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上次一脚打滑，从山路上滚去, 才无意中发现那个藏在杂草丛后的隐蔽洞『穴』的。

好在，他们还有另一个法。

它们漫无目的地蹦着，蹼趾拍在地上，发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湿滑响。

感受到光亮，一只蟆拐在原地扭动了，鼓胀起自己的囊——

那就回到村里的那条沟渠处，顺着沟渠潜入水中，再游回山洞里的地河。

洞『穴』里静谧得，一路上只能听到他们窸窣的脚步和清晰的水流。

忽然，两人响起了一阵黏腻的音。

顺着音传来的看去，的洞『穴』里出现了只墨绿『色』的蟆拐。

姜霁北拿出打火机，推开金属盖，一簇火苗弹了出来，映亮脚的路。

“简直居家旅行必备的神器。”他感叹一，“防水，持久，还不烫手。”

“我还有多。”池闲说，“离开这里后都送给你。”

那的确动物的骨头, 和人骨的区显, 说不上猪的还牛的, 或许骨堆里还有其他动物的, 总之不像人骨。

“这怎么回事？”姜霁北蹙眉，骨头扔回骨堆里, “有人韦一心家人的遗骨换了？”

“聪叔没说实话。”池闲放那根骨头, 站起身来。

池闲走上, 蹲身，伸手捡起一根骨头，细细查看。

“……出去以后谁要啊？”

拌了两句嘴，姜霁北和池闲默契地安静来，开始顺着洞『穴』中的路径走。

想顺着原路返回山洞的话，确实有点困难。

“先回到那个山洞。”姜霁北思考片刻, 说, “我觉得山洞还有线索。”

“好。”池闲应允。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 再次潜入地河, 姜霁北心里已经没那么犯怵了。

他单手攀着石壁，在刺骨的冷水中进时, 即不小心抓爆了一坨粉『色』的福寿螺卵, 能面不改『色』地手『插』进水里洗洗，当没发生过。

姜霁北“啪”的一上了打火机的盖子，整个洞『穴』瞬间重回黑暗。

两人屏息一阵，只听见蟆拐没有叫出，而往洞『穴』深处跳去。

黏腻的音渐行渐远。

“跟上。”姜霁北压低音。

池闲『摸』黑走到姜霁北面：“我来探路。”

“好。”

两人『摸』着石壁，小心地挪动脚步，在洞中跟着音小心地行。

池闲走在头，不时轻提醒姜霁北脚道路的暗坑。黑暗中，除了被钟『乳』石阻挡了次，两人行得还算顺利。

小心地绕开嶙峋怪异的钟『乳』石，从一处石缝中挤出来后，池闲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伸手往身后探，修长的手指抚到姜霁北的脸后轻滑，寻找到了姜霁北的上唇。

姜霁北感受到池闲所有的手指都收了回去，紧接着，一根手指轻轻压上了他的嘴唇。

这噤的手势。

他立刻会意，放缓脚步，屏息凝神。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了一些，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一片漆黑中，除了蟆拐群诡异的“呱咕咕咕咕——”的低鸣和“滴答滴答”的滴水，还多了一些古怪的音。

仔细一听，似乎咀嚼食物的音。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池闲背脊贴着冰冷的石壁，留心听了一会儿，忽然探出半个身，朝着那源处望去。

一个模糊的影子坐在空地上，身上幽幽的墨绿『色』荧光随着他的动作而起伏。

好像在吃什么东西。

池闲没回头，他盯着那个影子，悄悄手伸到后面，捉住姜霁北的一只手，用冰凉的手指在姜霁北的手心里点了点。

姜霁北握了握他的手指，示意自己知道了。

随后，池闲悄无息地后退步，藏入了黑暗中。

而姜霁北则继续进，同时重新翻开打火机的金属盖。

啪——

跃动的火光再一次映亮了整个山洞。

借着微弱的亮光，姜霁北看到，那个影子一个巨大、肥胖臃肿的人形生物。

因为太过肥胖，形状看起来竟然像一只巨大的蟆拐。

他背对着姜霁北，叉开两腿蹲坐在地上，正在咀嚼着手里的东西，地上还摆着一些食物残渣。

姜霁北的目光落到一旁。

一旁的地面上，蟆拐群发出“咕咕咕叽呱啊——”的嘈杂鸣叫。

它们绕着食物残渣疯狂蹦跳撕扯，像在做什么仪式。

至于食物残渣——

那聪叔已经被蟆拐群撕去半张脸的头颅。

与此同时，那个人形生物感受到背后突然出现的光，停住吃东西的动作，用缓慢的速度，非常呆滞地转过头来。

看到他的脸，姜霁北毫不意外地挑了眉：“果然你，韦一心。”

