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辅嘴角一抽，为之语塞。

旁边一大臣走出一步道：“梁大人身居朝堂礼部司仪之职，一时情急，急于维护朝堂礼仪法度，并无大碍。姜公子不要断章取义，避重而言轻。”

这话打击面未免也太广了。

裴三省正欲开口反驳。

此大臣为吏部侍郎手下大理寺掌刑官裴三省，乃是吏部的一大酷吏。

姜寻鱼摇摇头道：“男儿生于世间，跪天跪地跪父母，此乃天经地义。陛下是要放在心里尊重的，跪与不跪，体现不出对陛下的尊敬与否。就好比这满朝大臣。”姜寻鱼挥手指去。

“每次上朝跪拜者众，又有几个时时刻刻在心里尊敬着陛下？如果每个人都时时刻刻心里想着尊敬陛下，诸如梁大人和您又怎会置陛下于不顾，只顾自己滔滔不绝，废话连篇？”姜寻鱼不屑道。

裴三省面色阴郁，两眼微眯，群臣亦目露不善。

......

姜寻鱼看了眼父亲，姜冲面色平静，闭目不语。

还真沉得住气，姜寻鱼暗自摇头。

大臣名为梁公辅，乃是礼部侍郎手下的一个巡查官，官居五品，专职司仪朝堂礼仪的官员。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早听说朝堂之上规矩多，一个不慎就是砍头大罪。姜寻鱼一直不愿意进宫也就是因为这个，他可不想见了谁就下跪，搞得好像生来就低人一等一样，他的思想认识中没有这根弦儿。

......

举着的手僵住，姜寻鱼缓缓回头看向呵斥他的大臣。

些许压力，姜寻鱼虽不在意，但还是不想太出风头，还是想尽量求助于经验丰富的父亲。可是父亲无意帮自己解围，那只有靠自己了。

......

姜寻鱼背起双手平静道：“方才，我正在与陛下讲话，还没等陛下示下，这话却被大人你抢了过去。在下万万没想到，感情这金銮殿之上，论话语权，还是以大人为尊呐！佩服佩服。”说罢，姜寻鱼拱手做了一辑，以示钦佩。

姜寻鱼摇摇头针锋相对道：“这位巡查官司仪大人，您口口声声遵礼守仪，却连自己都做不到，还有何资格去要求他人？岂不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梁公辅一愣，疑惑道：“我如何不遵礼守仪了？”

裴三省继续说道：“姜公子，梁大人之意在于，你为何不跪？见陛下而不跪者，乃欺君之罪也。”

群臣目露冷笑，似要看姜寻鱼的笑话。

姜寻鱼手一摆，说道：“至于这位大人所言，见陛下不跪者皆为欺君之罪，未免危言耸听，有损陛下威名。陛下一向标榜为君为臣者，当以苍生为念，天下众生即为水，巍巍朝纲亦为船。正所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陛下向来爱民如子，断不会以黎民百姓的跪拜来彰显龙威。一个十几岁的孩童的下跪亦不能彰显皇家之威严。”

看了看众臣，姜寻鱼继续说道：“在朝为臣者，享受天下苍生供养，就要尽力泽被苍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无论为平民者还是为臣者，跪天跪地跪父母跪陛下，皆因一个义字。搞不懂为何而跪，跪来跪去也只是枉然罢了。”

众臣新奇，如此言论还是头一次听说，一位大臣疑惑道：“皆因一个义字？此话怎讲？”

姜寻鱼解释到：“跪天跪地，是因为天地苍生给了我们生存的土壤，得以存活于世间，此为天地道义。跪父母，是因为父母给了我们生命，百善孝为先，不懂得感恩父母养育之恩者，皆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之徒，此为人伦道义。跪陛下，是因为食君俸禄为君分忧。陛下一国之主，领衔满朝文武治理国家，可谓是国家最大的一根顶梁柱，诸位大臣整日里忙于公务，来回奔波，岂不知陛下亦是日夜操劳，日理万机，时常挑灯夜读，批复奏章。论操劳，论劳心劳力，陛下当为其中魁首！这也是群臣为何跪拜帝王之由。此为国家大义！三者皆为义也！”

姜寻鱼长篇大论，侃侃而谈。

闻之，众臣面色稍霁。

......

