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不急不慢地说：“陛下，是这样的，那日，杨洄还说，当时这三人埋怨陛下后，本人曾劝过他们不可胡言乱语；可是太子李瑛气焰特别嚣张，大声喊着：我是太子，将来必当皇帝，谁能将我怎样？”唐玄宗勃然大怒，喝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作为太子，李瑛胆敢口出狂言，简直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看来朕必须要重新考虑废立太子之事了。”看见目的初步实现，李林甫心里颇为得意，表面却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说：“陛下，臣以为，废立太子乃是国家大事，不可操之过急。”李林甫清醒地意识到，如果此刻推波助澜，催促尽快废掉太子李瑛，按照唐玄宗以往在太子问题上多疑敏感的特点，说不定会觉察出这是自己设下的计策，毕竟自己偏向寿王李瑁，也早已为唐玄宗所知，所以最佳手段便是以退为进，确保万无一失。

果然，唐玄宗逐渐冷静下来，说：“李爱卿言之有理，废立太子乃是国家大事，不可操之过急。朕以往欲废掉太子，张九龄都是坚决反对，现在倘若又想废掉太子，必须考虑张九龄的看法。太子李瑛酒后乱性，口无遮拦，有些不敬，终究也非大过，朕仓促废掉，文武百官实难信服。朕记住了太子李瑛的这次妄言，暂且饶过。李瑛以后一旦再犯，朕不但直接废掉其太子之位，而且还要予以严惩。”李林甫心里顿感失落，表面装出兴奋的样子，说：“陛下此举甚为英明。臣并无他事，先行告退！”

得知太子李瑛等三人昨晚的全部情况后，李林甫长长地舒了口气，沉吟片刻，说：“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说明你已具备处理一些棘手问题的能力。现在你要做的，也是关键一点，就是严守这个秘密，除了惠妃外，再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咸宜公主。记住，欲成大事，必须先要学会沉住气，不慌不忙，不急不躁。”杨洄频频点头，说：“对李相国的叮嘱，杨某莫不牢记在心。”李林甫说：“废立太子，毕竟不是儿戏。即便本相将李瑛等三人昨晚之事奏报圣人，圣人也不会轻易做出决定，需要文武百官共同商议才行。另外，张九龄作为首座宰相，一直公开袒护太子李瑛，若坚持反对废掉他，结局最终会是怎样，便不好预测了，所以你要耐心等待，不可求功心切。”杨洄忙说：“一切但听李相国安排。只要能够废掉太子李瑛，李相国无论让杨某做什么，杨某都无条件服从。”李林甫满意地点点头，说：“嗯，孺子可教也！”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杨洄离开后，李林甫寻思着，如何找一个合适机会，单独将此事奏报唐玄宗。这时，一个奴仆过来，叉手向前，说：“郎主，门下省给事中殷正鸿求见。”李林甫说：“请他进来。”不多时，殷正鸿走进来，叉手向前，略微兴奋地说：“下官今日前来，非为别事，而是告知李相国一个好消息。”李林甫心想：“今日是个什么日子，为何好事连连？”便说：“殷给事有好消息带给本相，本相只好倾耳细听了。”

殷正鸿说：“三个月前，下官提及中书侍郎严挺之原先有个小妾崔氏，李相国是否还有印象？”李林甫想了想，说：“你说的那个崔氏是不是后来改嫁给蔚州刺史王元琰了？”殷正鸿笑着说：“正是。下官在蔚州的那个朋友昨日寄来书信，说蔚州有一个布材商叫魏恒运，前段时日找到自己，讲述其儿子魏仲通已经二十有六，精通儒道各种经典，渴望参加科举考试，步入仕途，施展才华。大唐规定，凡是准备参加科举考试之人，之前必须得到地方官的推荐，方能进入长安应考。魏家作为布材商，身份低贱，无人愿意推荐。魏恒运无计可施，非常苦恼，只得希望交际广泛的那个朋友帮忙想个办法，能让地方官推荐魏仲通进入长安应考。那个朋友说，蔚州最高官员就是刺史王元琰，倘若能够推荐，保证魏仲通顺利参加科举考试；可王元琰为人正派、为官清廉，自己直接找王元琰推荐，成功机会不大，不如去找王元琰的一个书吏试探一下，因为自己认识这个书吏；魏恒运答应了。”

第二日，杨洄亲自将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及光王李琚分别送回各自府里，随即马不停蹄地跑到后宫，见到武惠妃，将昨晚三人所说之话添枝加叶地述说了一遍。听见李瑛和李琚竟敢指责唐玄宗，武惠妃喜出望外，得意地说：“看来这次李瑛的太子之位终于保不住了。这三人胆敢议论圣人和我，还说圣人糊涂和偏心。哼，圣人最憎恨别人在背后议论和辱骂自己，发现之后，必然不会轻饶。杨洄，你揭发这三人的卑劣之言，真正功莫大焉，定会得到应有赏赐。我若直接要圣人赏赐你，似有我们伙同陷害太子之嫌。干脆这样，稍等一阵，你去李相国的府里，将昨晚之事告知李相国，让李相国给你请赏。你以后跟随李相国，荣华富贵都不用愁了。”杨洄叉手向前，激动地说：“多谢惠妃。小婿这就前往李相国的府里。”

