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言点头，也不和蓝因解释，径直走到小树林的向阳面，在一从黄色的花丛面前蹲了下来。

对生卵状长园叶，开小黄花，花冠类似漏斗，花的内面分布淡红色斑点，马钱钩吻属断肠草。（注1）

章言斜她一眼，“我是大人，你是小孩子，你能和我比吗。”

章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哥，“你欺负人！”

看着和他看过的书上图片相差无几的植物，章言确定这就是传说中剧毒无比的毒草断肠草，服之肠子黏连，腹痛不止，若是不及时治疗，必死无疑。

“哥，你上山是来找这些小黄花的？这叫什么名字呀，还挺好看的。”章瑛好奇地蹲在章言旁边，伸手就要去触碰断肠草。

章言一把打掉她的手，“野外的东西别乱碰，万一有毒怎么办。”

章瑛不服气，“哥你还吃了呢。”

做鬼的时候章言还不觉得，做了几天的人，他是明白了，人这种生物，总是将眼睛盯在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上，忽略了已经拥有的。等到得到了，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又开始后悔。

他才做了几天的人，也沾上了这种毛病。

等能做回鬼，章言想，他再也不想做人这件事了。

山林中野兽的实力，对蓝因来说，充其量只是个开胃小菜。但对于雄虫来说，还是很危险的。

因而蓝因并不敢放松。

雄虫大都敏感多思，若是不能让他们的想法得到满足，就会产生抑郁，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影响，这是蓝因明知山林危险，并不曾像章瑛一样劝阻章言的原因。他希望他的雄主能一直顺心如意，开心快乐。

山路崎岖，章言在前头走，蓝因守在章言身边警惕四周。

但是很快，章言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然后渐渐消失，最后气的他想要打人。

这具身体到底什么来路，竟然连断肠草都毒不死！

蓝因好奇地走到章言跟前，环视四周，“相公，你是发现想要的东西了吗。”

说好的文弱书生呢？

章言走到一处小树林时，停下了脚步，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章言大喜，摘下几片茎叶，塞到嘴里。

断肠草见效很快，咀嚼时，章言就感到自己喉咙有灼烧感，咽下不久，他的食道、胃开始隐隐作痛。

“谁欺负你了，你问问你哥夫，我欺负你没有。”章言淡淡地道，完全没有欺负小孩子的羞耻。

章瑛期待地看向蓝因，想让蓝因为他说句公道话，但她注定是要失望的。蓝因作为雄主的无脑吹，觉得章言说什么都是对的，如果不对，那也是别人的问题，不是他雄主的问题。

“瑛子，相公说得对。在野外，长得越好看的东西，就越可能有毒，你年纪小，不认识的东西不要随便碰，以免发生危险。”蓝因偏心地道。

章瑛的心碎了。

哥夫和哥狼狈为奸，她就是个小可怜，连公道都没地儿讨。

“你们两个都欺负人。”

蓝因扭过头，装作没有听到章瑛的控诉。

章言不在意地站起身，拍拍沾到衣服上的泥土，忍着肠胃的不适，“走吧。”

“相公，你是喜欢这些黄色的小花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摘一些带回去？”蓝因贴心地道。

章言脚步一顿，“不用了。”

“相公你又不想要了？”蓝因疑惑地问，刚刚雄主笑的那么开心，明明就是很喜欢那些花呀，怎么突然又不喜欢了。

“不想要了，你们两个也不准摘。”章言蛮横地道。

蓝因章瑛都是听话的，闻言也没有反驳章言。

几人又走了一段路，章言再也没有碰到类似断肠草的剧毒。偶尔遇到几只从山林里跳出来的野鸡、野兔，三两下就被蓝因捉住了。

等到了一个土坡前，几人停下来休息。

“咦，没有想到这深山老林里还有野茶树。”章言见矮小的土坡上竟然长着一排茶树，也不由觉得惊讶。据说野茶的功效比种植园种植出来的要好，可惜他没有尝过。

这些野茶树能安然长在这里，大概是因为山林危险人迹罕至。

“哥，那咱们是不是能泡茶了。”章瑛开心地道。深山里虽然危险了些，但是他们今天的收获可真不少。

“还需要炒制。”章言道。

“相公，瑛子，茶是什么？”什么都不懂的蓝因问。

“一种大家喝的饮品。”章言简洁地道。

“那要怎么喝呀。”

“哥夫，我知道，把茶叶炒熟了就可以泡水喝了。”章瑛道。

蓝因看向章言，章言道，“和瑛子说的差不多，不过炒制工序繁杂，外行人很难炒出好茶来。”

