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多了……

“向总监，聊两句？”

找手机，准备叫暗中保护她的保镖？

还是找防身喷雾？

我在她门口站定脚跟，微微一笑。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她门板背后传来。

似乎是掏包的动静。

她掏包干什么？

“今天我有点累，明天再说吧！”

向秋芸紧张兮兮的把着门。

她两只脚一只在前，一直在后，暗中蓄力。

本想把门关上的她，豁然抬头看我。

眼神里，先是错愕。

然后，警惕。

门板背后，挂着向秋芸的手。

她整个身子都顶在门板上。

她胸口的毛衣，被门板顶出一道清晰可见的沟壑。

或者……把她拖进卧室？

她警惕什么？

她不会以为我想硬闯进门，揍她一顿吧？

我对睡她这种娘们没兴趣。

我对打她这种娘们更没兴趣。

这小娘们怕了！

“向总监，你不想聊没关系。”

我笑了，说道：“不过几句话的事，我说，你听。”

向秋芸不置可否。

向秋芸只是死死盯着我。

向秋芸门板背后的动静，倒是戛然而止。

“文旅城，有秘密。”

“文旅城的账面，不干净。”

“文旅城的工地，有猫腻。”

“很多问题，我确认真实存在，而且非常严重。”

“只不过，我暂时没抓到太多证据。”

“但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滴水不漏的局。”

“我相信，彻底查清楚这些事，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得意都是暂时的。”

“今日得意，明日可能就是哀嚎。”

我知道，这些话说了，只会让向秋芸对我更警惕。

我知道，这些话说了，甚至会让向秋芸加倍小心，提前查遗补缺，弥补漏洞。

我知道，这些话说了，很可能让我后续的调查难度更大。

我说这些，毫无必要！

我说这些，纯属莽撞！

我说这些，太冲动。

但……

我忍不住。

周一上演的讨债大戏，徒劳无功。

周二深挖的招投标事件，无功落幕。

今日着手的建材质量问题，铩羽而归。

一天一败。

一天一惨败！

我多么强韧的神经，都经受不起这种连番蹂躏！

尤其，向秋芸还敢在我背后唱“今日痛饮庆功酒”！

她痛饮她麻痹酒！

她庆她麻痹功！

她特么得意给我看呢？

是，我现在让她和她的同伙们，搞得灰头土脸！

是，我现在对她和她的同伙们，无计可施！

她有理由得意！

她应该得意！

她得意的理直气壮！

但，我就这么听着她得意的哼唱，灰溜溜的回家？

我泥巴捏的？

我一点脾气没有？

我特么任由他们宰割、嘲笑？

去特么的！

我败了，也不让他们好过！

我输了，也不让他们嘚瑟！

我就是死，也先特么扔一颗雷到向秋芸心里再说！

能不能炸出什么，不知道！

能不能炸死谁，也不知道！

但，我把这颗雷扔出去，我痛快！

言尽于此，我转身就走，开门进屋。

即将关上门的时候……

我看到，向秋芸突然拉开她的门。

我听到，向秋芸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感到，向秋芸不无狐疑，十分警惕。

“你猜！”

我笑着冲她眨眨眼睛。

然后……关门！

我把向秋芸的狐疑关在门外。

我把向秋芸的警惕关在门外。

我把我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同样关在了门外。

心底的挫败感，犹如附骨之蛆，重新升腾起来。

跌坐在沙发上，摸出一支烟点着。

我仰头看着天花板，满心苦涩。

跻身集团高层之后，我曾经踌躇满志。

我以为，我能在文旅城立足！

我以为，我能靠文旅城，更进一步抱紧白好！

我以为，我能站在文旅城肩头，一步步成长壮大，直至足以和朱正初分庭抗礼！

然后，斗他个家破人亡！

斗他个生不如死！

为爸妈报仇！

把我所承受的所有屈辱、耻辱和羞辱，全都还给朱正初！

这个思路，很顺畅！

这个过程，很顺理成章！

这条报仇之路，看似触手可及！

但残酷的现实，狠狠的打了我的脸。

艰难求索、挣扎拼搏了半个多月，我现在甚至连文旅城都没真正掌握！

而且，面临无处下嘴、无计可施的绝境！

我怎么进一步抱紧白好？

我怎么斗朱正初？

我怎么报仇？

我特么第一步都没迈出去！

我特么第一步刚抬起来，就崴了脚！

而且，连着崴了好几回！

白好让我别气馁。

可我怎么能不气馁？

我大仇未报！

我屈辱未还！

我余生最大的愿望，实现无望！

老天爷呀，你开开眼吧！

你给好人留条路吧！

你给我留扇门吧！

哪怕，只是条门缝呢……

挫败，把我彻底包围。

绝望，充斥着我的人生。

迷迷糊糊的，我在无尽深渊之中，清醒过来。

放眼四顾，看不到任何光亮。

只有一汪刺骨的冰水，已经没到我的脖子位置。

我冷。

我冷得瑟瑟发抖。

我冷得上牙打下牙，不住战栗……

黑漆漆的天空之上，时不时的响起夜枭一般的笑声。

我问：谁在笑？谁？

一张张面孔，浮现在我的眼前。

有朱正初，有韩立果，有向秋芸，有万林石，有吴光明，有方同进……

他们冲我狞笑。

他们冲我张开血盆大口。

他们想要拆我的骨，吃我的肉！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转身滚走……

扑通！

我重重跌落在地上。

眼前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然后发现，我是摔在宿舍客厅的地板上。

窗外已经可见清晨的阳光。

原来，我在沙发上睡着了。

原来，我刚刚是在做梦……

然而……梦醒了吗？

我仰躺在地板上，苦笑起来。

笑着笑着，我的眼泪无声的涌出眼眶，溢满眼窝……

这一天，我没去上班。

我不想看见文旅城那些人、那些事。

我想我如果一辈子都不看见那些人、那些事，该有多好……

临近中午，宿舍门忽然被敲响。

笃笃笃……

我只是想说两句。

隐隐的，还有一点慌。

她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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