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雅萱听得目不转睛，见曾和培停了下来，便说：“以前刚听人说起曾二才华出众时，我还似信非信，此刻听了曾二这般详解，我心悦诚服啊！”曾和培故意笑着说：“萱儿还想听吗？”柳雅萱乐了，抿嘴一笑，点了点头，说：“当然，曾二继续。”曾和培接着说：“因为弈棋能够陶冶情操、愉悦身心、增长智慧，所以围棋发展很快，到了唐朝，遍地可见对弈，棋子也由过去的方形改为现今的圆形。弈棋和弹琴、写诗、绘画等一起被人们引为风雅之事，成为男女老少皆宜的游艺娱乐活动。当前，圣人实行‘棋待诏’制度。所谓棋待诏，就是翰林院里专门陪同圣人下棋的专业棋手。他们都是从众多棋手中严格考核选入的，均具有一流的棋艺，故有‘国手’之称。棋待诏制度的实行，既扩大了围棋的影响，又提高了棋手的社会地位。”

听完，柳雅萱笑着说：“曾二对围棋的了解远远超过我，我甘拜下风啊！”曾和培说：“多谢萱儿夸赞。”柳雅萱也端起茶碗，故意说：“来，我以茶代酒，敬曾二一碗。”曾和培并未端起茶碗，而说：“你呀，真是有趣！”柳雅萱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怎么，曾二不肯赏脸？”曾和培端起茶碗，说：“赏脸，一定赏脸。”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二人刚一端碗相向，都情不自禁地开怀大笑起来。柳雅萱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两排瓠犀之齿，结果一不注意，右手一斜，使茶碗里的茶水一下倾倒出来；忙将茶碗放在几案上，说：“哎呀，这么好的茶水都浪费了。”曾和培饮了一口茶，故作严肃地说：“敬茶不饮茶，小心要受罚。”柳雅萱克制住笑，说：“好，好，我认罚便是。曾二想罚什么？”曾和培放下茶碗，笑着说：“你若认罚，便是饮茶。”柳雅萱又端起茶碗，说：“我立即饮茶就是。”饮了一口，放下茶碗，端起茶釜，先给曾和培的茶碗倒满，再给自己的茶碗添上。

曾和培端起茶碗，认真地说：“萱儿，我诚心诚意敬你一碗。”柳雅萱也端起茶碗，说：“曾二，请！”相向一举，各自饮下。随后，曾和培端起茶釜，给柳雅萱的茶碗满上，也给自己的茶碗倒满，叹道：“唉，今日遇到萱儿，我有一种快被掏空的感觉。”柳雅萱笑着说：“曾二太过自谦了。曾二才华，扬州无人可及，我只是布鼓雷门罢了。”曾和培摇了摇头，说：“萱儿切勿贬低自己。说起才华，我仅略高常人而已；若在萱儿面前，根本不敢奢谈才华二字。”

柳雅萱说：“那琴棋书画只剩‘画’了，曾二要不……”曾和培笑着说：“初次见到萱儿，我就败下阵来，岂不自甘出丑。也罢，不管怎样，对于画，我了解多少便说多少，大不了说错认输，将整釜茶水饮完就是。”柳雅萱拎了拎茶釜，故意说：“还好，只有一点茶水了，曾二即使饮完，也不会胀肚子。”曾和培说：“我看等会儿定是我们一起饮完才对。”柳雅萱笑着说：“曾二又信心十足了；那好，请吧！”

曾和培润了润嗓子，说：“说起画，古今一般称为丹青，主要指的是画在绢、帛、宣纸上并加以装裱的卷轴图。战国时期出现了丝织物上的帛图。两汉和魏晋南北朝时期，绘画内容涉猎广泛，主要以传说中的本地神仙和西方菩萨为主，也有一些描绘历史人物和取材文学作品。山水图、花鸟图亦在此时萌芽，如顾恺之的《凫雁水鸟图》、史道硕的《鹅图》、顾景秀的《蝉雀图》等。同时，人们对绘画进行理论探讨，并提出品评标准，特别是南齐的谢赫提出了品评绘画的标准‘六法’论，即‘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模写’六项法则。气韵生动，既是对绘画的总体要求和应达到的最高境界，也是品评、赏析绘画的主要准则。”

