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问：“对清为县内的忠安街，我们是否也要派人检查过往行人呢？”林县令说：“本官最担心盗贼杀人劫财后可能会冒雨逃出清为县，去外地销赃。真是那样的话，邱可瑜被杀案不但难以侦破，导致民心不安，而且被盗走的名人字画和篆刻也无法追回来，可谓损失惨重。”县丞说：“林明府所虑甚是。”林县令又说：“至于清为县内，目前这么大的雨，若无急事，谁也不愿冒雨出门，盗贼也是一样。等雨停后，本官派衙役前往忠安街和其他行人较多的地方，搜查所有买卖字画之人，发现可疑的人，立即缉拿到衙。”

雨停后的第二日清晨，天气晴朗，太阳高照，匆匆吃完早食，史祯言就急不可待地从家里出发，赶往城内的忠安街。连下几日雨憋在家里难受，趁着阳光灿烂，很多百姓都准备进城购物游玩，放松心情，也有不少商贾将各色货物放于筐里或堆于车上，不约而同地向城内奔去，希望卖个好价钱。看着一路上逐渐增多的人群，史祯言非常高兴，摸了摸放在怀里的两幅卷轴，自语自言地说：“今日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一定能多赚些钱。”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到了忠安街，看见行人如梭，史祯言开心不已，走到存放几案凳子和笔墨纸砚的王家酒肆，对正在忙碌的店主王其远说：“王店主，几日没见，生意越来越好了。”王其远说：“哦，是史才子呀，今日又要卖字画了？”史祯言说：“是啊，连下了几日雨，一直呆在家里，无法出门，再不挣点钱，全家人就要挨饿了。”王其远说：“你的物品在老地方。”史祯言说：“多谢王店主。”走进柜台旁边的墙角，把卷轴放于左边衣袖里，弯腰抱起几案凳子和笔墨纸砚，便往外走。王其远说：“史才子，你刚才在外面注意到街上有一些衙门的公差了吗？”史祯言停下脚步，说：“看见几个。他们可能有什么公干吧？我卖点字画，不招谁，不惹谁，何必去管他们呢。”王其远看着酒肆门外三丈远的几个衙役，忧心忡忡地说：“那些公差老是在前面走来走去，好像在等什么人，我总觉得有点不对。我们做小本生意的，最怕公差出现在周围，一出现准没什么好事。”史祯言说：“不用担心，我们从不做亏心事，公差再多也不怕。”说着，走出酒肆。

县丞说：“林明府分析得有理。据邱可瑜街坊邻里说，邱可瑜每次购买了字画、篆刻、玉器等物品后，总爱四处张扬，使得周围居民全都知道，可能因此引来杀身之祸。”林县令说：“清为多年未有命案发生，这次邱可瑜被杀轰动了全县。邱可瑜所在的鱼尾巷不少居民都很恐慌，倘若本官不能尽快侦破此案，将凶手绳之以法，很难安抚民心啊。”县丞说：“凶手杀死邱可瑜是为了图财，盗走的字画和篆刻虽很值钱，但毕竟还不是钱，所以定会前去销赃。”

林县令在二堂来回踱步，边思索边说：“凶手销赃只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在清为县内，一种是在清为县外。清为县内喜欢收藏字画、篆刻、玉器等物品的人很多，能辨别真品和赝品的人也不少。忠安街上，每日都有一些人专门在现场写字绘画待价而沽，还有一些人将祖传之物或是通过其他渠道获得的各种玉器等拿来出售，真假都有，售价从数百钱到数千钱不等。购买者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显贵富商、文人雅士、农夫挑贩都有。如果凶手事先没有联系好买家，忠安街便是最好的销赃之处。”县丞说：“现在外面风雨不停，下官听刚办事回来的赵捕头说，大街小巷行人稀少，很多店肆关门歇业，忠安街也没有买卖字画等物品之人。”

这时，一个衙役走进二堂，叉手向前，说：“林明府，外面有人求见。”林县令问：“何人求见？”衙役说：“是一个约四十岁的男子。他说自己是鱼尾巷一带的更夫，有事要报知林明府。”林县令颇感惊奇，说：“鱼尾巷一带的更夫？莫非是为邱可瑜被杀之事而来，让他进来。”衙役说：“是！”

在清为县衙二堂内，县令林世振和县丞讨论着邱可瑜被杀一案。林县令说：“仵作验尸证明，邱可瑜是被一把长约一尺左右的利刃从前胸刺进去后，倒在椅背上；利刃刺破心脏，一下毙命。书案上的书轴摆放整齐，案凳位置未见异样，书斋其他地方也没有打斗痕迹；由此初步推断，凶手是杀人惯犯或擅使刀剑之人，是乘邱可瑜毫无防备时，将其杀死。因邱可瑜素来喜爱收藏字画、篆刻、玉器等，收藏后又全放于书斋，本官便唤来其妻在书斋辨认。其妻翻看书案、书橱，然后说，邱可瑜近期购买的唐初著名画师韩若曦的《秦王列阵图》和女皇时期裴昌骞大才子所写的一幅字及以前购买的其他一些名人字画、篆刻等不翼而飞，数量较多，其中以三十贯购买的《秦王列阵图》和以二十贯购买的裴昌骞所写的一幅字最珍贵。可以断定，凶手明显是冲着值钱的字画和篆刻去的，而且不止一人。”

