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寂摇头：“睡醒了。”

古遥似乎听见本那边人在喊他, 只得跳下来：“那要回去上课了，你若想……”古遥正打算给他一个没用过的联通宝镜，奈何狐身没储物项圈，抬起的爪子尴尬地落在自己的狐狸『毛』上，挠了两下放下来，端正坐着：“你若想，会知晓的。”

“沈哥，瞧二十灵石是些贵。若『药』粉管用，之前两月一熟，现在七日一熟，不过一月你二人就能出三百多颗空空果。”

这一算，就是六千灵石！二人一分，就是一人三千，半年的月银！

容寂目光垂落：“如何知晓？”

青竹山每月只发两颗难吃的辟谷丹，些弟子难忍辟谷之苦，口腹之欲不是戒就能戒的，于是自己做饭吃，奈何手艺不佳，勉为凑合。若要味道好的，就得下山去花灵石上酒楼，可一月就那么五百灵石，再无余钱填饱肚皮。

四人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又饱腹又解渴，甚至一半回灵丹的作用，吃完神清气爽，灵气回盈丹田。

若二十灵石买颗果来捉蛇，那不算贵，若是自己吃，真些舍不得。

接着，小狐狸软倒，被容寂用手接住。古遥再一睁眼，回了茅屋，谁不知桌上热腾腾的食盒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分明自己一整夜都跟容寂待在一起。

屋外，人唤他，古遥推门出去：“张梁。”

“沈遥大哥，唤了你好久，”少年神『色』激动，从袖中掏出一白瓷瓶，递给古遥，“这是用升灵粉加蛇皮配制的『药』粉，试过了，虽不及大师傅的『药』粉威力大，但灵『药』空间内的空空果，一夜之间都已开花，怕是这两日就该结果熟透。”

三辰殿阵法外, 一个守殿弟子在黑夜里站得笔直，另一个弯着腰，手抬起仿佛要驱逐腿上的小虫, 然而古怪的是, 两人一动不动, 绕在四周的萤虫停住不飞, 无风吹无草动。

穿过不合时宜的桃林——

三辰殿中，时间仿佛被冻结住, 古遥了许久都不见外面天明。直到他困倦, 蜷缩着开始打哈欠，闭了眼, 容寂方才解除被禁锢的时间，收回领域。

60.

“你真厉害，这么快就炼制出来了。”古遥照例闻了闻，若他养的小骨头蜕下的蛇皮真这用处，那真是养了个宝贝。

张梁跟他交代用法，冲水混在土中，栽前作肥料用最佳：“昨日人问，没果子。”上次卖出余下四颗果，四人蛇没见着，只得把空空果吃了。

“师哥, ”他爬到容寂肩膀上去, 感觉好像睡了很长时间，周身灵力蕴养，狐狸问他：“你一晚上没睡么。”

不需要睡觉的容寂, 便是一直抱着这只狐狸，从子时坐到了辰时, 目视着夜结束，虫鸣鸟叫, 『露』湿霜重，日光流泻至森然大殿。

古遥是在他怀中醒来的, 睁眼便看见他的双眼。

“妖是心的，如何不知？好了，”古遥默念无极千面诀，“走了。”

心？

对普通医修而言，赚钱方式便是炼丹带下山卖，带着望霄宗令牌，『药』铺丹坊的回收价略高一些。

回灵丹在丹坊买十灵石一颗，通常回收价格是五灵石。青竹山弟子炼制的丹『药』更纯，回收价是七灵石。或者交给青虹丹坊的长老，回收价却更低，只值四灵石一颗。

——这家丹坊是为望霄宗外门弟子所设，价格公道，回灵丹、生血丹八灵石一颗，清蕴解毒丹十五灵石一颗。

进城不便，大多时候，青竹山弟子炼『药』后，自己用不着的，就拿去山脚青虹丹坊卖掉。

平日练习所制丹『药』，用的是『药』圃出产的灵草，弟子要用灵石去换。

若是单靠『药』炼丹，再卖给丹坊，算下来一个月难赚到几百灵石。

古遥顺手从食盒里掏出一只肉包给他：“个主意。”

他接过道：“谢谢沈哥，这么早，你在哪里买的肉包？”

古遥没回答，一边啃包子，一边继续自己方才的话题：“弟子要捉蛇，要买的果子，若是银石不足，便可用丹『药』来换。比方最简单的回灵丹，钟灵城丹坊收购价格七枚，照价收，用三枚品质上佳的回灵丹，可换得一枚空空果，再他一枚灵石。”

“就是，”张梁听懂了，“用丹『药』换取空空果，再拿下山卖？”

虽是同宗弟子，但若是张梁站出，主动提出要帮大伙下山卖丹『药』，丹『药』都交予他，想必没一个人会乐意。

若是这以物易物的方式，弟子不会心存警惕，加上他回收价钟灵城丹坊一致，久而久之，能形成产业链。

这倒买倒卖的方式，是古遥在落日遗迹门口跟那黄牛学的。

“可……”张梁又想到了不妥之处，“回灵丹在丹坊的收购价为七灵石，拿去卖给丹坊是七灵石，这不算是替人跑腿，一分不赚么？”

