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意识到，这符文乃是他神炁相合时所写，就像法宝认了主，一旦激发，是怎么也不会离身的。

“师父！”他仰天哀嚎，“您不能这么对我！”

脑袋上，墨黑的小圆耳朵机灵地抖动着。

“此乃……”慧心从未见过此种生物，大为震惊。

话音中，房门被砰地撞开，慧心神情凝重地出现在门口。

慧心闪身来到冯玄身侧，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默念定心咒，助他稳定心神。

只一个呼吸间，白光敛去，一头巨大的生物出现在房内。

此物四足着地，却与两人差不多高，脸型如熊，身子却比熊要圆润许多，圆滚滚的似一只巨大的蹴鞠；浑身只有黑白二色，那张圆不溜秋的脸上，一对黑色眼眶彻底败坏了他的熊样，让人看着只觉可乐。

“贫道，大约是打得过的。”慧心仔细看了眼他手中符纸，面色有些惊讶，却并不慌乱。

社神符咒他是知道的，也清楚社神的实力，他惊讶的只是这符文中的符胆，竟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书写方法。

“呼——”符文无火自燃。

粉嫩可爱的小冯玄颠颠地跑去，从师父手中接过那张黄色符纸。

“师父这是什么呀？”天真可爱的冯玄还不知道接下来将面对什么。

“这是这山中的山神啊，你想看看山神长什么样子么？”

“玄儿你来，试试为师这张符。”松阳子皓首白须，笑容如春风化雨。

“啊！”冯玄下意识叫唤一声。

室内白光大炽。

他想将符纸扔出去，却发现那玩意儿已黏在指尖，怎么也扔不掉。

冯玄至今也忘不了，当那条长着独角的巨蛇朝他喷出一口腥风时，那种震颤到灵魂深处的恐惧。

站在书桌旁，指尖温热渐盛，冯玄念及过往惨痛教训，见了鬼似的癫狂惨叫。

“小先生！”和尚一眼便看出天地灵息正往这房里聚集，再看见冯玄手中符纸，顿时了然。

“小先生无需慌乱，符文显灵而已。”

冯玄安静了下来，表情古怪地瞪着那黑白熊。

那巨熊也眨着一对小眼睛看着二人。

“何人召唤本神？”浑厚苍劲的声音响起。

“这是……”冯玄脸上古怪之色更甚，“白老熊！”

“放肆！”那声音道，“本神乃上古食铁兽，亦为貔貅，你岂敢以白老熊这等贱名呼我？”

“可不就是白老熊么，山民都这么叫。”冯玄心中大定，又变回了那个活泼跳脱的小道士。

蜀西之地，这种叫白老熊的畜生太多了，兼且胆小温和，虽长了一副熊样，实则憨厚可爱，谁见了都生不出恐惧之心。

前些日子山上还有猎户捉了只小白老熊回家陪娃玩耍呢，冯玄还抱过。

那白老熊似乎气急，晃了晃身子，低下脑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嗷……喵。”

“哈哈哈哈……”冯玄拍腿大笑，“你别逗了，就这狸奴一般的声音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叫食铁兽，叫猫熊还差不多。”

慧心：“……”

“小先生，那个……贫道觉得，对神灵……嗯，还是要尊重些。”其实这和尚也憋得辛苦。

“是是是，尊重，尊重。”冯玄正色道，“可我就是……忍不住……哇哈哈哈！”

那白老熊社神突然刨动四足，一股庞大的气息散发出来。

冯玄的笑声戛然而止。慧心眼神一凝。

两人还没来得及动作，房内聚集的天地灵息骤然一缩，接着便猛然炸开。

“轰——”

半晌过后，慧心与冯玄两人于漫天尘埃中抬头，看到了灰蓝的天空。

——冯玄的静室塌了。

社神四足踏地，宛如山岳。

“无知的人类。”那声音充满鄙夷。

冯玄潸然欲泣。

“你还我房子！”

“本神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这话，巨大的身影掉头离去，待到跨出废墟，白光一闪，消失不见。

冯玄恨得咬牙切齿，“想走？没那么容易。”

说完这话，他从废墟中将纸笔扒拉出来，就坐在满是尘土瓦砾的地上，再次书写符文。

片刻符成，他两指拈符，心中默念。

“小先生作甚？”慧心以为他得了失心疯，房子都垮了还要画符，再者说，这么随随便便画出来的符能有什么用？

然则下一刻他便见着了此生最为震撼的一幕——白光闪耀，社神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那白老熊又被召唤出来，似乎极为愤怒，埋着脑袋就要冲向冯玄。

“急急如律令！”冯玄剑指向它。

白老熊陡然刹住。

“你敢动我？”冯玄冷笑，“我可是符主。”

白老熊满腔愤恨无处发泄，只得扬天长啸，“嗷喵——”

“对我尊重点。”冯玄想了想，补充道，“我们互相尊重，可好？”

社神犹自呼呼喘息。

“要不然我每天画着玩儿，以我的速度，一两百张还是没问题的，看看咱们谁耗得过谁。”

社神似乎被这话镇住，半晌没能说出话来，良久，待得呼吸平缓，才道：“说吧，召我出来何事？”

“这才对嘛。”冯玄笑道，“今天就是试试看符有没有用，没事了没事了，有事再叫你。”

社神四足踉跄，心创甚重。

站在原地平复良久，他才缓缓转身，往后山的方向而去。

“哦那个，对了。”冯玄在他快要消失时才想起一事，“山中猎户带回来一只小白老熊，是不是你的？”

“我们叫食铁兽。”社神头也不回地道。

“好的，食铁兽白老熊。”冯玄道，“若是你家的孩子，我便叫他们放了。”

“邛山东有一家丢了只小食铁兽。”社神说完，消失不见。

“那我让他们带去东山放了吧。”冯玄耸耸肩，转头对慧心道，“道人你看，这厮就得……道人？”

慧心站在原地，脸色惘然，似乎没听见他的话。

“道人你怎么了？”

冯玄抓着他的衣服使劲扯了扯，慧心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小先生你……”他的眼中仍残留着震撼。

“小先生你往常便是这样画符的？”他问。

“以前没画过，今天才第一次画。”冯玄倒也不瞒他。

“可你怎么能这样画符？”

“那我该怎么画？”冯玄好奇地问。

“画符不是要有科仪要有咒语么？”慧心仍难以置信，“可你就这样随随便便就……就画了一张。”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冯玄其实已经猜到这符文的灵验与自己开大运有关，却也不方便对外人说，“反正就这么随随便便画了，社神也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出来了。”

“我猜可能是我天赋异禀吧。”他道。

“果然。”慧心竟奇怪地释然了，“当初家师跟贫道说，三元观还有个什么都不会的小道士，我就想三元观这种地方，怎可能有什么都不会的道士呢，原来小先生竟是天纵奇才！”

“咳咳……”冯玄本想解释点啥，但终究坦然接受了这个评价。

“而已个屁呀，要出来一条巨蟒你打得过？”冯玄怒极。

“想呀想呀！”小冯玄拍掌欢笑。

“那便在心中默念山神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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