过了两日，退朝后，唐玄宗前往百花园吹笛。李林甫心里暗喜，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单独觐见唐玄宗。刚吹得兴致勃勃的唐玄宗听李林甫说，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及光王李琚在背后埋怨自己糊涂和偏心，顿时脸色一沉，问他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李林甫说：“那日，咸宜公主小女满月，其夫杨洄和三人饮酒庆贺时亲耳听见，当即吓得胆战心惊，不敢隐瞒，便于第二日过来禀报臣；臣也不敢隐瞒，故而及时奏报陛下。”唐玄宗又问：“这三人可否非议朕其他方面啊？”李林甫早有准备，脸上故意显露一丝畏惧，说：“臣不敢说出。”唐玄宗更加生气，说：“莫非李爱卿和这三人有什么关联？”李林甫小心翼翼地说：“恳请陛下息怒。臣不敢说出，是因为这三人所说兹事体大；一旦说出，唯恐陛下怪罪臣，故而慎之又慎。”唐玄宗语气稍缓，说：“李爱卿不必担心，朕一直对你信任有加。此时，你也仅是陈述别人之言，何罪之有？放心说出便是。”

李林甫满意地点点头，说：“你给那个朋友写封书信，请他暗中严密监视魏恒运和王元琰的书吏，最好在一个月内，二人都不出蔚州，本相自有用处。”殷正鸿一点就通，忙说：“这二人是构陷王元琰的关键人物，必要时说不定还要进入长安作证，这段时日肯定不能离开蔚州。”思索片刻，又说：“此时下官有个建议，不知可否当讲？”李林甫说：“勿用顾虑，但讲无妨。”殷正鸿说：“那个朋友是受下官指使，才介绍魏恒运和王元琰的书吏认识的。如果二人被抓，一经审讯，岂不是要供出那个朋友啊？下官觉得，不如就在书信里告诉那个朋友，一旦发现魏恒运和王元琰的书吏被抓，请他迅速躲藏起来，愿意的话，离开蔚州更是上策。那个朋友若平安了，下官必定也是毫发无损，李相国也不会受到任何牵连。”李林甫感到非常舒坦，得意地笑了笑，试探地说：“殷正鸿，你有如此超人才能，却甘居正五品上的门下省给事中之职，怕是有些委屈吧？”

殷正鸿慌忙叉手弯腰，说：“下官不敢，下官不敢，还请李相国明察。”李林甫淡淡一笑，说：“本相仅是开个玩笑而已，殷给事切莫当真。”殷正鸿直起腰，说：“下官平时只想着如何对李相国殚思极虑，除此再无任何非分之念。”李林甫哈哈大笑，说：“凡人皆有上进之心，殷给事即便有非分之念，也属正常，不必恐慌。”停了一下，又说：“王元琰受贿一案最后能导致严挺之被贬黜，本相定将酌情奖赏你，不会让你失望。”殷正鸿再次叉手弯腰，说：“多谢李相国垂爱，下官感激不已。”

李林甫不解地问：“那个朋友为何不去直接找到崔氏，反而先找书吏，莫非他和崔氏并不相识？”殷正鸿说：“那个朋友和崔氏早已相识，关系不很深厚，跟那个书吏交情倒是不错。通过那个朋友介绍，魏恒运找到书吏，送上一笔丰厚钱财，并说一部分归他，另一部分请他转交崔氏，希望二人能在王元琰面前多多夸赞其子魏仲通的才学和人品，希望能够获得推荐，进入长安参加科举考试。书吏见钱眼开，点头同意，留下一部分后，将另一部分即一百贯铜钱转交崔氏，同时说出事情原委。崔氏正愁无钱可用，便收下了，答应相助，还称赞魏恒运深谙世故人情，承诺以后一旦有事相求，本人定会毫不推却。之后，崔氏和书吏只要一有机会，就分别在王元琰面前大肆吹嘘魏仲通如何才华出众，说得王元琰终于心动了，同意见魏仲通一面。聊了几句，王元琰发现魏仲通果然是个钜学鸿生，非常满意，当即推荐进入长安应考。不久，魏仲通离开蔚州，前往长安。”李林甫问：“书信上面就只写了这些内容？”

殷正鸿说：“构陷蔚州刺史王元琰并非小事，若想一举成功，必须严加保密，不能泄露一丝口风。下官只是让那个朋友留意，有谁需要讨好刺史，发现后，即刻寄来书信告知，其他概未提及。那个朋友心细如发，得知魏仲通已启程前往长安，这才提笔给下官写了这封书信。”李林甫大喜，说：“殷给事，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考虑问题周到全面，确乃大唐栋梁之才。”殷正鸿忙谦卑地说：“承蒙李相国不吝夸赞。下官还需李相国多多指点啊。”李林甫问：“下一步你将如何运作？”殷正鸿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昨日收到书信，下官立即便去打听，魏仲通确实参加科举考试了，证明崔氏受贿之事真实存在。下官是这样考虑的，下官今日写书信给那个朋友，让他通过某种隐蔽方式，派一个可靠之人进入长安，将崔氏收受一百贯铜钱之事向御史台告发。崔氏受贿，也就等于其夫王元琰受贿；到了那时，王元琰即便知道真相，也是悔之晚矣！等王元琰被押解进入长安，以后事情怎样发展，就全看李相国的操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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