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心情不好？”风灵没打算闭嘴。为了引起云雀的注意，她直接飞到了车窗旁，忽闪着蓝色的翅膀。

“嗯哼。”云雀点点头。

“那么，看来咱们多了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风灵嗤之以鼻，“你明明就有名字，你不是叫云雀吗？”

“为什么？”

“云雀问这个干嘛？反正我只是个吵闹的小东西。”

“我总不能一直叫你风灵吧？”

风灵猛地转过身，小小的脸上满是恼火。“我没有名字！”她尖声回答，“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云雀的搭档肯定是个脾气特别好的傻瓜。”风灵背过身，气呼呼地说。

对于风灵而言，她的反应很不寻常，云雀心想。虽然这些生物拥有接近人类的智能，但正常的风灵不会关心人类的想法，更不可能因人类而生气。

不过话说回来，正常的风灵也不会讲瑟伦语，更不可能变成女孩的样子。也许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云雀才会把风灵当成一个“她”来对待。

既然没人来追她，也就说明贾斯帕·坎登爵士没有立刻上报。这背后的原因，几乎不言自明。

马车在旧城区的街上缓缓前行。云雀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灯火，看着她誓言守护的城市。

“云雀真安静。”风灵在她耳边低声耳语。

离开篝火区时，云雀的马车一度被维和军的巡逻队拦了下来。幸好只是例行抽查，让她虚惊了一场。如果冒险者行会打算跳过副总指挥，直接追她的责，云雀并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好吧，或许应该用哄小孩子的方式和她交流？然而云雀一点也不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大多数时候，她都只能吓哭他们。

“你有名字吗？”云雀问。

没有猎巫人能永远狩猎下去，即使是我们之中最优秀的也不行……

这是一盘赌注高昂的棋局，托马斯·恩德已经领先了他们很多步，而云雀连剩余的步数都不知道。

一直以来，她都在努力对抗威胁这座城市的种种邪恶。即使身心受创，依然不曾退缩。然而这一次，面对这个冰山一样的敌人，她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

“因为有个吵闹的小东西一直在烦我。”

风灵不满地撅起嘴，小手捏成拳头贴在腰间，“云雀的性格真差，”她抱怨道，“难怪没有搭档。”

“云雀不是我的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云雀扯了扯嘴角，“猎巫人是没有名字的。我们走进黑塔时，就必须舍弃过去的一切，其中就包括自己的名字。”

风灵难得地沉默了下来。她在车厢里绕了一圈，最后落到了云雀的肩上，托着脸蛋坐下。“但你还是有个代号。”她轻声说，“而我什么都没有。”

云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风灵。她不习惯给事物命名，就连她自己的剑都没有名字。如果鱼鹰在这里，肯定可以想出一个好名字送给风灵吧。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一些沉默后，云雀问，“咱们在动物园里相遇的时候，你似乎有急事要办。”

“我答应过要给云雀情豹，我可是很守信的。”风灵认真地说，“而且我……我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了。我只记得自己在观察人类，接着又被人类抓进了罐子里。那个玻璃做的监牢让我变迟钝了，很多记忆都消失了……”

云雀知道现在应该安慰风灵几句，但她实在不擅长这个。

“但是没关系。”风灵盯着自己攥紧的拳头，“我有种感觉，只要我继续跟着云雀，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云雀是个猎巫人，可以保护我不被其他人类抓住，对不对？”

“也许吧，”云雀说，“只要我确认了你提供的情报，就会为你提供庇护。”

“云雀不会失望的。”

她们回到黑衣厅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云雀让风灵留在街上，躲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自己则快步走进大门。

正在值守的看门人认出了她，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云雀女士？诸神啊，你还活着？”他激动得声调颤抖。

“我还活着，西莫尼。”云雀点点头，“但是我现在没时间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副总指挥大人还在吗？我必须立刻和他谈话。”

“副总指挥大人去上城区了。”

“上城区？”云雀皱起眉，“他亲口说的？”

虽然拥有公爵大人授予的贵族头衔，但副总指挥大人并不喜欢与贵族为伍。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很少踏足上城区。

