不认识的男人。那男人用打量货物般的眼光看着李莱儿,这让李莱儿感到浑身不舒服,她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屋子。逃离了屋子,可那粘稠又令人厌恶的目光如影随形,她不知道还能跑到哪儿去,她蹲在屋子外边的墙上,能听到屋里的人笑成一片,那笑声有多欢畅,似乎每个人都喜气洋洋。

李莱儿想:嫁了人,她便不能读书了吧?婆家看着她,她找不到一点儿空隙的影子,丈夫也不会不乐意她除了务活以外天天日日不见人影。若是幸运,夫家人又好心,生下男孩儿,或许能得一点儿喘息的余地,天天除了看着那小孩儿,可能也没什么别的可做,若是生下女孩儿呢?

教导她先生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斯文的气质,偶尔有什么奇思妙想上了头,拉着裤腿儿挽着袖子,看起来也是清隽又风趣的。先生就算带着她又倒腾这个又做那个实验,地也下了灶也吹了,衣袖上总是一尘不染的白。

李莱儿蹲在墙角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常年的劳务让她的手上生满了茧子,皮肤又黄又干,田间务农,所以指甲缝里总有洗也洗不干净的污泥。

李莱儿看着看着便掉下泪来。

无论怎样努力,命运似乎总朝着既定的方向行驶,就好像先生说她没有仙骨,他们天生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又半个月,吃醉酒的父亲打伤了她,又将那些写着字的脏污衣物一把火烧了干净,婚期将近,门上落了锁,彻底不让她出门了。

他们满屋子的翻,在她床下翻出了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弟弟的课业,父亲暴跳如雷。她听到父亲骂她是“小偷”,偷了弟弟的课本和笔。父亲嫌弃地挑起那些衣服,看到那些丑陋的笔画,他哂笑了一声,说,女孩儿就是女孩儿,偷也学不会注定是男孩儿学的东西。

火光就在她窗前几度跳跃,她一直盯着,几乎要灼伤了她的眼睛。李莱儿抓着窗上的栏杆,心想,幸好没把那些纸笔和课本藏在屋子里。

事实上虽说要关着她,家中也就关了几天意思意思,毕竟两个姐姐出嫁,两个弟弟是金贵的干不得重活,妹妹又还小,家里干活的人手不够,她一出嫁,家中更是没人干活,得趁现在把她放了出来,只是不再让她送弟弟上学,把她看得更严实了。

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李莱儿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月光一直照,从天边照到了床前的窗柩上,温柔地照亮她半边脸。她乖顺了几天,父亲还是骂,母亲还是嫌她晦气,弟弟嘲笑她的自不量力,但已经不再把她看得那么紧了。她半个月没去先生那儿报道,听说父亲跑到学堂旁跟所有先生说了什么,李莱儿猜,无非也就是什么“小偷”之类的话,让先生们警惕点儿她。

本来先生就是偷偷地教导她,没人知道,父亲的这一下,想来先生也再不会愿意教导她了。

李莱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像是从前那样偷偷溜出了屋子,没惊动任何人,像之前无数次走过的一样,走着那条熟悉的小路,田野间的菜苗静静地吹。

她路过那片山林时,看到山林里黑暗且幽深,只有路旁的这一片是能看清的,黑暗摄住人的心神,让心被攥紧,只剩下恐怖。

李莱儿慢慢走着,明明很害怕,却不知为何笑了出声。先生无数次警告过她山林的危险,可那时候她是多么快乐地奔跑在这条路上,月光追随着奔跑的女孩儿,跨过田野和无数坑洼,于是路上的一切景致和山林都变得和蔼可亲,让她无所畏惧。

直到现在,她注目着山林的一小角,夜风吹过的刺骨凉意就能让她控制不住地打着寒颤。

李莱儿头也不回地向山林走去,直到消失了身影。

先生看了她密布脏污和灰碳的衣服,什么也没说,只在窗边放了一沓纸,告诉她可以随时取用,也要自己保管。李莱儿捧着洁白的纸张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看着它,生怕自己的手会在上面留下污渍,先生抓着她的手在纸上写字,狼毫的笔尖划过纸面上时,李莱儿的眼睛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先生只说:“天生目盲耳聋者尚有办法可读书呢?何况是眼明耳清,身心健全之人?”

李莱儿后来想起,仍很感谢先生这么告诉她,而不是应了她的话,直接说女孩儿可以读书或是不可以。她一直认为这是先生教给她的第一课。从这时起,虽懵懵懂懂,李莱儿大概有了个印象,她开始明白,有些事天生不分男女,分出界限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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