韦一心的脸和身比以更肿了，胖得变了形。

但不变的，他的脸上依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疣粒与水疱。

韦一心的嘴边淌着鲜血，脖子上一片血红。

他手里抓着一条人类的大腿，上面的血肉已经被他啃食了一半，『露』出一截森白的骨头。

那聪叔的腿。

看到那条被吃了一半的腿，姜霁北忽然白韦老四他们失踪的部位去哪儿了。

口味真够重的，他暗道。

韦一心放手里的腿，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面朝姜霁北。

这时，姜霁北才发现，他的皮肤已经变成了一种令人非常不适的灰绿『色』。

原本只存在于脸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疙瘩，已经密密麻麻地爬到了韦一心的脖子和胳膊上。

韦一心张开嘴，冲姜霁北发出一凄厉的尖叫：“咕呱啊啊啊——！”

伴随着尖叫，他的身突然像气球一样快速膨胀了起来，变得比原来更大了！

韦一心张开四肢，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猛地朝姜霁北的扑来！

姜霁北忽然往旁边退开一步。

藏于黑暗中的池闲瞬间从隐蔽处冲出来，一脚蹬上石壁，借力纵身一跃到半空中，另一条腿带着强劲的力道，重重地横扫到韦一心的肚皮上。

被偷袭的韦一心“咕哇啊——”地惨叫一，狠狠地砸落到地上，四仰八叉。

池闲则稳稳落地。

韦一心张着嘴，涨鼓鼓的眼睛盯着山洞顶上，拼命地喘着气。

一秒，他一跃而起，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姜霁北和池闲，发出“咕噜噜噜”的低沉音。

真的变成蟆拐了。

姜霁北看着韦一心，突然想起什么。

他不动『色』地将手伸进怀里。

等到韦一心再次从原地弹跳起来，朝他们的扑来时，姜霁北冲了出去。

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瞄准韦一心的脑门，狠狠地拍了去！

韦一心的额头被姜霁北贴了符，整个人像被熨斗烫了一，发出一不可名状的尖啸。

那他之送给姜霁北的，他自己画的符。

韦一心被自己的符咒镇在原地，发出低低的哀鸣：“咕哇啊啊啊……呱啊……”

他的身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不会要自爆吧？”姜霁北皱着眉，后退两步。

池闲非常自觉地挡在了他的身。

可喜可贺的，韦一心没有爆炸。

他的皮肤本就莫名其妙地发出幽幽荧光，此时光芒更大盛，仿佛要韦一心包裹起来。

紧接着，韦一心的身像漏气的皮球一样，迅速地瘪了去，变回了正常的人形。

他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墨绿『色』的光爆闪了一瞬。

一只散发着墨绿『色』光芒的大蟆拐渐渐在韦一心的身后显现。

它看起来大，圆圆鼓鼓的，身上盖着一张绣毯，绣毯边还悬挂着个精巧的绣球。

虽然身看上去像要整个洞『穴』填满，但它没有实，触碰到石壁的部位没有被挤压，而变成了在空中飞舞的墨绿『色』细小光粒。

就好像某种元神一般。

它的囊装模作样地鼓了鼓，却没有发出蛙鸣。

“何人扰我安眠？”

大蟆拐低沉的音不从囊处响起的，而从四面八传来。

音在洞『穴』里回响，显得格外浑厚。

姜霁北在看到眼发生怪异的一幕幕画面时面『色』平静，听到这句却不乐意了：“哟，你在安眠啊？”

大蟆拐仿佛没听到姜霁北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了去：“我本蟆拐神，现在受困于此，我们相见即缘……”

