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鸣从马车上面跳下来，就直奔着去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声音回应，开门的正是舅妈。

“一鸣？你，你怎么回来啦。”舅妈大约是没想到黄一鸣会突然回来，很是吃惊，手上拿着的正在绣的枕巾，这个时候好像都不知道往哪里搁，胡乱的往身上一揣，拉起了黄一鸣的手。

“娘，华棠来看你了，鸣儿也回来了。”

两人进了屋，老太太便凑了过来，拉着华棠直坐下来，抬头望着黄大嫂，“鸣儿呢，快也叫他过来，都好久没瞧见这个皮猴子了。”

“这不是要过年了嘛，华棠姐送我回来的。”黄一鸣这话说话，舅妈才越过他的身姿，往后面瞧去，这才看见正站在马车前面的谢华棠。

“是棠儿吗？”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这身子骨硬朗着，耳不聋眼不花的，听着院子里面有动静，正是冲着她这儿来的，又听着是个俏丽的丫头声音，便直问了出来。

“外祖母，是我，华棠。”

“没有，表弟还是很聪明的，店里的事情少了他，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华棠说这话，倒是真的。黄一鸣虽然顽皮，但是做起事情来，毫不马虎，又有悟性，在蓬莱坊的确是个得力的人。

“哎，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一些了。”舅妈拉着华棠直去了老太太的屋子里面，“你外祖母这几日还念叨着呢，大约也是想你娘了，你快先去瞧瞧她去。”

他们都知道，有事情发生了。只是这事有没有落到自己家身上，还不清楚。

正是这一份未知的不清楚，叫人抓心挠肝的不舒服。

“你说，祖父祖母应该都还好吧。”黄一鸣大约心里面实在是担忧，好一会儿问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华棠。

谢华棠驾着马车快速的通过了青门镇，直奔着外祖母的家里去。一路上原本闹闹吵吵的黄一鸣，此时此刻一言不发。

黄一鸣瞧着母亲就拉着华棠去了祖母的房间，他便把马车牵到了院子里面，安顿好，这才随着去了祖母那里。

老太太的房里面，炭火烧的旺，年纪大了受不得一点冷，黄家的舅舅舅妈，虽说都是庄户人家，并没什么大富大贵的荣华，但是炭火还是给老太太张罗的足足的。

黄家同镇上的其他人家一样，大门紧闭。

差不多快到晌午了，因为是冬季，日头不怎么高，北风一吹起来还会觉得穿再厚的棉衣都好像能给吹透了。

在马车外面赶车，可不是轻松的差事，徒手拉着缰绳，手都要冻僵了，风吹的谢华棠脸都要僵掉了，这才到了黄家。

“问舅妈安。”谢华棠做了礼。

“哎，好好，快进来吧。这大冷天的，你这还要把一鸣送回来。”边说着边冲着谢华棠迎了过来，上前拉着华棠的手，往家里面去。

“祖母，隔了大老远就听着你叫我了。”黄一鸣正巧走到门口，撩了帘子进门便冲着老太太傻笑。

“瞧瞧，瞧瞧，我们家这个皮猴子可算是知道回来了。”

毕竟也是有几个月都没见了，往日里黄一鸣天天早晚都在眼吧前儿转悠，这回去了蓬莱坊做事，上回回家都还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只是跟老太太呆了一日就回去了。

现在再见到，老太太自然是欢喜的不行。

黄大嫂也是好几日都没瞧见老太太脸上有笑模样了，每次进这屋里给她换炭火，要么就不咸不淡的说几句，问问自己儿子，要么就直接不搭理。

日子久了，黄大嫂这心里面也是不舒服的，这会儿瞧着老太太对一鸣还算是上心的模样，只觉得前几日积攒的火气也消散一半儿了。

“这就晌午了，我去做饭，你们俩陪着老太太说说话吧。”黄大嫂还是有眼力劲儿的，这老太太，自从她嫁过来，就没说过多少话。

虽然一直都在一个院子里面住着，但是也不怎么亲近。不过不亲近倒也是好的，总归比那些动不动就要立规矩的婆婆好得多。

“哎，舅妈简单做点就成。”谢华棠听了舅妈的话，抬头瞧着她笑。

黄大嫂出了房门，便去了厨房，只不过抬头瞧了一眼大门口嘀咕了几句，“这块到晌午了，那个死鬼也不知道回来，要不怎么说鸣儿就是随他嘞。”

