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是今日过度使用魔力的反噬到来了。

奇迹是需要代价的，艾德让空间变得无序，依靠的是世上绝无仅有的，来自天狼星的神秘金属，只有这样的金属能够承受这样的法术纹路，但他本人太过年轻，体内魔力的含量并不足以完全支持他释放这样的法术。

“只是长大了也不尽是美妙的事，您在长大以后，每天都是满脸疲惫，哪怕是这样的时刻，您也不曾吐露真心话，也不肯聊聊您最近在做什么。”

确实是这样，艾德和莉莎相像，他和她从不愿意对家人倾诉疲惫或者忧烦。

极大的使用限制，让他今日的战斗，看似结局已经注定，实则暗藏凶险。

“嗯哼。”伊谛丝哼出轻快的声音：“可在我看来，您未曾有过什么变化，始终如一。”

“毫无改变可不是一件好事。”

“您明明知道我所说的。”伊谛丝轻笑着，手指抚过他的头发，抚出一丝痒感和骚动：“您小时候的样子就好像近在眼前，只是几次日月交替，您就已经这么大啦。”

不是之前所见的黑色便服，让艾德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那种魅力真的难以抵挡，艾德可不想当高德弗里嘴里所说的，起码是跟关系亲密的家人不太正当的人。

艾德躺到床上，任由伊谛丝用温度适宜的毛巾敷在眼部，闭眼感受着难以消化的疲惫，每当这种时候，他就由衷的欢喜，欢喜于伊谛丝的陪伴。

他不间断的翻找着资料，以寻找今日一系列变故的共通点。

警示时钟开始升级是原爆点，之后是老城区消失，工人冲突，黑帮现身，走私、游行、刺杀，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被推动着，但又毫无关联，他找不出其中最关键的因素，那就是，未来片段里的工人，亦黑帮，他们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摧毁警示时钟？

未来片段里，如果警示时钟没有被摧毁，那它势必会持续升级，成为治安署打击罪犯的利器，但那是未来，且是个连艾德都说不清的，毫不明朗的未来，他们会为了这一理由耗费如此大的力气做这样的事，显得太过滑稽了。

艾德回到了家中。

“姐姐最近在忙些什么？”

话刚出口，还未等伊谛丝回应，艾德便抢先一步：“我知道，你一定又要劝解我，告诉我姐姐的难处，我已经不小了，伊谛丝，你为什么总是认为我不明事理，总是非要跟在姐姐的身后？”

忽然，艾德感觉到太阳穴有一丝刺痛，一种难以抵挡的疲惫袭来，那并非单纯是精神亦或是身体上的疲惫，来源于他体内魔力矩阵的枯竭。

就好像他回想起了什么一样。

这是当前唯一的线索了，目前警示时钟的升级工作已经展开，无论出于哪种目的，艾德都需要找教授好好的谈论一次。

他的机会仅有一次，如果，那个黑帮打手再运转一次魔力，艾德将再无力抵挡了。

这时，伊谛丝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一些不值一提的琐事，侦探嘛，总能见到各类人的喜怒哀乐，真的是各种各样，但大多不是好事，那些情绪本不属于我。”艾德叹气道：“可见得多了，那些情绪就像毒药一样，侵扰着我的思绪，所以我不愿意把这些糟糕的东西分享给你。”

“那一定很辛苦。”

“是啊，真够辛苦的，可如果忽略了这些情绪，去处理那些人和事，便是不分青红皂白，是傲慢了。”

“您可不是那样的人。”

“这是盲信了。”艾德道：“我所经历的他人之事一直在潜移默化的改变我，但我也很幸运。”

“有什么幸运的事？”

或许是过于疲惫，过于安心，艾德无意识的说出了一些极为肉麻的话：“是你，伊谛丝，你陪我度过了至关重要的十六年，你是我的基石，是我的灵魂，是你成就了现在的艾德。”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从现在自己嘴里蹦出来的到底是什么话，也完全没有察觉到伊谛丝听完一番话后的情绪。

艾德开始缓缓的讲述起一些不那么出格的故事，像是倾诉，而伊谛丝便坐在床边，换了个舒适而有些出格的姿势，主仆二人稍微靠近了些，疲惫在温柔中消解，渐渐的，艾德的声音开始低沉，直至停止，变成了匀称的呼吸。