“说得好！”工部侍郎吕奉之出列道。

“往日只知跪拜陛下，也只是心怀崇敬之情。今日听姜公子一言，才明白为臣者为何跪拜皇帝，陛下日夜操劳，我等为臣者尚有假期可供休息，而陛下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停息，当为众臣之楷模啊！”

吕奉之感慨，行至大殿中央，拱手执礼，跪倒而拜：“我大燕有陛下如此明君，乃社稷之福，乃百姓之福。微臣恭祝陛下万寿无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情可感天动地，众臣情绪被引动，皆感叹于皇帝陛下日夜操劳之艰辛，又得工部侍郎吕奉之带头跪拜，所有王公大臣一瞬间齐齐拱手执礼，跪地而拜：“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金銮殿上，群臣恭祝之声隆隆作响，不绝于耳。

......

好嘛，这一下燕皇燕无极可坐蜡了。

看着下跪的文武百官皇室宗亲，燕无极内心苦笑，一旁的离芳也心生感慨。

如此盛况可谓开朝以来绝无仅有。

群臣跪拜衷心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场面，可真够大的。

离芳看了看有些愣怔的姜寻鱼。

......

“众卿美意，朕心甚慰。快快平身吧。”燕无极面带微笑，抬手虚扶。

“谢陛下。”群臣齐声谢过。

......

众臣归位。

大司空赵伯礼眼神微动，略微示意。

身后刚刚站定的陈一登会意。

上前一步，陈一登向着陛下鞠了一躬，面向姜寻鱼说道：“姜公子，此番唤你前来乃是因为前段日子京城骚乱一事。有些事情需要向你核实，还望姜公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群臣冷眼旁观，有些大臣悄悄观察大司徒姜冲的表情，奈何大司徒姜冲从头到尾皆是面无表情，微闭双目。

......

姜寻鱼客气拱手：“还未请教？”

陈一登拱手道：“下官吏部侍郎陈一登。见过姜公子。”

姜寻鱼鞠躬：“陈大人客气，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问。”

陈一登点点头，道：“敢问姜公子，可知前段时日城中为何骚乱？”

姜寻鱼答道：“城中混入他国奸细，绑架我大哥姜澜风为质。为解救我大哥，故而营造风声，营救我大哥出敌手故。”

陈一登微微一笑，问道：“城中混入他国奸细？此事可有凭证？鉴谍司好像并没有禀报过此事？姜公子何以断定城中混入他国奸细绑走你大哥，而不是其他人？莫非是匪首已被捉拿归案，故而审讯得知？”

闻言，姜寻鱼一皱眉，这陈一登话里有陷阱。自己并没有经手营救大哥一事，对事发经过并不清楚，只知道事后大哥安全回来了，具体怎么营救的，贼匪是否捉拿归案，他一概不知。此时如果妄言恐怕会被陈一登抓住自己话里的漏洞，继而对自己不利。

......

姜寻鱼略思索，继续答道：“陈大人，是否是混入了他国奸细，当时只是猜测。寻鱼不是鉴谍司谍报人员也不是大理寺官员，审讯结果如何，在下也不清楚。”

陈一登正色道：“既不知是否是他国奸细，岂能妄自猜测？此事如果传了出去，他国如果愤而问罪可如何是好？更别说在城中大肆捏造谎言，以至使城中民心大乱，人人自危，秩序大乱，城中平民因此祸乱被殃及者比比皆是，家破人亡者也不在少数。万般恶果，岂是能凭借一个猜测就能大动干戈的？”

陈一登声音激昂，慷慨正义，义正言辞。

......

群臣亦交头接耳，皆言此行为过于草率和恶劣，影响很是不好。

......

姜寻鱼听着旁边群臣议论纷纷，眼神渐渐变冷。

看了看面色冷峻的父亲，又看了看微阖双眼的燕皇燕无极。

姜寻鱼微眯双眼，看了看吏部侍郎陈一登。

给脸不要脸，今天不骂死你，劳资这姓了两辈子的姜字倒过来写！

姜寻鱼怒气冲天，眼神冰冷。

......

金銮殿巍峨，几十位众臣环视，两排大内侍卫环绕，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放下双手，姜寻鱼转过身拱拱手道：“不知这位大人是何方神圣？竟敢越俎代庖替陛下下令？”

司仪官梁公辅面色微变，冷声道：“朝堂之上，人人都要守礼遵仪。若无规矩约束岂不贻笑大方？黄口小儿，休要口出狂言。本官礼部巡查官司仪梁公辅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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