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奚摇头道：“不必了，热水替我放进外屋里，你去楚太医那边候着吧，我好了便来。”

裴小六点了头，小圆揪跟着脑袋上下甩动两下，头发比以前长了些，小圆揪的分量也比过去重，总这么晃晃荡荡甩来甩去，让人分外手痒想捏，越奚想起小时候见过的一些事，再加上日子炎热，想着什么时候让杨叔带着小六去将头发剃短些。

他也是才想起来这回事，温先生的藏室平日里并不会对他们这些学生开放，裴小六也是前阵子被闻易水使唤这一路到了藏室门口，但也恪守了先生的吩咐，没有进去，只在门外等着闻易水出来，偶然瞥见里头挂着一幅同公子十分像的画，特别是两边眼尾的红痣，简直一模一样，若是这样的特征也能说那不是公子，裴小六可无法说服自己。

“温书还能让人进那间屋子？”楚泽渝疑惑，温书那间屋子向来宝贝得很，且藏了许多不便旁人知道的书册，不过没等他仔细想，才意识到越奚应当还不认识温书，便说：“温书是越山提拔起来的都察院御史，他家里是开书坊的，东都里也有两处，他自己在曲水坊置办了一间私塾，小六便是在那儿上学，他又是忙起来会管我借一借易水，替他在私塾里帮忙。”

越奚是和蛋羹一起进的花厅，周娘虽然比杨叔更看得开一些，但终究是还未习惯相爷藏了许久的小岚君竟是六殿下。她对六殿下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十二三的时候，再后来便只能从相爷给六殿下画的画像里知晓那个风姿卓绝的少年长大后的模样，也发现相爷越来越沉默，除却对着小姐还能展颜一笑外，连眉都是锁着的。

越奚没想到这两个小孩儿如此快便能出宫自由活动，听得后头半句眼神一寒：“那是谁？欺负了小六？”

“是我去年收的徒弟，闻易水，还有一个叫许一烛，天赋不错，只是比起我当年来说还要差些。”楚泽渝道，抬起手想去捏裴小六的小圆揪，不过瞬间想起来闻易水说过裴小六其实并不喜欢别人捏他的小圆揪的事儿，悻然收回了手，“今年我领他们两人去太医院做了学生，想让你见见他们，不过放心，他们没见过你的画像。”

裴小六这时插了嘴：“小六斗胆，温先生的藏室里便有公子的画像，闻狗……闻易水在私塾时常和温先生去藏室，应当是见过的。”

越奚转头看他，眼里盛着惊讶。

周娘直觉可惜：“外头吃么？要不我让小六给你们送饭去？左右他在府里也无事，也正好骑驴练练胆子。”

“还没练好么？”越奚顺便问了一句，却把裴小六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往周娘那边挪，可身边这位又恰巧是提起这件事的人，裴小六瘪了瘪嘴，自以为小动作都做的小，没想到越奚全看见了，只听越奚又说：“也好，相府算半个将门，只是骑头小驴而已，不是大事。”

他分明记得昨天自己将扳指放在了枕下，自从收到扳指后日日如此，除却裴旻外，再无人晓得了。

床的四周被越奚翻得凌乱，他心里焦躁难安，觉得对不起裴旻，更加让人后怕的确是那个拿走扳指的人，若是裴旻拿走那一定会告知自己，而这样的凭空消失，除了外面的第三人之外，越奚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公子起了吗？”裴小六敲了门，他听到了里头的动静，“楚太医来了，正在花厅等公子呢。”

冷汗自脊背处升起，很快便蔓延至越奚全身。

裴小六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公子嘴里说出来的，抬头看了过去，越奚冲他一笑，如春风拂面，让裴小六当即忘了自己是想要反驳的。

“正好今日轮到易水在铺里坐诊，”楚泽渝说，吃掉了最后一勺蛋羹，“来了也别急着走，下午让易水在后院带带你，他连马都会骑，没道理教不了你这个，正好也让他给我们小六赔罪。”

“周娘已经起灶啦，公子放心！”裴小六说，楚泽渝这三年里没少同陈执一起来相府，杨叔和周娘都没将他们当外人，爱吃什么爱用什么都记着的，裴小六哪怕才来府里数月，耳濡目染也跟着记下了，“公子要先梳发么？”

“可问过楚太医是否用了早饭？”越奚从门内出来，没让小六分得眼神看进屋里，“没有的话，去替我麻烦周娘再做一份蛋羹，香油蘸醋，给楚太医端来。”

