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想问你个问题。”王远明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看着身边王宪华那乌黑的头发，又想起之前王宪华的满头白发，王远明的心里顿时生出无限感慨。

“咋了？”王宪华有些惊讶，毕竟儿子从来都是有什么事情只和妈妈说的。自己这个做爸爸的有时候只能从妈妈那里听到她的转述。

听到那个女孩那么喜欢自己的儿子，郭兰琴肯定会首先担心自己儿子的学习，说不定还会联系女孩的家长，到时候事情可就闹大了。

“那你喜欢她吗？”王宪华面色很平静，看样子他就是在理性地分析问题。

不过随着王远明逐渐成熟，王宪华和儿子的沟通也日益频繁。

“可以掏心掏肺的那种。她心里想着拿一把锁给我锁上，每天陪着她。但她只是有这种想法，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到。”王远明说得很确切。

王宪华听了就明白儿子为什么先来找自己，而不是去找妈妈。

如果儿子去找妈妈，以妈妈的性格，只要听到半点和早恋沾边的东西，都会变得特别敏感。

“好，可以。”王宪华看儿子这种反应，大概明白儿子为什么找自己了。

“我们学校，有个女孩。”王远明没有抬头正眼看王宪华。和父母说起谈恋爱的事情，对于王远明而言总归有点难为情。

“她很漂亮，也很优秀，而且她很喜欢我。”

“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晚？老师都给我和妈妈打电话了。”

坐在沙发上的王宪华拉下老花眼镜。

“忘记今天要上课了，一下没记住。”王远明耸耸肩。

“儿子回来啦？”郭兰琴身上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

“有多喜欢？”王宪华听到有女孩暗恋自己的儿子之后并不意外。

十几年来，他一直对自己的孩子十分骄傲，况且自己家里经济也还算优渥，没有女孩子喜欢王远明才会让王宪华意外。

正常情况下，如果王远明牵着杨果的手，到父母面前说：“爸妈，这我对象。”那么王远明的父母要气昏过去。所以王远明打算用点极端的办法。

所以，他现在要解决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知道，不管对于传统的父母还是开明的父母而言，高三谈恋爱是他们都会反对的一点。

虽然有个别家庭看得开，但是学霸的父母是需要儿子冲击清华北大的。

因为有很多事情，并不是柴米油盐那么简单，王宪华的想问题更加理性，人生经验也要更加丰富，往往能够为自己的儿子提供最合理的建议。

“那个，你别告诉我妈哈。”

“她很漂亮，我其实挺喜欢的。”王远明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毕竟那是初恋，哪怕是以后有了些许痛苦的回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嗯……”王宪华折好报纸，收起老花眼镜。在他看来，事情已经不太好办了。

两人沉默良久，王宪华才撑着下巴缓缓问道：“那你们谈恋爱了吗？”

“谈了。”王远明如实回答。

王宪华默默点头。这个点头有很多层含义。

第一个，就是他心里为自己的儿子能和自己说实话而高兴。

第二个，就是确定事情倒也合理。

第三个，就是明白了事情很难处理。

“爸，你先别和妈说，不然按照她的性格，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王远明拜托道。

“爸爸知道。”王宪华点点头。他也很清楚自己妻子的脾性。

“虽然谈了，但是我很想分手。”王远明静静地看着地板。

王宪华听了有些吃惊：

“原因方便和爸爸说一下吗？”

“我更喜欢另一个女孩。”王远明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虽然我还不知道她在哪里。”

王远明这说的自然就是张小柏了。可王远明到现在都不知道张小柏人在哪里。

王远明这理由说得很好，如果他说自己想要学习读书，那么听起来难免有些“装”，但是他现在用这种特别“真诚”的理由，就更容易博得信任。

王宪华没有很大的反应，看样子他是相信了。

王宪华继续问道：“所以你现在为什么不分手呢？”

“关键就在这里啊，我和她有过关系了，如果分手，我还有没有人品了？所以现在不能分手。”

王远明故意把事情往夸大的方向说。王宪华虽然一时很难接受，但很快就会把这件事情重视起来。

王远明清楚父母的性格，如果他只是简单地说：“我谈了女朋友，希望你们同意。”等来的也许是“男女混合双打”。

但如果王远明往狠一点说，父母就顾不及反对，先想着怎么担起责任，再想后面的事情。

王远明半真半假地说自己“想要分手”，这等于抢掉了父母要说的“尽快分手”，让父母潜意识中感受到，分手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背后还藏着很多难以言表的苦衷。