“相公你知道工序吗。”蓝因心动地问，在联邦的时候，他也了解过一些，日用品虽然价格低廉，但是消耗的量大，因此十分赚钱。茶既然是大众饮品，想必这里的住民都不缺那个喝茶的钱的。

说不定他可以靠卖茶养活雄主。

蓝因将这个打算暗暗记在心里。

蓝因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也知道做生意是一件不能轻率的事情，因此没把这个打算说出口。

“知道一些，但没有制作过。”章言道，做鬼后记忆力变得好起来，不说过目不忘，看过的书，章言也都能记得七七八八，记忆里还是有几个茶叶方子的。刚做鬼头些年，他还对描写茶的书中些的人生况味是念念不忘，日子久了，心淡如水了，却峰回路转有了尝试的机会。

“那咱们摘一些叶子带回去试一下吧。”蓝因兴致勃勃地道。

章言没有意见，蓝因和章瑛爬到土坡上面摘茶叶。

摘了一会儿，章瑛扭着身体，把右手从自己的后颈部伸进去挠上挠下的。发现自己没办法抓到掉到衣服里的小虫子，忍不住向蓝因求助，“哥夫，你快帮我看看，有虫子掉到我的头上，钻到衣服里了。”

“虫子？”

“对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来的，哥夫，你快帮帮我。”

蓝因用精神力检查了下章瑛，很快将进入章瑛衣物的异物找了出来。蓝因将白嫩肥胖的虫子捧在手心端详，恶心的章瑛躲在章言身后，用奇异地眼神看向蓝因，好像在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哥夫。

“这么小的虫子，你怕什么。”蓝因嫌弃地对章瑛道，章瑛虽然不是雌虫，但从身份上应该和雌虫差不多，怎么能这么胆小。

章瑛炸毛了，“我才不怕呢，我是觉得你看虫子的眼神可怕。”好像变态。

蓝因哦了一声，明摆着不相信章瑛，章瑛觉得好气。她从小生活在村子里，怎么可能娇气地怕虫子，明明哥夫比较可怕。

蓝因捧着虫子来到章言身边，问章言，“相公，像这样的小虫子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有人形。”

他对这个这颗原始星的物种还不了解，不知道这些低等虫族是什么情况。

章言还没回话，章瑛却开始抢答了，“哥夫，你在说什么傻话呢，虫子怎么可能变成人。”

“相公，虫子不能变成人吗。”蓝因眼睛执着地看向章言，要章言亲自告诉他，他才相信。

章言见蓝因这个模样，解释道，“我们是人类，这个世界的虫子是昆虫，是不能变成人形的，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异类。”

蓝因脸色一白，“异类会怎么样。”

“要是虫子能变成人，就是妖怪了，要找道士做法捉走的。”章瑛道。

“异类和人类是对立的。”章言道。

“相公，你要找人抓走我吗？”蓝因惊慌地看向章言，眼睛中流露出信赖与依恋。

一旁的章瑛觉得他哥夫又犯傻了。

世上哪有妖怪，那都是大人讲故事吓唬小孩子的，只有哥夫才会相信。

章言见蓝因脆弱的模样，两人同为异类，他没有必要为难蓝因，章言伸出手拍了拍蓝因胳膊，“不会，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

蓝因抓住章言的手，“相公，我害怕。”

章言静静地看着蓝因，也没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章瑛见他哥夫朝着哥黏糊糊的样子，自觉发现了他哥夫犯傻的原因，原来是想和他哥撒娇了。

哥夫竟然有这样的心机？

不过哥夫那么黑的脸撒娇，比刚刚看虫子还要可怕，章瑛想，等回家了，她要洗几遍眼睛了。

“哥、哥夫，时候不早了，咱们还回家吗？”

“走吧。”章言站起来，断肠草不行，他也没兴趣去找个野兽把自己给吃了，要是野兽吃了他半边身子，他没被吃的那部分还活着，那可真是尴尬了。就算他想找死，也不是这种做法。蓝因跟着章言起身，手还紧紧攥着章言的手。

章言看他一眼，蓝因不松开。

章言再看，蓝因继续装糊涂。

说好的尊敬雄主，百依百顺的小雌虫呢？

就这？

章言脸上露出微笑，他终于能告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当然他对自己的实力充满自信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章瑛努力地迈着腿跟在前头的两人身后，不让自己掉队。追得喘粗气的章瑛今日才知道，他哥一个读书人，体力竟然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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