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夫人面不改色地盯着旁边花灯，连头都未动一下，冷漠地说：“整个长安，除了圣人和贵妃外，任何人挡住了我们去路，你们都可立即驱逐，不用手下留情。”秦国夫人轻蔑地说：“公主又能怎样？我们照常要她让出道路。”虢国夫人瞪大眼睛，厉声喝道：“竟然有人敢挡我们的道路，看来是不知天高地厚啊！你们手里的鞭子是干什么的，难道是拿来玩耍的吗？用鞭子将挡路的人赶走！”

奴仆如获至宝，忙不迭地点头，说：“贱奴谨遵主人教诲。”转身跑到前面，对同伙耀武扬威地说：“虢国夫人有令：用鞭子将挡路的人赶走！”其他奴仆听了，瞬间变得胆粗气壮，挥舞着手里的鞭子，毫无顾忌地就朝公主奴仆身上狠狠地抽去。公主奴仆见势不妙，纷纷东躲西避，有两个来不及躲避，已重重地挨了几下，痛得当场大叫起来。广宁公主大惊失色，急忙喊道：“我是公主，你们不可这般放肆！”杨家奴仆毫不理睬，不管公主奴仆躲避何处，一直追着抽打不停。有个公主奴仆退让到公主马前了，一个杨家奴仆一甩鞭子，猛抽过去。鞭子从广宁公主的眼前一闪而过，险些打在广宁公主的脸上。广宁公主吓得浑身发抖，尖叫一声，两腿一软，身体一斜，从马上跌落下来。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驸马郑昌裔大惊，迅速翻身下马，弯腰把倒在地上的广宁公主搀扶起来，并大声呵斥：“你们这些狗奴，好大的胆子，连公主也敢打，想找死吗？”那个杨家奴仆猖獗之极，二话不说，又将鞭子使劲挥了过去，“啪”地一声，不偏不斜，正好抽打在驸马郑昌裔的脸上；顿时，一道鞭痕清晰地显现出来。郑昌裔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难忍，用手一摸，还渗出了鲜血，禁不住骂道：“你们这些狗奴，真的是不想活了吗？”刚刚站稳的广宁公主也无奈地哭着说：“这些仗势欺人的狗奴，本公主回去后，一定要让父亲将你们全部杀掉。”

孟汝慎兴奋地说：“我们此次击败李亨、韦坚和皇甫惟明，已是稳操胜券。三日前，孟某安插在韦坚府里的人说，再过几日就是正月十五，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夜，韦坚要和家人一起出游、观灯。孟某听说圣人对今年的元宵节极其重视，命人准备了一个特大灯楼，而且将亲自登上勤政务本楼观赏。举国上下欢庆之际，平时深居简出的太子李亨或许也会走出太子府，尽情欣赏花灯。到了那日，孟某一定派人随时监视韦坚，若发现他和太子李亨在街上相遇，立即过来禀报李相国。”李林甫点了点头，说：“此法甚好。除了李亨和韦坚外，还有一个皇甫惟明，我们也需盯紧。这三人始终是本相的心腹之患啊！”杨钊说：“为了彻底击败太子李亨，杨某建议，我们可在长安另设推院，专门用于审讯跟太子相关之人；若要杨某带头发难，杨某定不推辞。”童修进说：“童某可以负责在元宵节之夜监视韦坚，保证不出任何差错。”靳平晖慢悠悠地说：“御史台的职责是监察百官和弹劾百官。作为御史中丞，靳某知道，击败韦坚和皇甫惟明前，需要先对二人提出弹劾。弹劾章奏若由本人撰写，必会无懈可击。”