所以王远明这么做，还是挺明智的。

王宪华听了，感觉血压有些高，呼吸变得急促了很多。但想到自己年轻时，也是像自己孩子一样火气旺盛，便也不好去指责孩子。

再加上现在覆水难收，责备王远明只会增添烦恼。

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你做了保护措施没有？”

“做了。”

王远明不敢再往严重了说，不然父亲很有可能晕厥过去。

“所以，你就是和现在的对象谈腻了，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对不对？”

王宪华分析道。

虽然这话不太好听，但王宪华的理解就是这样的。

“是的。”王远明点点头。

王宪华深吸一口气：

“首先，爸爸要简单地批评一下你。你不该在还没有成年的情况下就和人家女孩发生关系。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其次，爸爸很高兴，你是个懂得负责的人，知道和别人发生了关系，就不应该随随便便抛弃别人。那样的话，你就是个渣男了。”

王宪华用上了年轻人的词汇。

“最后，对待这件事情，爸爸给你一点建议，现在看来，你暂时得先抛开和别人分手的念头。毕竟也要高考了，你这样做，万一别人破罐子破摔，到时候对你也不利。你们的恋爱关系，就在高三好好维持吧。”

“另一个你喜欢的人，你要离她远点，保持距离。你要知道你现在是有对象的人，你就要对你现在的对象负责。朝三暮四的人注定要孤独一生。”

王宪华的教育方法向来如此，首先是他说话的语气从来都是轻缓儒雅，从来不会有半分急躁；

其次是他重教导，轻批评，这让孩子能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同时能够虚心接受，也知道如何弥补。

“嗯……”

王远明表面上如梦初醒，但心里却在狂喜，自己父亲这边，总算是过关了。

“那，爸爸，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和妈妈说啊。”王远明又说到。

“好。我一定。”王宪华满脸肯定地点点头。

但是王远明知道，王宪华很有可能在今晚就把这件事情告诉郭兰琴。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王宪华在这种大事上很少考虑面子这种不重要的东西，他更注重如何把事情解决好。

而这件事情，显然让郭兰琴知道更有利。

“你们爷俩在说啥呢？儿子过来喝点汤，该睡觉了。”郭兰琴走出厨房，把围裙挂在墙上。

便坐在王宪华旁边划了下手机。

“儿子，你是不是还要准备明天演讲的东西啊？”郭兰琴问道。

“是啊，妈，你怎么知道？”王远明嘴里还含着东西。

“你们班主任发的。要不今晚你先去睡觉吧，那个稿子我来帮你准备吧。反正老妈明天休息”郭兰琴说道。

她本身就是文职工作人员，对于这种公文性的东西，她熟练得很。

“那行，就麻烦老妈了。”王远明也没有和自己老妈客气。

晚上睡觉的时候，王远明隐隐约约听到爹娘那个房间传来自己老妈惊诧的声音，但是很快就被王宪华压了下去。王远明知道，这是王宪华把这些事情告诉老妈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还没有到，王远明起来背了会生物和化学，就去厨房吃饭了。这个时候郭兰琴刚把一碗热腾腾的面端出来。

“早啊，老妈。”

“早，儿子。”

王远明看起来精神很足。毕竟今天要当着全校那么多人讲话，不管怎样他都是有些许紧张的。

“儿子，稿子。”郭兰琴从卧室里出来，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谢谢老妈。老妈辛苦了！”王远明笑道。

“这是老妈写了一个小时的哦！”郭兰琴扬了扬眉毛，满脸期待着王远明的夸奖。

“老妈真棒，这稿子的质量一定特别棒！”王远明接过稿子，看着上面被笔尖写出的痕迹，心里很是感激。不过心里还在担心昨天说的事情。

“那肯定的，也不看看老妈是干什么的。”郭兰琴骄傲地笑了笑。

她双肘撑在桌上，看着王远明快速着吃着面条，她时不时提醒自己的儿子慢一点。

“今天妈妈多给你一点钱。该花钱的地方就不要省着。”郭兰琴笑着从包里掏了一百块出来，温柔地说道：

“以后有什么事情，别瞒着妈妈，更不要只告诉爸爸，不告诉妈妈。老妈可不喜欢你老爸告诉老妈消息的感觉。”

“因为，一般你老爸说，‘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的时候，往往就是不太好的消息。”

郭兰琴摸了摸儿子的后脑勺。

“好，老妈。”王远明微笑着看着面前的红色钞票，心里为自己能有这样开明的父母而感到幸福。

………….