却是埋怨黄大哥了。

的确，这大冬日里面，外面又不太平，地里面也没什么农活要做，黄大哥一大清早就出了门，快到晌午了都还没回来。

原本还想着让他帮忙磨点豆子做豆腐吃的，这下好了，可是让他给躲过去了。

黄老太太见着孙子回家了，外甥闺女又来了，欢喜的不行。

从八斗柜里面拿出一包蜜饯，摆在桌子上，“快吃，这是先前买的，就是给你们这些皮猴子准备的。”

“祖母，我现在可不是个皮猴子了，我也长大了不少呢。”

黄一鸣这话一说出来，华棠和祖母都笑了，不过他这说的也是对的，这些日子他的确是稳重了不少。

“是了，外祖母呀，一鸣在我们那里，可是很得力的呢。就连厨房里面的大师傅都夸他有悟性，学的快，做事妥帖呢。”谢华棠捂着嘴笑着，跟外祖母闲聊。

“哦？咱们鸣儿，现在都被人夸做事妥帖了呀。”黄老太太当然是直到自己孙子是个怎样的小子，说他聪明悟性好，那也是自然的，从来这孩子就是个聪明的。

但是这做事妥帖，她却是没见着呢。

被祖母这么一说，黄一鸣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祖母，您看我这都已经有一段时日没回来了，这几日啊，您就瞧着吧，我保证都不是个顽皮捣蛋的小孩子了。”

听了黄一鸣这话，祖母更是笑的开心了。

“那我们鸣儿说说，这回家怎么穿成这样了，你这出去也是呆了一段时间了，你表姐跟姨母应该也是没亏待你吧，怎么还穿着这带补丁的衣服就回来了。”祖母笑着好像就随口问了一句。

“嘿嘿。”这话问的黄一鸣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皮，“还不是姨母给准备的新褂子都太新了，我瞧着那么好的褂子，穿上坐马车，该得磨坏了，还是留着年初一换上吧。”

“哈哈哈哈，瞧瞧瞧瞧，还说自己长大了呢，这不还是，小孩子脾气呢。”祖母被逗得哈哈笑，敲了黄一鸣的脑袋一下。

祖孙三个越说越开心，黄大嫂在厨房里面都能听到老太太屋子里传来一阵一阵的笑声，听着听着，连自己也忍不住抿着嘴笑了。

要是每天都能这么欢喜的话，那这日子也不算难捱。

黄大嫂正想着呢，就听见大门吱嘎吱嘎的被推了几下，紧接着就是重重的敲门声。她赶紧往灶里面丢了几根柴火，起身去开门。

“这大白天的，怎么还把门反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出了啥事呢。”原来是黄大哥，黄大嫂一开门，他便兴冲冲的说了几句。

“你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家里就我跟婆婆公公在，你一大清早就出去了，这外面前几日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锁门能行吗？”被责怪一番黄大嫂心里面也是不痛快。

不过黄大哥倒是没接她这话，只是瞧见了院子里停着的大马车，“哟，这是怎么回事儿，谁来了？”

黄大嫂原本的好心情也被他损了一半了，耷拉着脸子回他，“还好意思问谁来了，你儿子回来了！华棠送他回来的！孩子们到了家，你这个当长辈的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大约是黄大哥出去一趟心情好，遭了黄大嫂的怼倒是也没生气，嘻嘻哈哈的笑了两声，便听到老太太房里面传来了笑声。

“哟，这是都去娘那儿玩去啦。”

“是啊，俩孩子一回来我就让他们先去看看娘了，她老人家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有孩子们说说话，总是好的。”黄大嫂白了黄大哥一眼，却也还是正经的跟他解释了一下。

“哎呀，我这娘子啥时候这么明白事理啦。”

黄大哥这话说出来，那黄大嫂脸色就变了，“你什么意思？我难道平日里不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吗？！你再给我说一遍！”

“哎，算了算了，刚刚我说差了，娘子最好了，是我不好，我不好，嘿嘿嘿……”黄大哥今日也是难得的好脾气，要换做平时，俩人恐怕又要吵嘴了，若是不消气指不定还得比划两下子呢。

黄大嫂被他这样一说，气都撒不出来，只是不说话了。

“你这个孩子啊，刚过了一年不到，瞧着真是又沉稳多了。一鸣在家被娇惯着长大的，顽皮的很，这段时间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放心吧，我觉得肯定没事的。”

华棠的回答自己也是不清楚的，只是现在没办法想象，如果外祖父外祖母真的出什么事情了，那就算是自己回到青石镇，也没办法跟母亲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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