这样的蛋羹，楚泽渝能天天吃不带腻，以前他来静安殿给静妃看诊时，留下蹭饭时便会朝静安殿的小厨房里点这道菜，越奚对蛋羹的兴趣不如他浓厚，跟过两回风，很快就腻了。

世事难料，六殿下未死，又被相爷带回府里，两人也再无分开的可能，周娘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高兴还是难过，那位如今不能正身在外，有家也回不得，想到这些，周娘心里便越发酸涩起来，除了加倍对他好、让他将相府视作自己家外，也无其他法子了。

“公子和楚太医中午想吃些什么？”周娘敛起自己的情绪，换上往常的笑容对着二人道，“周娘我什么都会做，只管点便好了，不用想着给相爷省钱！\”

“听裴旻提过，”越奚说，他是见过温书的，生怕说漏嘴教楚泽渝发生什么纰漏处，又追问：“你还没和我说清楚，你那个徒弟对小六做了什么吗？”

楚泽渝说：“易水惯爱捏小六的头发，惹得小六烦了。”

他没有说闻易水偷亲裴小六被温书抓到的事，他直觉若是说出来，等待会儿易水见到越奚，怕是讨不了什么好。

不过越奚听了他这么说，倒是深有体会，裴小六本就生得乖巧讨喜，周娘和杨叔将他养得白嫩，裴旻又不曾当真吩咐他做什么粗活儿，因着来相府前的日子过得艰难，比不上世家公子那样精致，看着倒也和寻常殷实百姓家中极受疼爱的孩子那般，那小圆揪顶在头上，纵使是越奚也心里忍不住想去捏一把。

倒是当事人裴小六的嘴憋得跟深了，他是真的很不喜欢总有人去捏他的头，偏偏闻易水不仅爱捏，还总爱使唤他，虽然使唤的都是温先生吩咐的事，可算上捏头发的恩怨，裴小六做起来就不是那么的心甘情愿。

“正好我也想说这个。”越奚说，看着周娘，“还麻烦周娘帮我给杨叔说一声，得空给小六将头发剪短些吧，这样也好扎他的圆揪。”

裴小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顶，确实觉得自己的圆揪比之前大多了。

周娘应了好，收拾了桌上回厨房去，顺道又让杨叔带着小六去集市买食材了。

越奚出门前回梅园去取了帷笠来，屋里的狼藉还没收拾，但也没时间耽搁在这儿了，若是楚泽渝见他久不回去，定会自己寻过来，届时在解释的话，越奚觉得自己不一定能藏住事儿，他怕小鱼儿担心自己，便只得等下午回来再弄了。

他也担心杨叔或者小六中途进去看见，自己弄得那般乱，万一以为相府遭贼去顺天府报官，那多的事儿都有了。

楚泽渝来时乘了马车，车自然是侯府的，他也料想越奚如今不方便顶着这张脸出现在东都的大街上，连夜叫人将半年多都没用过的马车打理干净，幸好还未被虫蛀，拾掇一晚，也能坐人。

“越山怎么也不给你备个车，总是戴着帷笠进出相府，久了也会让人生疑。”

楚泽渝上车后便责怪起裴旻来，越奚摘了帷笠，笑道：“他府上连匹马都没有，便是要让我父皇和两位哥哥放心，他愿意在文臣这个位置上坐一辈子，为此连国公府都不怎么回去，甚至还要做和国公关系不和的模样，他忍得下父亲和幼妹，我又怎么能计较这些。”

越奚说的这些，楚泽渝这三年来都是看在眼里，他有些哑口，叹息一声，说：“我都晓得，只是这么一来，你便几乎没有从相府出去的机会。”

你不会觉得难过么？

楚泽渝问不出来这句话，他有些无法想象越奚睁眼后发现自己失去了母亲、有家也不能回时，是怎样的难过。

“小鱼儿。”

越奚朝他释然一笑，凑到楚泽渝耳边，明明马车夫看不见他们也听不清他们的谈话，他也拿起了自己的帷笠，挡在两人面前。

楚泽渝见他眼神发亮，勾着唇笑容神秘，忍不住觉得一阵紧张。

只听越奚说：“你在陈执面前用过口脂么？”

楚泽渝吃了一勺蛋羹，心里惬意得很，道：“周娘美意，但待会儿我得带六殿下出去一趟，午饭是赶不回来了。”

楚泽渝昨天晚上临走前同越奚说好了今日会过来，只是没说是什么时候，越奚当他要去太医院点卯值班，再怎么也得下午去了，没想到会这么早。

看着屋内狼藉一角，越奚头疼不已，但小六还在门外等自己答复，他方才翻动床榻时弄出来的声响不小，睡着的人可做不出来，只得先应，待会儿再回来。

阅读重生后被权臣标记了最新章节 请关注热血小说网(www.oaksh.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