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文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潘明瑞，如果换作脾气急的人，此时可能已拂袖而去或是大声质问。

而他唐浩文却是一把抓住将要离开的店小二，压抑着怒气说到：

唐浩文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了一下后，直接在筷子筒拿出一双筷子，看也不看对面的潘明瑞一眼。他怕这老小子一张嘴，他会被气的饭也吃不下去了。

两人就这样又一次一句话不说，默默的对付着眼前的饭菜。潘明瑞一口小酒，一口腰子，肥肠的，吃的满嘴流油。

“有可口可乐么？”

回过头来的唐浩文挑衅似的看着潘明瑞。刚要伸手去拿筷子，就听见对面传来了一句话：

“你那什么可乐我可不付账。”

一句话噎的唐浩文直翻白眼。老子缺钱嘛，你是不是瞎？没看到老子面前的大洋吗？

店小二点了点头，

“知道！”

“去买吧！不差钱！”唐浩文拿出几块大洋放在桌角上，梗着脖子吩咐到。

这不，中午的时候，原本闷热的天气，霎时间乌云密布，远方黑压压的云层中，雷电交加。慢慢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小饭馆内，坐在角落里的唐浩文与潘明瑞就这么剑拔弩张的对视着.....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屋内的光线也变得昏暗。

大上海的气候正在快速的调节着，春和日丽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炙热，一天比一天多变。

一听不差钱，店小二看着桌上的大洋眼睛发亮的回应到：

“好嘞！客官，您稍等！”

“先吃饭！”潘明瑞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但是，说出的话并没有回答唐浩文的问题。

店小二的到来打破了两人原本僵持的气氛。潘明瑞从一旁的筷子桶里拿出筷子，很自然吃了一粒花生米。

去而复返的店小二，又将剩余的酒与米饭端了上来。

店小二听完一愣，摇了摇头。

“没有！”

另一边的唐浩文，对于腰子和肥肠这硬菜没感觉。只吃着红烧肉和拍黄瓜。偶尔夹上几粒花生米。

店小二也把可口可乐送来了。

唐浩文狠狠干了一口。

两人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但又隐隐的比拼着，你一口酒，他一口可乐。你一口腰子，他一口红烧肉。

这一顿饭，硬生生吃了半个多时辰。

而在这吃饭的过程中，潘明瑞的表情从原先的不削一顾，变得若有所思。

眼前的唐浩文，个子不高，年龄太小，就是一个半大孩子。你要说骗吃骗喝吧，桌角上的大洋证明了眼前的小子是真不差钱。

你要说他之前说的话让人相信吧。还没法说服自己。上海兵工厂，那是什么地方。就算现在要卖了，那也不是一般人敢买的。这小子张口闭口百十来万，真当你家开银行啊。

但是呢，他潘明瑞现在狗屁没有，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以被骗的。也许是真的呢？

真要是像唐浩文说的，他的身份，还有他背后的人脉，这一切都是存在的呢！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要钱有钱，要关系有关系。

潘明瑞将自己的青春给了兵工厂，要是一下子舍弃了，他是真不甘心。而且被辞退后，他也没什么挣钱的工作了。生活现在很拮据。最近还打算去码头抗大包挣钱。

外面的天气越来越暗，突然一声雷声传来，打断了潘明瑞的思绪。街面上传来了人们急切的声音。

“下雨啦！下雨啦！”

酒馆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潘明瑞脸色阴晴不定，试探着问道：“你真的要开兵工厂？”

“是的。”唐浩文简洁的回答。

“为什么会是我？我自问有些技术，会点管理！至于挖墙脚，这个我不会，也没干过。”潘明瑞耿直的说到。

唐浩文微笑着说到：“你太小瞧自己了。先不说你的技术，就凭你的职位，还有在兵工厂的资历。就是我所看重的。”

“那有什么用？还不是让人撵了出来。”潘明瑞自嘲的说到。

唐浩文神秘的一笑。

“那可不一定？”

潘明瑞这会已经不想去猜谜了。对面的唐浩文就像挤牙膏似的，问一句说一句。你这半大孩子，哪来的那么深沉。

“你直接告诉我，该干什么好了。”潘明瑞直接说到。

唐浩文歪着头，不紧不慢的说到：

“简单。你知道的。兵工厂的设备老化严重。我要买的话，还需要你这经验丰富的人帮我挑挑。我可不想买一堆废铁回去。”

潘明瑞点了点头。

“这我可以做到。”

唐浩文伸出了两根手指，对着潘明瑞说到：“这第二嘛，就是你要联系还在兵工厂内部的人，让他们把好机器给我弄坏了。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损坏。只要不能正常生产了，就要当废铁卖的那种....”

