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家中有点事情，正要回去。”

大胡子在河面上活动了十几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单单是听着季凛的声音，便知道肯定是方才落水了，那声音里面都打颤。

“谢了，我先出去。”

季凛退出房间的时候，瞧见那婆子拿了自己的一身衣服，正准备给华棠换上。

这是生理原因决定的，可不是想隐藏那就能隐藏下来的。

小船一靠岸，季凛便接过了大胡子递上来的大衣，男人之间的感谢口头上说不出什么，但心里明白。

“兄弟。”季凛给华棠把衣服披上，硕大的大衣正好把小巧的华棠包裹的严严实实，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模样。季凛感激的冲大胡子点点头。

抱着华棠赶紧上了盐商的船，一个婆子便引着季凛去了船舱平日里休息的房间。“先把她放在这里，换身干衣服吧，现在天凉了，免得生病。”

“怎么回事儿，今天怎么舍得这么早放我们回去？”兄弟们习惯了每天半夜回家，今天忽然让大家伙早走还有点不习惯。

大胡子也没时间解释什么，抬脚踢了问话的人一脚，“让你回家陪老婆，还不快点回去，小心我告诉你家婆娘，让你回头跪在床脚边上不准上床。”

漕帮的弟兄们平日里玩笑开多了，都不放在心上，见老大不解释，也不再多问，只是嘻嘻哈哈打趣着下了船。

“快回码头。”

得了季凛的吩咐，船夫赶紧划船往码头去。虽然很快便被季凛救上来了，但华棠还是吓得不轻，以前自己就想过要学游泳，去过几次游泳馆，每每都是呛一肚子水回来。

连这几次都没学会，便放弃了。况且这地方落水跟游泳馆还不一样，这河里面的水深又凉，下去的时候毫无防备。

初春的水甚凉，原本还穿着夹袄没脱下来的谢华棠，此时此刻浑身都湿透了，那船夫也没带什么御寒的东西，一上岸华棠便冻得直打哆嗦，季凛上前一把把她拥入怀中。

瞧着船上只剩下几个平日里烧火做饭的婆子了，大胡子便取了一件大衣，去上岸的地方接一下。

“快，先披上这个。”

因为隔着远，季凛也不好大声回应他说落水了，毕竟一个姑娘家与外面的男子在一起落水，还被救了上来，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又是一场灾难。

“没事就好，我们马上回去。”听着华棠说出话来，季凛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些，抬头望一眼船尾的船夫，正在拼命的往码头上划去。

大约是优哉游哉的离开，又急匆匆的回来，引得码头上漕帮的大胡子觉得意外，隔着大老远便吆喝，“怎么回事儿啊，季凛兄弟？这是怎么了？”

但是季凛却没有明说，大胡子顿时反应过来，猜想大约是那女子也一同落水了，这时候不方便说。

“你们下船回去吧，我盘点一下货物就好了。”大胡子趁着那小船划到码头还要一会儿，便吩咐船上的兄弟们先回家，省的等下被旁人看到，倒不是他不信任兄弟们，但是人多嘴杂难免出意外。

“这是怎么回事？”大胡子给了船夫一块银子，嘱咐了不要说出去。那船夫自然知道，就算大胡子不说，他也不会出去乱讲。

不说别的，单单是那公子的相貌气质，便不是寻常人家得罪的起的，他在水上的生意做了几十年，可不想到老了，把自己的招牌砸了。

但是这银子却不能不收，不收旁人心里不踏实，收下才是一份江湖上的承诺，双方都能获利的事情才是江湖之道。

“意外，意外落水。”季凛也很无奈，的确是因为那时候自己也大意了，没有照顾好她，心里面自责的很。

大胡子听了这话，有些狐疑，季凛的功夫他多少也是知道的，怎么就能让同行的女子落水呢？不过既然给了这样的解释，自己也就不再多问什么，只是吩咐了人煮了姜茶给两位喝下驱驱寒。

“我叫了马车，天已经黑了，等下你们直接上车回家，不会有人看见。”大胡子虽然人长得粗犷，但是心思细腻，考虑的很是周全，季凛深感佩服。

“大恩不言谢。”