看门人点点头，“应该是有什么要事吧。他没向我们透露任何细节，我就只知道这么多。”

“好吧。”云雀犹豫了片刻，“猎隼呢？他今晚在执勤吗？”

“猎隼先生？你找他做什么？”

“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他。”或许还有一笔账要和他清算。

“他目前不在厅里，很可能是在出外勤。”看门人回忆了一下说，“中午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了。”

“谢谢，西莫尼。如果看到他回来，立刻通知我。”云雀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她转身走向楼梯，准备前往自己的办公室。

“云雀！”一个像熊一样魁梧的大胡子男人走下楼梯，朝她张开双臂，“诸神啊，我没在做梦吧？他们都说你死了！连讣告都出来了！”

云雀躲开了他的拥抱，同时谨慎地保持着距离。黑栗雕的拥抱每次都很疼。

“我运气很好，没死成。”她说，“你今天见过猎隼吗？”

“猎隼？他今晚应该在公爵的城堡吧？自从你出事的消息传开之后，公爵就要求黑衣厅派一名猎巫人，时刻守在他身边。哦，诸神啊，你的腿怎么了？是不是骨折了？”

“我没事，一点小伤。”尽管腿还在隐隐作痛，云雀还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听着，黑栗雕。副总指挥大人不在，所以现在厅里的最高权限属于排位第一的猎巫人，也就是我。从现在起，我要启动黑衣厅的紧急预案。我需要你立刻安排信使，联系所有可以响应的兄弟姐妹，让他们在半小时之内来黑衣厅集结。”

“这是不可能的。”大胡子摇摇头，“今晚末日教的人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全都走上了街头。贫民区、繁花区和港区到处都是他们的集会，大家都在忙着镇压暴动呢。”

“你说什么？”云雀难以置信地说，“末日教的集会？今晚？”

“是啊，你耳朵受伤了？”

“天杀的！”她咒骂一声，“没时间在这里磨蹭了。紧急预案，立刻去执行！至少把附近的猎巫人都召回来。”

大胡子抬起眉毛，“呃……遵命？”

“黑栗雕，”云雀上前一步，“看着我的眼睛。”

大胡子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即使是另一名猎巫人，也会害怕和她对上视线。

“这件事非常重要，很可能关系到这座城市的安危。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但等大家全部集结之后，我一定会说明原因的。”她平静地说，“明白吗？”

“明白了，女士。”他敬了个礼，迅速转身离开。

云雀飞快地思考着。

末日教把集会时间选在今晚，而且刚好是副总指挥和千面夫人不能出面主持大局的时间？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她敢打赌，红衣厅和港务局现在也是群龙无首的状态，冒险者行会很可能也没能幸免。

这些集会和暴动显然是有预谋的，是某个庞大计划的一部分。

幕后主使会是谁？只可能是荆棘团。

至于猎隼，副总指挥大人怎么可能派他去保护公爵？众所周知，守密人并不适合担当护卫，他们擅长的是暗杀。

莫非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托马斯·恩德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云雀女士？”看门人谨慎地问，“你没事吧？需要我找医师来吗？”

“我不要医师，至少暂时不需要。”她立刻回答，“鱼鹰在哪儿？有他的消息吗？”

“关于鱼鹰先生……”他迟疑了一下，“我们刚刚接到消息，他在旧城区乘马车时遭遇了刺客，现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治疗？”

“是抢救，女士。他流了很多血。”

这是我的错，是我选择了他。云雀努力克制着一拳锤在桌子上的冲动，“刺客在哪儿？”

“城市守卫把他带回红衣厅了。但他们说，如果黑衣厅想要介入调查，他们愿意配合。”

“通知红衣厅，把刺客带到这里来。”她缓缓说道，语调中包含着冰冷的怒火，“我要亲自审问他。”

“我有搭档，”云雀慢条斯理地回答，“只是他现在不在我身边。”

“我在思考。”她说，“你也应该保持安静。”

能做的努力她都已经做了，现在似乎只剩下等待。但愿鱼鹰和壁画家不会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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