李林甫大喜，说：“本相原先对能否迅速击败李亨、韦坚和皇甫惟明尚有一些担忧，现在看来，确实是多虑了。诸位齐心协力、多谋善断，让本相很感动。计策实施成功后，诸位便立下了赫赫功劳，将来定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起源于汉朝祭祀泰一神。在正月十五夜，祭祀泰一神仪式最隆重，从黄昏开始，通宵达旦用灯火祭祀，由此逐渐形成了正月十五夜张灯结彩的习俗，后来又加入燃灯内容。到了唐朝，正月十五元宵节成为固定假日，历任皇帝特许开禁三日，取消宵禁，官署停止办公，举国上下闹元宵。届时，长安和郡县各放彩灯，鼓声喧天动地。宫廷门楼前宽敞的天街是吸引游人的中心，灯火烛天，光照数里，丝竹交奏，响彻云霄。教坊伎乐一起出动，或唱歌，或跳舞，或演杂技。朝廷带头，上行下效，家家门口和长街两旁挂满花灯，充满着喜气洋洋的气氛。整个长安，无论士庶工商，还是富贵贫贱，人们全都盛服艳妆，不约而同走出家门，徒步出游观赏；一些富贵人家还搭起高棚彩楼极目纵观。瞬间，广幕连云，车马骈臻，人人纷纷沉浸在欢乐中。

殷正鸿说：“还望李相国不吝告知。”李林甫得意地说：“本相准备的两个审讯之人都是厉害人物，一个是京兆人吉温，一个是馀杭郡人罗希奭，号称‘南罗北吉’，又称‘罗钳吉网’，均是有名的狱吏。吉温原是京兆府的法曹，审讯犯人很有办法，说得上是心狠手辣；就算骨头再硬的人，经他一审，最后都会变成软蛋，乖乖招供。本相见他是个难得人才，便提拔到御史台，担任殿中侍御史。靳中丞对此人想必不会陌生吧？”靳平晖忙说：“下官肯定不会陌生。吉温胆大心细，确乃一员猛将。”李林甫又说：“至于罗希奭，本相实言相告，此人是本相女婿的外甥，同样心狠手辣，一点不逊吉温。我们让这二人审讯，任凭韦坚和皇甫惟明如何辩解、抵赖，最终都会低下头，承认罪行。”

果然，杨家那些奴仆看见广宁公主奴仆挡路，挥舞着手里的鞭子，傲慢地说：“你们可要看清楚了，这里是杨家三位国夫人在赏灯。你们挡了道路，还不赶快让开！”公主奴仆也不示弱，大声地说：“广宁公主和驸马正在此赏灯，你们阻碍我们前进，识相一点，就趁早让出道路来，否则惹恼了公主，回去禀报圣人，会让你们全都掉脑袋的。”一个杨家奴仆心生怯意，忙低声地对同伙说：“若是惹恼公主，我们兴许真会掉脑袋啊；不如我先去问问杨家三位国夫人再说。”转身跑到杨家三位国夫人的马前，小心地说：“禀报三位国夫人，前面广宁公主拦住了去路，我们如何处理为妥？”

目睹此景，韦坚勃然大怒，说：“不知谁家豢养的狗奴，敢在天子脚下狐假虎威，真是欺人太甚！看我韦坚怎么去收拾这些人。”说完，抬脚就要走过去。旁边姜婉云一把将韦坚拉住，用手指着那些奴仆后面，低声地说：“夫君别急，你先看看他们的主人。”韦坚停下脚步，朝那些奴仆后面看去，只见韩国夫人、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各骑一匹高头大马，神气活现，大模大样，如若无人般悠闲地欣赏花灯。韦坚怒气未消，恨恨地说：“我当是谁家的狗奴呢，原来是这三人的。”姜婉云忙说：“嘘，小声一点，谨防被他们听见。”韦坚不满地说：“我韦坚乃堂堂的刑部尚书，岂能畏惧这些人。”姜婉云说：“换了别人，当然不用畏惧，可杨家这三人是圣人钦封的国夫人，况且这三人的妹妹还是圣人最宠爱的贵妃。如今，杨家在长安已具有滔天之势，我们何必去招惹这些人呢。”韦坚只得按捺住心头怒火，说：“也罢，我就听小君一回劝，不去招惹这些狂妄的人。”