“没事没事，这笔给你记在账上，有机会还我。”他也不含糊，有机会索个人情自然是不要放过的。

正说着话，那婆子从船舱里面出来，抱着华棠的湿衣服。

“姑娘大概是受了惊，这会儿身上凉，蜷缩着睡一会吧。”

“好，那边让她喝完姜汤，先暖和一下，等下我们再走。”只要人没事那便好，落水的事情也不好告诉谢家，季凛心里面盘算着就带华棠回县太爷的府邸住下吧。

到时候跟朝阳在一块儿，朝阳那边也有符娘可以帮着照看一下。

“你也去换一身衣服吧，等下姑娘没事，你倒是着凉了，就叫人笑掉大牙了。”大胡子瞧着季凛一脸紧张的样子，便开口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他的心情。

“你这儿？”

“我这漕帮弟兄们都是粗人，衣服虽然也不咋地，但是现在总归是不能穿着湿衣服的。”

大胡子正说着，那老婆子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瞧着倒是跟漕帮的衣服不太一样。

“这是给我儿子做的新衣裳，你们俩身形差不多，公子先拿去换上吧，省的着凉了。”

“啊？这怎么行。”季凛有些吃惊，慈母手中线，母亲给孩子做的衣裳那是当真用心的，这衣服还没给儿子换上便到自己这里了，可怎么行。

“没啥不行的，天下当娘的都一样，我儿子要是遇上这样的事情，我也希望他能遇到愿意给他一套干衣裳的人。”

那老妇人说话朴实，却句句扎进季凛的心里，他从小便没有机会好好与母亲团聚，天下当娘的都一样，这一句话叫季凛鼻子酸胀，只是看着她，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哎，那我换上。”

那妇人便把衣服塞给季凛，笑了笑出了船舱。

季凛长这么大，什么样的锦衣华服都穿过，却独独没有穿过亲娘做的衣裳。大胡子给他指了一间房间，让他进去换衣裳。

指尖轻轻摸着这套衣裳，布料实在一般，但是针脚细密扎实，可见是用心了。自己这辈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福气，想到自己的亲娘还被关在暗牢不见天日，心中怅然。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季凛轻手轻脚去了华棠的房间，却瞧见这丫头大约是受了惊吓又冷，喝了姜茶拥这被子竟然就睡着了。

“我们得回去了，再不走谢家该担心了。”华棠从没在外过夜过，是该告诉黄氏一声，免得家里担心的。

但是若派了漕帮的人去告诉黄氏，又难免引起怀疑。

“明白，马车已经在外面了。”大胡子特意叫人在马车里面铺了软被，告诉车夫赶车一定要稳当。

“华棠，华棠，咱们得回去了。”季凛轻声叫着她，只是大约华棠是睡熟了，叫了半天也没反应。

瞧着那小模样，也是叫人不忍心再叫醒了，季凛便给她盖了一件厚厚的大衣，轻轻抱起，下了船。

马车当真行驶的缓慢，到了县太爷家的府邸正巧遇到符娘出门办事刚刚回来，见了季凛怀里抱着一姑娘，大吃一惊。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符娘，不要声张，还麻烦朝阳公主能帮忙照看一下。”

符娘狐疑的瞧着季凛，也不便多问，只是引着他去了公主的院子。因着原本便是从侧门进去的，也没惊动县太爷。

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自从上次镯子的事情，朝阳大哭一场之后，再也没有好好见过季凛，每次都是与县太爷商量事情的时候稍稍见上一面，但是却从未再说过话。

这些日子，她也想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的喊着季凛带她出去玩。但是不知为何，怎么也做不出来了。

当初从京城到青石镇，一方面是想帮着皇帝哥哥做点事情，但自己心里清楚地很，还是为了跟着季凛近一点，能多多了解他一些。

只是没想到，这一份了解越来越多，却叫自己越陷越深。

瞧着方才季凛对那姑娘宝贝的模样，估计也是关系亲密的，大胡子看在季凛的面子上，自然是要把事情做的妥帖。

“怎么样了？华棠，你说句话。”没一会儿华棠冻得嘴唇发紫，季凛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因为常年训练，又识得水性很快便回过神来了。

“没事，我没事。”华棠从惊吓当中回过神来，因为冷声音有些发抖的回答着季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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