一个衙役急忙进来，叉手向前，说：“在！”林县令说：“将赵捕头唤来。”衙役说：“是！”转身离去。一会儿，衙役将赵捕头唤来。赵捕头叉手向前，说：“在下只待林明府差遣。”林县令说：“你此刻带几个捕快，分别守在清为县通往外地的几条主要山路上，对离开清为县的所有人员进行严格检查，若查到有夹带字画和篆刻、特别是韩若曦的《秦王列阵图》和裴昌骞所写的字的人，不管男女老幼，一律扣下，带回县衙。”赵捕头坚定地说：“是！”林县令又说：“外面雨下得很大，你们都要带上雨具，避免淋雨着凉。”赵捕头说：“在下明白。”林县令挥了挥手，说：“你去吧。”赵捕头转身离去。

林县令说：“夜晚天黑，看不清人的长相实属正常。你能肯定那晚看见的是两个人吗？”更夫点了点头，说：“可以肯定，在下的确看见是两个人影在动，出门就弯着腰，不知是高是矮。”林县令说：“你看见那两个人出来前，可听见亮着烛火的人家里面有什么声音吗？”更夫想了想，说：“当时，在下离亮着烛火的那户人家有点远，听不见里面有没有声音。”林县令说：“你所说的很有意义，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更夫说：“在下把知道的都说了，没有补充的。”林县令说：“好，你且回去，外面雨很大，出了门小心一点。”更夫说：“多谢林明府提醒，在下告退。”转身离去。

看着更夫的背影，县丞说：“这个更夫还颇有正义感，冒这么大的雨来提供情况。”林县令说：“更夫提供的情况正好应证了本官的推断：凶手不止一个人；因为亮着烛火的那户人家就是邱可瑜家。”县丞不解地问：“更夫并没有看清亮着烛火的那户人家具体是哪一家，林明府何以认定就是邱可瑜家呢？”林县令说：“本官在邱可瑜家勘察时，曾询问过邱可瑜妻子。邱可瑜妻子说，邱可瑜吃过晚饭后就进了书斋，一直没有出来。晚上在书斋里必然要亮着烛火，邱可瑜的邻里对本县的叙述中也证明了这一点。邱可瑜妻子还说，早上听邻里喊邱可瑜被杀后，她跑进书斋，无意间发现烛火还亮着，就随口把它吹灭了。因此，三人所说完全吻合。两个盗贼潜入书斋，杀死邱可瑜，盗走值钱的字画和篆刻后逃之夭夭。从被盗走的物品多而乱来看，盗贼并不是专门为一种而来；也就是说，他们有计划实施盗窃，却不一定有计划实施销赃；若在清为县内销赃，忠安街最方便，或者离开清为县，到外地销赃。对这两种途径，我们都要防范。邱可瑜被杀后的第二日快到晌午时，下起了大雨，直到现在也未停止，出门很不方便；盗贼没有计划实施销赃，也就不会急着冒雨离开清为县，去外地销赃，应该还在清为县内，并未逃出去。不过，涉及人命之案，切不可麻痹大意，还是小心为好，清为县内外均要严加盘查，不可放走任何一个盗贼；来人——”

在离王家酒肆不远的街边，史祯言将几案凳子和笔墨纸砚一一放好，又从左边怀里拿出卷轴放于几案上，正要坐下，看见一个衙役朝自己走来，十分迷惑。没等史祯言反应过来，衙役已走到面前，大声喝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卖字画的吗？”史祯言忙说：“在下叫史祯言，是在此地卖字画的；不知公差有何贵干？”衙役说：“前面鱼尾巷有一户人家的主人邱可瑜在几日前的晚上被人杀了，凶手盗走了很多值钱的字画和篆刻。我等奉林明府之命，特在忠安街守候，专门搜查你们这些买卖字画之人，看是否有人在此出售赃物。这两幅卷轴是什么内容？全部打开！”史祯言这才明白过来，说：“这两幅卷轴是在下昨日在家写的一幅字和绘的一幅画，准备今日在忠安街卖一点裹腹之钱。”衙役喝道：“少罗嗦，全部打开检查。”史祯言只得将两幅卷轴一一打开，一幅是字，上面写着：“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论语》”，另一幅是画，内容是长在树林间的几株亭亭玉立、婆娑有致的竹子，下面题名为“竹秀山青图”。

过了片刻，衙役带着全身均被雨水淋湿的更夫走进来。更夫忙向林县令跪下，说：“在下叩见林明府。”林县令一抬手，说：“起来回话。你大雨天来县衙见本官，所为何事？”更夫站起身，说：“在下是鱼尾巷一带的更夫。今日中午，在下无意间听见街坊议论鱼尾巷的邱可瑜前晚被杀了；前晚正是在下值更。在前晚三更时，在下经过鱼尾巷，发现了一件不正常的事情，颇觉奇怪，因天黑看得不太清楚，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方才想起来后，也不知那件事跟邱可瑜被杀有没有关系，故特来报知林明府。”林县令问：“你前晚在鱼尾巷值更时，发现了什么不正常的事情？”

更夫说：“在前晚三更时，在下敲更经过鱼尾巷，看见前面一户人家亮着烛火，颇觉奇怪；平时在半夜，鱼尾巷早已黑灯瞎火，家家户户关门休息，整个巷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当时心想：这么晚了，为何还有人家亮着烛火？正纳闷呢，那户人家的门‘吱’的一声开了，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夜晚仍听得一清二楚。在下紧盯着门，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会儿，里面出来两个人，弯着腰，走路很轻。天太黑了，月光也淡，在下看不清两个人的长相，又感到似乎蒙着面。两个人出来后，在鱼尾巷急速向前行走，一眨眼就不见了；那户人家的烛火一直亮着。在下对鱼尾巷所有的住户都很熟悉，想看清楚具体是哪一家，可模模糊糊的，怎么也看不清；又一想，或许那家主人有什么急事非要半夜出门；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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