姜霁北听得直皱眉头：“太老套了，编剧不行。”

池闲看着旁边聪叔的尸骨，冷笑了一：“受困于此？”

蟆拐神绷不住了，直入主题：“帮我，我会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

姜霁北挑了挑眉，直入主题：“怎么离开这部电影？”

蟆拐神顿住了：“……”

忽然，空中传来了警报的音。

蟆拐神的墨绿『色』光芒闪烁了一，像被翻了个面，变成了鲜艳的红『色』『色』块。

红『色』『色』块上用白字显示着各个语种的警告一词，检测到姜霁北的目光定在中文上，红『色』『色』块上的白字迅速全部变成了中文的“警告”二字。

空中传来没有感情的机械：“超影警告，请验者不要做出超出电影逻辑的行为。”

池闲皱起眉，紧张地看着姜霁北。

“行吧。”姜霁北耸了耸肩，回想了一剧情，问出了键问题，“我们想知道韦一心到底遭遇了什么？”

红光退去，墨绿『色』的蟆拐神重新显现。

蟆拐神没有回答姜霁北的问题，而发出了一阵强烈的绿光。

强烈的绿光让姜霁北和池闲一瞬间失去了视觉。

等能重新看清东西，他们发现，两人和蟆拐神一起飘在村庄的空中，如同幽灵一般观看着村庄中过去的一切。

半段过去的剧情和聪叔说的一样，蒋姓一家人惨在韦老四为首的五个流氓地痞的手，尸残破不堪。

他们将破碎的尸埋到了荒地上，胡『乱』堆了两个小土包。

村里人对这件事守口如瓶，硬没有走漏半点风。

但自那天起，五人里最胆小的聪叔日日被梦魇缠身。

到了夜里，他一闭上眼，就看到蒋姓一家人站在他的床，七窍流血，沉默地看着他。

聪叔实在没辙，只能偷『摸』地去找了八姨，求她给自己做法。

八姨点了香，掐指一算，告诉聪叔，那家外姓人无全尸，还没有完整的坟墓，怨气极重，要不了多久，一定会回来报仇。

聪叔被八姨吓得屁滚『尿』流，连老婆本都拿出来了，只求八姨能替他消灾解难。

八姨收了钱，装模作样地在香案摇铃跳舞，然后告诉聪叔：“办法不没有，你去搞一些动物的骨肉，那家人的尸调包，裹尸沉塘，即可消灾。”

