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父母则是惊慌无措地抱着小雨，轻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哎，大家都别看了，都回家去吧。”一位老人站出来，朝着众人挥了挥手，让他们散了。

“是的。”

“小雨她怎么了？”

人们出言安慰了一下小雨父母之后，便也纷纷散去，各自回家。

“稍等，我去给你盛饭。”老村长钻进木屋左侧的一个隔间，不一会儿就端着两碗白饭出来了。

“今晚你就住我家吧，小雨家，你还是别去了，坐。”老村长招呼罗铭坐下。

“您是村长吧？”罗铭问道。

那也算不上是坏话，只是一句简单的描述。

“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的。”老人拉住罗铭的手腕，把罗铭给拉走了。

这老人就是这个村寨的村长，是这里最年长的人。他把罗铭带到了自己的家里，一座靠近黑石圆盘最边缘的木房子。

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

“小雨爸，我听我家孩子说，小雨今天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惹得那位大人不高兴了吧，今天可是他的生辰。”

恩赐日，依然像往常一样带给村寨里的人那种久违的喜悦感，只是……喜悦之中稍稍带着一点儿同情他人的悲痛，因为有一个小姑娘在这一天遭到了惩罚。

将门关死，点上一盏煤油灯。

昏暗的灯光将小屋子照亮，简陋的餐桌上，摆放着晚餐的菜肴，两碟野菜。

村寨里的大部分人，此刻都围聚在了寨子中心的空地上，彼此之间都在讨论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啊？就是那个年轻人吗？”

“嘘，小点声，那人在那儿看着呢。”

“年轻人，你跟我来。”这老人拍了拍罗铭的肩膀。

“可是这……”罗铭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小雨，觉得自己总得做点什么。

“说了不该说的话，被惩罚了。”

“搞笑吧？什么惩罚？谁的惩罚？你们口中的所谓的那位‘大人’吗？”罗铭用手指了指天上，眉头皱得紧紧的。

“哎，年轻人，你要谨言慎行啊，在山海鬼市的底端，往往是祸从口出，可千万别胡言乱语。”老人急忙制止罗铭的言行。

“小雨她会怎么样？大病一场还是？”

“不知道，看上面那位大人的心情了。”

“看心情？”听到这个回答，罗铭双拳一握，接着问道：“这他妈是个什么鬼地方？上面也有人生活是吗？”

“这里是山海鬼市，如你所见，我们生活在个黑石圆盘上，你能看到的上空的那些更大的黑石圆盘，当然也有人生活。”

“不同的人生活在不同的阶层，这就是这里最基本的规矩。”老村长回答。

这时，有人敲门。

老村长去开门。

进来的人，就是那个叫做“小桥”的男孩。这个男孩在罗铭进屋的时候，他就在村长的屋子旁拾取那些“恩赐”了，罗铭听见他喊了老村长一声爷爷，该是老村长的孙子了。

“爷爷，有不少东西落在咱们家这一块呢，我都给捡回来了。”孩子抱着一堆东西。

“嗯，好，快进来，关好门。”老村长将孩子拉进屋子，然后再次把门给关死了。

这孩子拿回来的东西的确不少，有几本书，也有一些吃的，喝的，还有一些旧衣物，布料，纸片什么的。

“去洗把脸，待会出来吃饭。”老村长说道。

“哦。”

孩子钻进了隔板之后。

老村长将孩子捡回来的东西，分类放一放，然后将食物挑拣出来，摆放在了餐桌上。

有蛋糕，有鸡肉，也有鱼肉以及一些蔬菜，糕点，还有半瓶红酒。这些食物算是比较奢华的了，但它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完整。

鸡肉被啃过好几口，鱼肉是残余的，中间部分基本被啃光，只剩鱼头跟部分鱼尾。糕点像是被老鼠偷吃过一样，那些蔬菜，是各种菜肴混做一起，汤汁都混变色了。

显然，这些东西，是吃剩的。

老村长回头去厨房里拿了一把小刀过来，很是细致很是耐心地将吃过的鸡肉，鱼肉，糕点统统重新切了一遍，将那些被啃过的部分切割出来，然后丢进了桌子旁的一个麻袋里。

蔬菜直接用水过一遍，然后也装进这个麻袋里，看样子不打算吃。

“年轻人，你吃吗？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哟，你运气好，碰到了。放心吧，干净的。”老村长嘿嘿笑着，将一块处理过的鸡肉夹到罗铭的碗里。