曾和培说：“多年以前，世人便已盛传柳雅萱乃扬州第一才女，琴棋书画、诗文歌舞无一不精，我仰慕已久，早有当面请教之心，无奈公务繁杂，身不由己，不得不一推再推，直至今日方能空闲来此，颇有后悔之感。”柳雅萱说：“世人盛传之言，大都虚妄不实，还请曾录事勿要相信。”曾和培说：“不管世人盛传是真是假，至少说明柳大才女擅长琴棋书画和诗文歌舞。特别是易连瑜，作为江南七子之首，经常来此欣赏柳大才女的美妙歌声，在我面前也多次夸赞你乃大唐罕见之才，应非虚妄不实吧？”

柳雅萱说：“除了唱歌跳舞外，所谓的琴棋书画诗文，阿奴也只是在空闲时自己娱乐而已；至于精通一说，则万万不敢当，跟那些彪炳千古的历史名人相比，实在差之甚远。而曾录事既是科举进士，又是州府高官，真正值得无数黎民百姓尊敬和爱戴，阿奴也是一样。”曾和培紧皱眉头，说：“柳大才女，我能否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啊？”柳雅萱忙说：“曾录事只管提出便是，阿奴莫不遵从。”曾和培深深地舒了口气，说：“我今日并非凭借官府身份，而是以仰慕者心态来见柳大才女，所以还请柳大才女不要称我为曾录事，也不要将我视为州府高官，就当我是一个普通文人便行了。当然，你也勿用自称‘阿奴’，直接称‘我’即可。”柳雅萱忙说：“实在抱歉，曾……”

曾和培说：“如不介意，称我为‘曾二’更好。”柳雅萱忙说：“请曾二谅解我的无知。”曾和培笑了，又说：“你已称我为‘曾二’，我若再称你为‘柳大才女’，你觉得妥当否？”柳雅萱也笑了，说：“倘若曾二能称我为萱儿，我自会开心不已。”曾和培笑着说：“看来萱儿是你的乳名？”柳雅萱笑着说：“正是。实不相瞒，在这世上，除了假母外，曾二是第二个称我为萱儿的人。”曾和培颇感意外，笑着说：“这么说来，萱儿没有将我当外人了？”

房间安静下来。曾和培怔怔地看着坐在几案对面的柳雅萱，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感觉无以伦比的舒心和难以述说的愉悦，仿佛今生今世都在等待她的到来。因为有了柳雅萱，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所有的忧愁都无影了，白天的阳光更加灿烂，夜晚的月色更加迷人。发现曾和培只是痴痴地注视自己，沉默不语，柳雅萱笑着说：“曾录事，请饮茶！”曾和培醒悟过来，忙说：“哦，对，饮茶。”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放下后，又说：“我还没给柳大才女倒茶呢。”端起茶釜，倒了一碗茶，放在柳雅萱面前，说：“请！”柳雅萱笑着说：“多谢曾录事。曾录事可能搞反了，应该是阿奴给曾录事倒茶才对。”

柳雅萱笑着倾听，越往下听，笑得越甜，等曾和培稍作停顿时，端起茶碗，说：“曾二殚见洽闻，我自罚一碗吧。”一饮而尽。曾和培不解地问：“我还没说完呢，萱儿何故如此？”柳雅萱说：“实不相瞒，除了唱歌外，我最喜欢的便是绘画，方才曾二所说的品评绘画的‘六法’论，我多年以前就已熟知，曾二居然一字不差地全部说出，我不服不行啊！”曾和培笑着说：“萱儿饮了茶水，没有胀肚子吧？”柳雅萱忍住笑，说：“没有。这样吧，这釜茶水将空，我出去给曾二另倒一釜。”站起身，欲往外走。曾和培急忙伸手拦住柳雅萱，说：“今日我是第一次来见萱儿，萱儿就打算灌我一肚子的茶水吗？”柳雅萱笑着说：“那倒不是。我是担心曾二一旦口渴……”曾和培说：“我现在像是口渴的样子吗？你先且坐下，听我说完有关画的内容。”柳雅萱坐下后，略一思索，说：“那好，等曾二说完，我自会安排的。”