“要挖坟？！”听到八姨的话，聪叔吓得眼睛都直了。

他本来就夜夜能见着那家人惨的冤魂，现在八姨还要他直接面对他们的尸。

“这你自己造的孽！”八姨一口咬定。

聪叔没辙，一咬牙，备齐了八姨交代的东西。

趁着半夜，他偷偷蒋姓一家人的两个坟包挖开，将那些破碎的尸搬移出来，用动物骨肉替换。

搬运五个人的尸，一个浩大的工程。

聪叔硬折腾了一个晚上，骑着摩托车，一趟一趟地将他们载到村尾的河边，裹尸沉塘。

就这样，韦一心家人的尸被聪叔神不知鬼不觉地调了包。

八姨还以“为他积攒福报”为由，再次问聪叔要了一大笔钱，说这笔钱用来给韦一心读书的。

然而韦一心根本没念过天书，就早早辍了学，跟着八姨跑江湖做法事去了。

他以为自己八姨捡来的孤儿，因此对八姨毕恭毕敬，唯命从，八姨说东，他绝不敢说西。

可，八姨根本不什么厉害的女法师。

她只一个略懂皮『毛』的女骗子，一半靠哄，一半靠骗。

韦一心才真正有慧根的人。

用法师的话来说，他身有“邪骨”，质极阴，本来就参悟阴阳的最佳质。

加上八姨本来做的就与邪祟打交道的生意，韦一心小时候常被山中精怪附，备受折磨，就民间传说中的“磨邪骨”。

只有磨完邪骨，他才能真正精通阴阳术法。

年，韦一心在跟随八姨走四做法事时，听说广西一些地有“捡骨葬”的习俗。

所谓捡骨葬，就逝者的遗骨挖出来，易地安葬。

韦一心想到八姨告诉自己，他的父母未满三十岁的，不能葬在村里，不能有墓碑，只能埋在荒地上，动了给父母进行捡骨葬的心思。

他想重新安葬他的父母。

至少，要选一个风水好一点的地。

韦一心自然不敢跟八姨说自己的心思的。

他趁着夜里偷偷来到父母坟，挖开坟包，却发现了惊人的一幕——

里面埋葬的白骨数量，绝不止两人。

而且，竟然都不人骨。

韦一心大骇，抱着满腹疑云，他默默骨头埋了回去，装作无事发生过。

但从那天起，他开始暗中村里人打听于自己父母的消息。

然而每个人的态度却统一得奇怪，他们全都缄口不言。

他们的态度让韦一心越发怀疑。

直到有一次，村里某户人家做白事，请来八姨做法，恰好聪叔在。

见到旧人，八姨贪杯喝醉，席上只剩他们两人时，她忍不住与聪叔胡诌起当年的事情，直夸自己救了聪叔一命。

这一切恰好被韦一心偷听到。

原来他父母根本不因为得早无法葬在村里的村户，而惨在械斗中的可怜外乡人。

他根本不姓韦，他姓蒋。

韦一心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知道了自己家人的因，知道了这些愚昧村民丑恶的嘴脸。

他怀恨在心，开始暗暗地蓄力复仇。

绿光一闪，姜霁北与池闲二人重新站回了山洞里。

“这就完了？”姜霁北皱着眉头，回想这一段过去的剧情，“那你怎么附上韦一心的身的？”

“此事说来缘。”蟆拐神的音在洞『穴』中回响，“韦一心想为他家人进行捡骨葬，经常往山里跑，就为了找一块风水宝地。后来得知真相，他开始到处找自己家人尸骨的真正所在之处。”

某日，韦一心误打误撞进了这个山洞。

他看到了一只被掉落的钟『乳』石钉穿在地上的倒霉蟆拐，那就蟆拐神的肉身。

为了活命，蟆拐神附上了韦一心的身，金蝉脱壳，但失去了自己的本。

“我跟那小子做了交易，我上他的身，他获得我的法力，这对双都一笔划算买卖，满打满算他还赚了。”蟆拐神歌颂起自己的善良。

被蟆拐神附后，韦一心已经半人半鬼了，连皮肤变得像蟆拐一样坑坑洼洼。

他对外说，自己做法事时被烧伤的。

姜霁北挑了挑眉。

怎么看，韦一心都像在用自己的血肉饲养着蟆拐神——就说，这还在磨邪骨。

人都被磨，韦一心却像在自己磨自己。

池闲问出了姜霁北心中的困『惑』：“他在磨自己的邪骨吗？”

蟆拐神的语气变得有些后悔：“对，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恩将仇报，我当作修炼材料，用来磨他的邪骨。”

姜霁北猜得不错，韦一心确实诈。

他用自己的英勇牺牲将所有的矛头引八姨，自己则金蝉脱壳，一边韦老四等人复仇，一边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蟆拐神的身时时暗：“现在韦一心快磨完邪骨了，我被他反噬，根本控制不了他。再这样去，我会被他完全吞噬，形神俱灭。”

“他现在已经杀了那五个流氓，还有什么想做的？”姜霁北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韦一心。

“三天后就七月十四，到时候鬼门大开，他要借力屠村，杀人祭鬼，送整个村子的人上路，到那时候，就真的没人能阻止他了。”

说到这里，蟆拐神蹲坐在地，姜霁北和池闲二人微微俯身。

蟆拐神的身边流动着绿『色』的荧光，乍一看还颇有守护神的样子。

“帮我，我们一起联手阻止韦一心。”它音恳切地说。

闻言，姜霁北走到不省人事的韦一心身边，活动了一手腕：“怎么帮，就地宰了？”

池闲：“……”

从地河爬上岸后，两人站在岸边, 拧干衣服上的水。

“现在再回去找他，恐怕来不及了。”姜霁北看了一眼摞在韦一心棺材里的蟆拐群, “他可能已经了。”

“你想怎么做？”池闲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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