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同时伴着一声吆喝：“公主赏灯，闲人回避！”正准备离开的韦坚循声看去，惊讶地说：“广宁公主和驸马郑昌裔也一起骑马赏灯来了。”公主和驸马的前面只有十个奴仆开道。姜婉云不无担忧地说：“这条道路本来就不宽敞，加上行人很多，已是张袂成阴、难以前行，而杨家三位国夫人的那些奴仆又强制驱逐行人，更加显得寸步难移，偏偏公主和驸马也碰巧从对面赏灯过来。两边都是皇亲宗室，不清楚谁能让谁先走啊？”韦坚冷笑一声，说：“小君一点都不了解广宁公主。广宁公主虽是圣人的亲生女儿，但却不甚喜欢炫耀。你看，此时广宁公主和驸马出行赏灯，仅带了十个奴仆，简单吆喝开道而已。相反，杨家三位国夫人的那些奴仆依仗主人威风，是多么地嚣张啊！对挡道之人不是秽言辱骂，就是挥鞭抽打，即便遇到公主挡路，我估计也不会轻易让开。”姜婉云说：“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就有好看的了。”韦坚幸灾乐祸地说：“也算我们有眼福，碰上杨家三位国夫人和广宁公主狭路相逢，看看最终谁能让谁先过。”

眼见公主和驸马也被鞭子抽打，旁边众多行人纷纷议论起来：“杨家三位国夫人真是猖狂嚣张，明明是自己挡了公主和驸马的路，反而让奴仆去鞭打他们，太恶毒了！”“这些奴仆认为公主和驸马挡了路，都敢用鞭子去抽打，若是碰上我们普通百姓挡了路，那还不直接要我们的命啊？”“整个长安，没有人来干涉，任凭这些国夫人专横跋扈，那些奴仆当然也就懂得狗仗人势了。”“我们还是赶紧逃吧，等会儿他们一旦嫌弃我们挡了路，我们岂不是连命都没了。”有的行人拼命朝前挤去，有的行人只能往后退着，不多时便自发地让出一条道路来。

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前面的宽阔空地上，竖立着一个高达二十余丈的灯楼，灯楼上结缀着彩色丝绸锦缎和金银饰物，四周又悬挂着各色各样的五万盏小花灯，清风徐徐吹来，不断发出铮铮声音。灯楼上面还绘有各种腾跃姿态的龙凤虎豹图案，给喜庆的节日增添了一丝威武之气。众多宫中女乐穿着各色鲜艳锦绣服装，自帷幕中袅袅而出。之后，箫韶共奏，鼓乐齐鸣，先后演奏着《破阵乐》、《太平乐》等舞曲。令人称奇的是，平时罕见的大象和犀牛也出现了。大象和犀牛入场后，随着音乐节拍而起伏、拜舞和跪叩，赢得了人们阵阵的欢呼声和鼓掌声。另外，还有一些从郊县专门赶来的山车、旱船、走索、丸剑、角抵、戏马、斗鸡等百戏，进入场内，尽情表演，使得欢声笑语连绵不断。

按照惯例，每年到了元宵夜，韦坚就会带着妻子姜婉云出门赏灯，今年也是一样。二人走出家门，有说有笑，沿着街道，一路观赏，不时抬手指向花灯，轻声议论。在韦府门外隐藏多时的童修进看见二人出来后，立即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周围人群摩肩接踵，熙来攘往，喜笑颜开，好不热闹，韦坚丝毫没有察觉尾随身后的童修进。正缓缓地前行着，韦坚发现前面二十多人正横冲直撞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还骂骂咧咧；仔细看去，全是奴仆装扮，心里大为疑惑，说：“这些人是何家奴仆？如此飞扬跋扈，难道就不怕遇到朝廷官员吗？”很多观灯的行人猝不及防，被那些奴仆撞得东倒西歪，甚至还有少数人直接被撞到在地。那些奴仆个个凶神恶煞，口出污言秽语，不断驱逐着面前的众多行人；为首几人手执皮鞭，狂挥滥舞。众多行人在躲避时，均对那些奴仆侧目而视，敢怒不敢言，并无一人上前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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