………….

遂城中学总是那么有趣，自己想要办这种大活动，又害怕耽误高三学生上课的时间，所以就缩水了学生睡觉的时间，把大会开始的时间定在了早上六点半。

所以今天很多学生五点半钟就起床背书了。

大会虽然定在六点半，但它可能七点钟才能开始。原因就是很多老师都起不了这么早。

毕竟那些老师回家的时间比学生回家的时间还要晚。他们在通校生晚自习下课后，还要去给住校生查寝，有的时候甚至还要值班。

六点二十左右，从校门口推着单车进学校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六点半的时候，年级副主任焦勇早就拿着大喇叭，在高三的楼下喊人集合。

但是校门口还是有很多推着单车的人急急忙忙地赶到车库，又匆匆地迎着下楼的人流上楼放书包。

这早就是遂城中学早晨的常态。

所有学生搬了凳子，哀声哉道地到操场上集合。王远明昨晚睡得很好，他左手右手各提着一个凳子。

凳子有些重，还有很硬的靠背，抵在侧肋骨上有些痛。不过因为是给杨果提凳子，所以就算有些痛，王远明也不会有半分抱怨。

操场上已经集合了许多人，他们之中有的没有睡好，拿了另一个同学的凳子拼成一个小“床”，躺在上面睡觉。

就算清晨的太阳有些刺眼，凳子的边角有些硌人，他们仍旧睡得很满足。

“今天你要上去发言吗？”杨果抬起头问道。

“要啊。我等下还要在台上宣布‘我爱杨果’”王远明笑着回答道。一个晚上，他渐渐找回了曾经和杨果的沟通模式。而且还多了几分成熟和老练。

“才不要！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杨果娇嗔地锤了一下王远明的胸。

“那要不我把机会让给你，然后你在台上说‘我爱王远明’？”

“不不不！学霸先生，别在台上宣布这个了，你就好好地读你的稿子吧！”杨果可爱地摆摆手。

“女生站在前面！男生站在后面！”班长冯欣婷开始组织队伍，其实男生到了操场，都自觉地把凳子放在最后一排，他们即使把凳子放在比较前的位置，也会和女生隔开很大很大的间隔。

看起来好像很嫌弃那些女生一样。

冯欣婷走到杨果和王远明身边，她刚才八卦地听了听两人的对话，被他们发现后才尴尬地笑道：“那个，要站队了。”

冯欣婷虽然是班长，可是在王远明这种学霸面前，还是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强硬。

“那我走了？”王远明拿着稿子，指了指最前排的位置。

因为他等会儿就要发言，坐在最前排离台上的话筒比较近。

“去吧，待会儿好好发言哦！”杨果笑着摆摆手。

冯欣婷看杨果和王远明这么甜蜜的样子，她的心里有些羡慕，但是她用“高三谈恋爱，高四再奋战”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刚才受到的伤也愈合了许多。

很快同学们都到齐了。大多数人在操场上一直聊天开玩笑，他们其中大多数带了个小板子，小板子上面还夹了一些试卷和草稿纸，但是他们写了两三个题，就和别人聊天去了。

也有的人拿着一本小本子，上面大多数是英语的单词。这些拿小本子的一般能够坚持一会儿，但是台上的领导讲几句话之后，他们也就坚持不住了。

也有的人就很明智了，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就算带了作业也不会写，所以他们就简单扛了把椅子，轻轻松松地和别人聊天。

预估得没有错，所有同学到了之后，等那些老师等到了七点钟，台上的领导才用话筒讲话道：“好了，同学们安静下来，大会马上开始。”

…………

…………

王远明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他现在回家倒没有太多的感慨，毕竟前世父母都很健康，自己又把父母接到了豫章去，所以每天见父母就和正常回家一样。

王远明父亲王宪华身边坐下，既然想好了要和杨果谈恋爱，他就不喜欢偷偷摸摸的样子。他希望他的恋爱能够正大光明，不受双方父母的反对，让这场恋爱能够没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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