说到这，潘明瑞一下明白过来。眼前的唐浩文真正的目的就是，里应外合的帮他把兵工厂吃掉。

潘明瑞皱着眉头问道：“小子，这手段是不是太下作了？”

唐浩文眼皮一沉，你潘明瑞是不是太耿直了。难怪你被人开了。换成他唐浩文，也给你开了。太特么不会说话了。

唐浩文嗤笑一声，回应到：“有的时候，做事就要不择手段。也许你看不过眼。就像刘德水现在所做的事。”

“但是，为了达到目的，耍些手段是必须的。我想，我对刘德水耍手段，你不会不高兴吧。”

潘明瑞眯着小眼睛，面无表情的说到：“我不在乎这个。只是，跟你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唐浩文立马反唇相讥的说到：

“谁说我们道不同啦！我想要重办兵工厂，重新延续上海兵工厂的辉煌。要是像刘德水这么折腾，早晚兵工厂药丸。你心里比我还清楚。”

唐浩文感觉这样还说服不了他，又说了一句：

“最重要的是我打算让你接手兵工厂的。我可是做了很多工作的。兵工厂这么多人，为什么找你......”

唐浩文的每一句话就是在试探着潘明瑞的心思。刘德水把你开除了。你对他肯定有仇恨吧。仇恨不够，那就以利许之。

果然，仇恨和利益也没有改变潘明瑞的本意。

只见潘明瑞沉默了一阵，很坦然的说到：“我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唐浩文心里回想起这几天走访的人，对于这潘明瑞的评价。人品那是没的说。性格刚强，极有主见，还特别耿直，嘴硬心软。能力非常强。这也是唐浩文所看重的。

但是他也有相应的缺点，那就是不知变通，不会审时度势。这不要紧，唐浩文相信有他把控全局。这个缺点完全不是问题。看样子还是要打打感情牌。

唐浩文循循善诱的说到：“潘大叔，兵工厂可以说是你半辈子的心血，你能眼睁睁看着它倒下吗？”

“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都在兵工厂里工作。现在都没了营生，只要你一句话，他们可以过回以前的日子。你忍心让他们失望么。”

“你找了我的家人？”潘明瑞眼神锐利的说到。

唐浩文矢口否认到：“没有，我是从侧面打听的。听说你的老父亲最近病的很严重？有什么我能帮上的！”

是的，他潘明瑞还是要面对现实的。他的父亲病重，家里没钱。真是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汉。

可是，他心里也反感唐浩文这样做事的手法。堂堂正正的做人不好么。老整歪门邪道的，他就看不上那些耍阴谋诡计的人。

这时候，外面的大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原本阴沉的天气也变得略微明亮了起来。

潘明瑞犹豫的说到：“我考虑一下？”

唐浩文双眼一亮，有戏！潘明瑞松口了。胜利的曙光已经显现了。就像大雨过后总要见彩虹一样。

“那行，今天就这样，希望大叔可以给我一个想要的答案。小二，结账。”唐浩文喊到。

“客官，您好，一共一块五。”店小二回应到。

唐浩文眉毛一挑，看着对面的潘明瑞。而潘明瑞并没有回应他。而是悠然的坐在凳子上，一口一口的抽着他的大烟袋。

唐浩文脸色一沉，刚才谁说结账的？你潘明瑞现在装死啦。唐浩文感觉今天自己特别犯贱。出门没看黄历。你等着，等你以后给我打工的。

“多少钱？你在说一遍。”

“一块五！”

唐浩文递给了小二两块大洋。

“拿去，剩下不用找了。”

“诶！谢谢客官，谢谢客官。”店小二千恩万谢的走了。

唐浩文站起身，看了一眼窗户外面，不紧不慢的说到：

“今天就到这里吧。潘大叔，我期待你的答复。再见！”

直到唐浩文走出小酒馆，潘明瑞才抬起头，望着唐浩文消失的身影一阵出神。

临走前，潘明瑞管店家要了两个牛皮纸袋，将花生米还有剩下的菜都打包带走了。

“知道哪里卖么？”

时间就像在这一刻冻结了起来，空气中凝结着深沉阴郁的气息。

直到轻快的脚步声慢慢传来，店小二擎着上菜的托盘，走到两人的桌前，将几样硬菜一一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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