“你笨，”古遥虽算数不灵光，想这些事脑子却转得很快，“这怎么是一分不赚，的丹『药』是用果子换的，不是灵石换的，就算是以七枚灵石的价格再卖给城中丹坊，不亏钱，再了，不卖给丹坊，能去卖到黑市去，这是稳赚的生意。”

“沈哥去过黑市？”

“没去过，听人过，很多人蒙面在那里摆摊。”这是毕云天掌柜跟他的，他需要的东西，可能在黑市可以找到，就算找不到，可以花钱在黑市悬赏。

不过古遥心里清楚，这果子生意，一锤子买卖，等青竹山弟子发现买了果子捉不到蛇，若是不喜欢吃空空果，就不愿意花灵石或丹『药』换取了。

古遥自己贪吃，所以喜欢，他没把握让其他弟子舍得花灵石买，所以是得让外门剑修买，这样古遥卖到外面去，可以：“望霄宗弟子最爱，望霄宗特产空空果，二十灵石一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上完控火课后，是『药』草学，授课老师是方长老，三个弟子坐成一排，古遥托着下巴，眼皮耷拉。他对『药』草学的兴趣不大，这不如练剑呢。

封闭的课堂，四面墙都是抽拉的柜子，一格一格的，弥漫着草『药』香。这堂课不以玉简或医术来教学，而是从第一个抽屉开始识『药』。

方长老：“等你识完这房间全部『药』材，闻见味道便能辨认，就可以开始学炼『药』了。”

“第一格。”方长老使唤教学的长竹竿一敲，那一木格子便缓慢地飞了出来，飘在三个学生面前，其间是一株保存完好的银蓝『色』的细细『药』草，他考校道：“这是什么，你可知？”

坐在古遥身旁的十三岁弟子东年答：“回长老，这是银环兰。”

方长老头，问另一个弟子：“游四，出银环兰的生长条件，如何采摘。”

“回长老，银环兰『性』寒，生长条件苛刻，通常只长在冰天雪地，需要等银叶变蓝方才可以采摘。”

“沈遥。”方长老竹竿轻他面前的地，“出银环兰的三用途。”

可古遥依然一副走神模样，“啊”了一声。

方长老脸上胡须一颤，严厉道：“上课不用心听课，你脑子在想些什么？！”

他下意识答：“想人。”

旁边两个小弟子才十三岁，闻言脸『色』涨红，些羞，方长老气不打一处来：“难怪你昨日问道侣，好哇，手伸出来！”

古遥望着他，弱弱地把手伸出。

竹竿狠狠拍下来，手心霎时红透。方长老平日教育年纪小的弟子，便是如此，他抽了好几下：“走神吗，敢走神吗？”

“不……不敢了。”古遥从未这样正式的上过课，方长老下手比师哥狠得多，那竹竿约莫是一法器，抽得他手掌发颤，火辣辣地疼，却不敢反驳。

“东年，你告诉他，银环草的用途。”

“是，这银环草解毒妙用，亦可成为一制毒『药』草，可以炼制清蕴丹，古灵丹，腐心丸。”

“沈遥，你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他低头闻了闻这味『药』的味道，对他而言，记住味道远比记住形态更容易。

紧跟着便是辨认第二、第三草，整个『药』房一共存了上万『药』草，全部分辨一遭，恐怕要三四个月。

古遥大多不认识，些在『药』圃见过，他闻到味道便能出来，至于用途，却是一知半解。

待格子抽到快一百格，古遥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抢答：“这个草认识，可以酿酒，应该叫酒花？”

“什么酿酒，你脑子里除了吃就是『色』！”方长老被他气坏了，“这是逍遥花！”

“可是……”古遥闻了又闻，笃道，“以前师祖，真的用这个来酿酒，用这个加其他的花，就可以酿成酒了。”

东年：“逍遥花是一低阶草『药』，复颜丹的一原料，不值什么钱。”

“真的可以酿酒嘛……”古遥虽然自认没错，但不再反驳，把旁人的都记下来。旁边两个弟子虽然才十三岁，可能被收入青竹山，本领自是不一般，记『性』好，看过许多医，识草认草只是医修的基础能力。

“长老，”古遥估『摸』着时间不早了，忍不住问，“什么时候下课。”

“下课，你今日别想下课，留在『药』房，把这几味『药』统统给记熟！”

“都记住啦，闻一闻就知道是什么了。”

这怎么可能？方长老随意抽出一格子：“你若答不出来，罚你在『药』房禁闭两日！”

木格飘到古遥面前，他低头一闻：“这是入虚草。”

“……你真认识？！”

“刚才认真听！”