曾和培不停地点头，笑着说：“萱儿对琴的了解在我之上，这一点毋庸置疑。”柳雅萱说：“多谢曾二夸赞。”曾和培端起茶碗，说：“来，我以茶代酒，敬萱儿一碗。”二人端碗，轻轻相向，各自饮了一口。放下茶碗，曾和培说：“琴棋书画，棋为第二，萱儿说了琴，下面该我说棋了。”柳雅萱笑着说：“我一定耳听心受。”曾和培说：“琴棋书画的棋，指的是围棋。围棋，又称弈，是一种策略性二人棋类游戏，使用格状棋盘及黑白二色棋子进行对弈，已有三千多年历史，最早传说为远古时期的尧所造，是真是假，现已无法考证。春秋战国时期，围棋广泛流传。秦朝统一天下后，围棋鲜有记载。直至东汉中期，围棋活动又渐盛行。萱儿刚才提到的‘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除了以诗赋名著于世外，同时也是一个围棋高手。据说，王粲的记忆力非常惊人，对围棋之盘式、着法等了然于胸，能将观过的坏局之棋重新摆出，而不错一子。由于南北朝时期玄学兴起，导致文人学士以崇尚清谈为荣，因而弈风更盛。下围棋被称为‘手谈’，棋局定为三百六十一道，是仿周天之度数，表明当时就已流行十九道的围棋了，并且延续至今。同时，各朝君主以棋设官，建立‘棋品’制度，对有一定水平的‘棋士’，授予跟棋艺相当的‘品格’，也就是等级，有力地促进了围棋技艺的提高。”

柳雅萱思忖片刻，说：“我对琴的了解倒有一些。要说琴的话，就必须提到它的历史。琴，又称瑶琴、玉琴、丝桐和七弦琴，是一种拨弦乐器，起初为五弦，汉朝时定为七弦，且有标志音律的十三个徽，亦为礼器和乐律法器。作为乐器，琴的地位很高，有‘左琴右书’之说，故位列四艺‘琴棋书画’之首，被历代文人视为高雅象征，亦是文人吟唱时的伴奏乐器。战国时期，琴乐得到普及，涌现了大量琴人，如俞伯牙和钟子期，二人的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事迹传诵至今。此外，琴还被士人赋予礼制修心养性的作用，所谓‘君子之近琴瑟，此仪节也，非以慆心也’和‘士不故不撤琴瑟’。魏晋时期，士族出现许多独立于朝廷的文人琴人，如‘建安七子’和‘竹林七贤’等。他们不仅弹琴，而且创作琴曲，如嵇康的《长清》、《短清》、《长侧》和《短侧》四首，合称‘嵇氏四弄’。”

听到这里，曾和培忍不住赞道：“萱儿不愧是扬州第一才女，对琴的了解如此丰富，让我心生佩服啊！”柳雅萱笑着说：“曾二还想听吗？”曾和培点了点头，说：“当然，萱儿继续。”柳雅萱接着说：“自古以来，为何众多人士喜爱弹琴，原因较多，最关键之处便是琴的声音。琴音最大特点就是‘静’，一是指抚琴需要安静的环境，二是指抚琴需要安静的心境。特别是魏晋以后，道家的‘大音希声’和‘至乐无乐’的思想融入琴里，并在琴音中得到很好体现。琴音低缓悠远，缥缈入无，让人由抚琴、听琴，而不由自主地进入一种超乎音乐之上的‘无声之乐’和‘至静之极’的境界。道家先贤之一的庄子将这种虚静的、通乎天地万物的境界称为‘天乐’，即一种天人相和、无言而心悦、超乎音乐感受之上的精神境界。”