“这是上面的人吃剩的吧？这就是他们口里的恩赐？”罗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有的吃就不错了，平日里，我们那儿见过这些东西啊。小桥，快出来，吃饭了。”老村长看罗铭的样子，就知道罗铭肯定不吃这些东西，便招呼自己的孙子出来。

孩子一出来，端着碗就开始大快朵颐。

“这些呢？你打算丢掉？”罗铭指着餐桌旁的那个麻袋。

“丢掉？能丢哪儿去？这些是留给在淤泥地里劳作的人吃的，我们可不敢吃。上面的人吃过的东西，有的时候会带给我们厄运，我记得很久之前，有一些孩子啊也有大人，吃了没处理过的食物，结果就中毒了，死了不少人呢。”

“所以，这些食物，我们会小心地处理之后，把能吃的留下，不能吃的，就给那些淤泥地里的人吃，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啥都能吃，有吃的，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算是恩赐了。”老村长解释说道。

罗铭能够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说，这些食物被上面的人吃过，而吃过的部分可能会导致人类中毒，所以老村长不敢吃，得用刀子把那些被啃过的部分割掉。

“你们……世世代代就在这里生活？就在这么……巴掌大个地方？平时你们要做什么呢？”罗铭真的是好奇了。

“做什么？噢，上面会指派任务的，我们能做的也不多，一些手工活儿，织布成衣，或者是碾磨药物，晾晒稻谷，酿酿酒什么的。”

“村寨西头那块，有好户人家负责养殖牲口。前几个月，老张老李家去了采摘果园，上面说，过段日子就给我们弄一片茶园。”老村长回答。

“可你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我们工作的地点不在村子里，每天早上6点，上面会派一个人下来，带我们去工作地点，那里有稻田，有养殖场，有加工厂，我们是在那里工作的，晚上9点准时收工。”老村长说道。

“6点上班9点收工？这真是……呵呵。那工资怎么样？”罗铭有点无语。

“工资？工资是什么？”老村长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一样。

“工资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在工作就是为了工资，你居然……不知道？哎就是，报酬的意思。你可以理解为，上面的人雇佣你们工作，但总得给你们一些……回报吧？”

“且不谈什么远大理想了，诗和远方这飘忽的玩意儿大部分人都没有。那么，如果连工资也没有，那工作的意义呢？用爱发电么？”罗铭无法理解。

“意义？”

老村长沉吟一阵，瞥了一些吃得正香的孙儿，给了罗铭一个现实又沉重的回答。

“活着，算是意义么？”

这句话，搞得罗铭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活着？什么意思？”

“不工作，会被惩罚的，不能说，不能提，总之，还是要工作的。工资……是什么，我不记得这里有这个词语，你……”老村长嘴里小声地碎碎念，像是呓语一样。

他感觉到有点怪怪的，但说不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罗铭会提出一个这里从来都没有的词汇呢？罗铭……不该和他们一样么？

罗铭也察觉到自己似乎说漏嘴了。

按理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他是个成年人了，但他没有思想，在这里，不该有。

“那你们吃喝的东西从哪儿来？如果没有恩赐日的话，米饭从哪儿来的？野菜我知道，是从淤泥地里来的。”罗铭岔开话题。

“也是从淤泥地里产出的，那些泥人，每天都会找到一些稻谷，一些野菜，然后放在村子边缘。洗净晾晒，用村里那一台老旧的打谷机弄一下就好了。”老村长说道。

感情……村寨里的人的食物来源，竟然是那些肮脏的泥人提供的。

罗铭吃了一口这碗里的饭……

口感极差，放在嘴里咀嚼，就像是在咀嚼一块变质的干硬的面板一样。

“快吃，吃完了，爷爷要睡了，明儿还得干活。”老村长摸了摸小孙儿的头。

那些恩赐的食物，老村长是一口没吃，全都给孩子了。

“这就是你们的生活？”罗铭叹了口气，他似乎有点明白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这底层的人，与其说是生活，不如说是……

被圈养了。

“嗯呐。”老村木然地点了点头。

“我去看看小雨。”罗铭猛扒拉了几口饭，愣是拼尽全力将这难以下咽的饭菜吞下。

“年轻人，你还是别去了……哎……那你早点回来，给你留门了啊。”

这些人说得对，如果不是他跟小雨聊天，小雨也不会提到那位大人，也不会无意之中说了那位大人的坏话。

“小雨这孩子，平日也挺乖的，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在今天这个日子里说起那不该说的话呢？”

“听说，是跟那个外来人聊天的时候，不小心提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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