方长老竹竿一，再次出一木格：“这是什么？”

“唔……臭臭的，蛇菰吗。”他根本不看，只是低头嗅一下，“毒草啦。”

方长老脸『色』一变，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一格又一格地抽出来考校他，古遥答错了几次，他记得味道，但不一能记得全部名称，可饶是如此，让方长老觉得惊奇，嗅觉这样灵？

要知道许多弟子，刚开始闻这么多『药』材，鼻子早就些失灵了。

所以刚开始，都是从形，颜『色』，味道，各个方面来判断『药』材，但古遥不一样，他真是只靠味道来分辨，且分辨得很准确。

东年游四更是震惊，二人是记名弟子，古遥是编外弟子，比他年纪大几岁，虽一起上课，但二人心里并不拿他当回事。现下才知晓，虽是编外弟子，却些本事。

方长老只好头，宣布：“那下课吧，明日上课，再考你，你若记不住，是要你禁闭。”

“知道啦！”

古遥一溜烟冲了出去，御剑进内门，这次一个拦他的都没，统统见了他的那把破剑就放行。进内门时，他再一次碰见遛狐狸的隋忍，古遥停了下来，坐在飞剑上喊他：“隋长老。”

隋忍见他独自一人，些吃惊：“你怎么自己进来的？”

“去见…宗主。杨长老忙碌，不好总是麻烦她御剑载，只能自己进来了。”

“难道他的，拿着尊上贴身令牌，入了剑尊眼的外门弟子，就是你啊？”

“应该是？”古遥正要掏令牌，手却肿得生疼。

隋忍见了，问他手怎么了。

“方才上课，被老师敲打了。”正为打了他几下，他后来听得格外认真，不敢再走神，就算是想师哥，是想那么一下，马上回神。

“……你刚入门，这是正常的，好好学习。”隋忍怀中抱着狐狸，从自己储物戒中掏出一黑瓷瓶，“这是上好的生腐膏，以前初学御剑摔得皮开肉绽，便是涂抹这个，如今对没什么用处，送与你吧。你抹在手心，一会儿便好。”

“…多谢隋长老！”古遥忍不住低头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是股狐狸『毛』的气味，股青草的香味，像是刚从草场遛了狐狸下来。

二人没多聊，古遥进了玉屑山，守殿的弟子虽然交班了，但听沈遥昨夜进了三辰殿就没出来了，都以为他是不是死了，如今又见他来，不免些糊涂，能从大殿出来而不被他发觉的，只剑尊了。

这外门医修，横竖只是个结丹，是个境界不稳刚刚结丹的修为，如何离开而不被发觉？

莫不是……剑尊送他回去的？

那阵法甚至不需要他通报，自动在他面前就打开了。

古遥闪身进去：“师哥！”

对容寂漫长的生命而言，几个时辰听着应该是不难熬的，可今日却分外难过，每一刻钟，他都要看一眼天『色』，又看一眼他在做什么。

在认真上课。

学些东西是好事。

容寂去看了他几次，又回来，『摸』了『摸』不会动的狐狸分-身。

殿外树下置了茶桌，竹席，容寂便坐于竹席上，算了算时辰，知他来了，煎煮了一壶茶，准备了人间吃食，绵软糕，香气四溢的卤肉，晶莹的糖山楂。

古遥收了剑，除去身上伪装，跑他面前去。

三辰殿的日月同辉阵恢复原状，日光暄妍，渡在他身上，平添了温度。

“上完课了？”

“嗯，上完了，”古遥坐在他面前，伸出红肿的手，“今日长老打了，他跟你一样，爱打人手心。”

容寂捏住他的指尖。

方才他已然替他抵挡了几下，不然怕是要皮开肉绽，而不只是皮肉红肿。

古遥生腐膏给他：“要抹这个，隋长老，这个抹完就见效。”

“谁？”容寂没用生腐膏，只用自己的灵力覆盖上去。

“隋忍长老，他是怒剑峰的弟子，是杨长老的朋友，方才见到他，他人可真好，看见手受伤了，送生腐膏。”

容寂不动声『色』地抬眼，眼黑如墨地盯着他。

手心一层薄薄的些冰凉的灵力覆盖，红肿平了下去，『露』出原本的白皙，古遥一下不觉疼了，开口道：“瞧隋忍长老是个不错的人，想问他做道侣，身份低微，隋长老地位高修为高，他恐怕不乐意，师哥你是尊上，若你开口，兴许他会同意。”

容寂蹙眉，脸若冰霜：“不许。”

“为何不许？”古遥望着他，“到了可以找道侣的年纪，的功法你不知么，练的是师祖传的欢喜禅，要与人同修。若你不喜隋长老，那你替寻个合适的人选。”

容寂『摸』了『摸』那块屠仙石。

守殿弟子手掌呼地落下, 一巴掌拍在腿上, 继而站起挠挠痒, 似乎没觉得什么不对。

这晚过得特别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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