柳雅萱说：“该我介绍书法了，对吗？”曾和培说：“还请萱儿不吝赐教。”柳雅萱笑着说：“赐教不敢。我只希望介绍时若出现错误，曾二不再罚我才好。”曾和培笑着说：“这样吧，萱儿，如果你介绍时没有丝毫错误，我就自罚一碗，如何？”柳雅萱差点笑喷，说：“好，一言为定，那我就开始介绍了。书法，指用毛笔书写篆、隶、正、行、草各种字体的艺术，技法上讲究执笔、用笔、点画、结构、章法等。书法历史非常悠久，以商周的金文为萌芽，其后逐步发展为秦篆、汉隶、晋草、魏碑、唐楷等。书法定型最早归于秦朝。秦朝建立后，丞相李斯统一了全国文字，称为秦篆，又叫小篆，是在金文和石鼓文的基础上删繁就简而来。《绎山石刻》、《泰山石刻》、《琅玡石刻》等即为李斯所书，历朝历代对此都给予极高评价。由于秦篆的篆法苛刻、书写不便，隶书便应运而生，因此，有人说‘隶书，篆之捷也’，其目的就是为了书写方便。这一转变过程在西汉时期完成。隶书出现后，不但使字体趋于方正楷模，而且在笔法上也突破了单一的中锋运笔，为以后各种书体流派奠定了基础。”柳雅萱停了下来，看着听得入迷的曾和培，又说：“曾二，我可有说错啊？”

曾和培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端起茶碗，猛饮一口，说：“我认罚便是了。”柳雅萱粲然一笑，说：“我还没说完呢。万一等会儿我不小心说错了，曾二岂不是白罚了吗？”曾和培放下茶碗，说：“萱儿太有才了，我还是早罚为好。”柳雅萱打趣地说：“看不出曾二做事还很主动啊。”曾和培说：“在萱儿面前，我必须这样。还请继续。”柳雅萱接着介绍：“书法技艺的繁荣是从东汉开始的。西汉和东汉之交的扬雄提出了最早的书法理论。第一部书法理论专著则是东汉崔瑗的《草书势》。到了三国时期，隶书开始衍变出楷书。楷书又名正书、真书，由钟繇所创。”曾和培忙抬起右手，说：“抱歉，我稍稍打断一下。”

柳雅萱一愣，说：“莫非我有说错之处吗？”曾和培说：“那倒没有。只是听萱儿说到钟繇，我便联想到了古桥。”柳雅萱说：“是江南七子之一的古桥？”曾和培点了点头，说：“古桥书法名冠天下，行、篆、隶、楷皆精，自诩‘钟繇第二’，却只能卖字为生，勉强度日，真可惜啊！”柳雅萱说：“我也知道此事。目前，古桥正和明紫香恩恩爱爱呢。”曾和培说：“但愿这对有情人早日鸿案相庄。啊，萱儿请继续。”柳雅萱又说：“两晋时期，书法大家辈出，其中最具影响力的当属王羲之，人称‘书圣’，所写的行书《兰亭序》被后人誉为‘天下第一行书’。隋朝短暂，楷书形式却正式完成。大唐建立，国力强盛，初期以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薛稷为书法四大家。之后，各种书法名家层出不穷；在此，我无需一一赘述了。”

柳雅萱脱口而出：“当然没有。”话音刚落，发觉有些失言，脸颊一下变得绯红，又悄悄地瞄了一眼曾和培，见他面带微笑也在盯着自己，更加赧颜不已，急忙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茶，遮掩窘态。曾和培看在眼里，甚觉开心，说：“那易连瑜也无福称你为萱儿了？”柳雅萱恢复常态，淡淡地说：“易连瑜是个漂泊不定的人，无需称我为萱儿。”

曾和培说：“萱儿，你方才说，琴棋书画只是在空闲时自己娱乐而已；想必对此了解较多。今日我们就聊聊琴棋书画，如何？”柳雅萱嫣然一笑，说：“但凭曾二安排。”曾和培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一人轮流说一种，先从琴开始。萱儿既会弹琴，那对琴的了解又有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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