伊谛丝把脸蛋埋进被子里，她的心意脸月亮和天空都不可知。

“您真是越来越危险了，小少爷。”

在艾德出生那年，伊谛丝恰好是最美好的年纪，现在已经过了十六年，她的二十岁时光全部交由了家族事业，年龄是她和艾德的距离，这排在其次，身份之差是更大的沟壑。

知道伊谛丝出身的仅有莉莎一人，连家长，艾德的父母都被蒙蔽着。

而以家仆的身份，伊谛丝从一开始，听过最多的便是，不够体面。

不够体面成为了她的人生阴影，仆人的身份意味着，没有人能够去掉这层身份，和她拥有纯粹的爱情，在不断的被审视和得失的权衡之间，伊谛丝变得冷酷，她有能力，同时背靠着庞大的威廉姆斯家，以仆人的身份，将自己的尊严放在了首位，令所有人敬畏。

这进一步扼杀了她的情感。

伊谛丝从未经历过，所以她此刻也不明白，她心里复苏的危险情绪到底是什么。

她只觉得自家的少爷，似乎变得比以往更加与众不同了，这让伊谛丝一时间真的遗忘了身份之差。

不知不觉间，这个一直在忧心着家人作息和健康的女性，因为长时间的不规律作息和疲惫，竟靠着艾德的肩膀，陷入了沉眠。

......

翌日清晨，艾德睁开了眼，窗外已是清晨的景色。

他体内的魔力已经完全恢复，矩阵正常运转，就像贫血的患者忽然痊愈了一般，令人神清气爽，艾德许久没有休息的如此充足过了，就连被子似乎都比往常要温暖。

随后艾德就感觉到了异常，他歪头看去，险些被吓的发出尖叫，心跳都猛的漏了半拍。

他看见，伊谛丝正揽着他的手臂，在身侧酣睡。

最要命的是，伊谛丝恰好也在这时醒来了。

他和她四目相对，伊谛丝坐了起来，以无可挑剔的动作整理着姿态，挽过散乱的金色发丝，将长了些许的淡金色短发扎起，放于肩前，沉默了数秒，她怀着歉意，平静地道：“冒犯了，少爷，我是太累了，才不慎在这睡着了。”

“没关...”艾德开口，嗓音惊人的沙哑，咳嗽一身后完整地道：“没关系。”

“不过，我应该没有做什么糟糕的事吧？”

“您所说的糟糕的事，是哪一种？”

“呃...”艾德不由得哑口无言，抬头便迎上了伊谛丝促狭的目光，伊谛丝捂着嘴笑了起来：“您为什么要反而优先担心起这方面的事？只是和小时候一样，您在家里到处奔跑，玩累就躺在床边休息，在我眼里，您还没长大呢。”

噢，不愧是伊谛丝，说话永远适时而得体，知道说些什么能瞬间消除这样尴尬场面的尴尬情绪，艾德不由得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那，早餐我想来一份浓汤和卡塔尼亚风味的馅饼。”

“如您所愿。”

伊谛丝轻缓的合上房门，艾德不由得揉了揉眉头，懊悔万分。

尽管伊谛丝并不在意，如此成熟，但自己怎么能如此大意，那可是伊谛丝，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

真是该庆幸她的成熟。

艾德殊不知，在合上门的瞬间，伊谛丝就完全把教养抛在脑后，完全失去了“成熟”，一门之隔，在羞愤地跺着脚，几乎要把头低进地里了。

她身着的女仆装做了些款式上的修改，抛弃了繁缛，保留了一定程度上的正式，更多的是家常的随意和美感。

类似的家族黑帮，必定是短视的，时至今日还依靠着黑帮这一落后体制发展，本身就是缺乏长远目光的体现。

剩下最大的可能，就是警示时钟潜藏着艾德尚未查明的秘密，尽管他和教授多次浅显的探讨过，但教授有所保留，且，或许是出于怀疑的心态，现在回想起来，艾德总认为巴塞罗姆教授总会在讲到一些地方的时候，露出耐人寻味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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